刘谈看着陆悬半晌才艰难说道:“你……你喜欢男人?”
陆悬思索了一下才说道:“不, 我就是喜欢你。”
刘谈心说难道我不是男人吗?
好吧,刘谈能够理解他的意思,陆悬这个回答大概就是那种经典的我喜欢你, 但是跟性别无关。
可……为什么啊?他自认跟陆悬也不是特别熟悉,怎么就喜欢了呢?
这要是在后世……哦, 他忘了,现在这个时代其实更加开放一些, 人们对于感情更加包容, 只要你不要死要活的只想跟一个男人白头到老。
娶妻传宗接代, 这两样做好之后,随便你怎么跟男人厮混。
刘谈的脑子有点乱, 他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说实话,在这个时代, 他原本已经做好了许多准备, 比如说会被刘彻或者陈阿娇塞个小娘子过来给他当妻子。
刘谈本人对于这件事情并不喜欢,但如果不能反抗似乎也只能接受。
是以刘谈压根就没想过自己会在这个时代跟什么人产生感情纠葛。
陆悬见刘谈坐在那里没有什么表情也不说话, 小心翼翼问道:“你生气了吗?”
刘谈下意识的摇了摇头,有人喜欢他, 他生气做什么?
更何况陆悬长得还挺好看……对吧?
有人追证明他足够优秀有这个价值……等等等等, 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他都没打算跟女人谈恋爱,就更没打算跟一个男人有超出友情的发展。
刘谈深吸口气说道:“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们……相识短暂,是因为我上次帮了你吗?其实那次反而应该是我连累了你,刘弗陵原本就是冲着我来的,结果让你受了委屈, 你大可不必……”
“不是因为这些。”陆悬说道:“悬口拙, 说不出为什么, 可……喜欢就是喜欢,我想到你见到你就会心生欢喜。”
刘谈:……
这特么让他怎么说?活了两辈子了,他也没遇到过这种事情啊。
怎么才能委婉的拒绝追求者,在线等,挺急的
刘谈的眉头下意识的皱了起来,不,或者说他的五官都要皱起来了,显然是非常苦恼的样子。
陆悬伸手轻轻抚了抚他的眉心说道:“你不要不开心,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不开心的,你不答应我也没关系,我原本也没有奢望,毕竟你我身份悬殊。”
刘谈没忍住低声说道:“你……你都明白,为什么又要……”
陆悬笑了:“为什么要说出来对吗?我知道你们中原人喜欢含蓄一点的,可是在我们乌孙,喜欢就要说出来,喜欢一个人不可耻,更何况阿谈还那么厉害,会酿酒,能让千里之外的葡萄成活,甚至能让葡萄冬天结果,这样的阿谈肯定还会有别人喜欢的,我若不说,可能连说的机会都没了。”
刘谈躲开了陆悬的目光,少年眼中的明亮和热情简直要灼伤他。
他突然心生愧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注定的拒绝。
刘谈硬了硬心肠:“我……我对你是朋友间的喜欢,我愿意可以当朋友,可是别的……不可能的。”
他知道这样生硬的拒绝可能会让对方很伤心,但是长痛不如短痛,他跟陆悬无论从哪方面看都不太可能。
首先不说他对陆悬没有那方面的想法,就算有点苗头也会被他自己掐了。
如果真的彼此喜欢那就是一场悲剧啊,不管小乌孙现在多么亲近大汉,归根结底它也是一个独立的国家。
但凡距离相近的国家都是竞争对手,从国土到各种资源,关系也总是时好时坏。
他们的感情能经受得起国仇家恨吗?
更何况,刘谈是不可能背叛大汉的,他不在乎去草原,但却在乎去的是不是属于大汉的草原。
陆悬早晚都要回小乌孙,他是小乌孙的昆弥,是那里的王,那里还等着他去壮大。
年少时的冲动和喜爱能够冲淡时间和距离带来的隔阂吗?
这些都是问题,刘谈承认,他虽然一直都在上学,没怎么经历过社会的毒打,但比起陆悬,他可能现实的有些冷血。
他没有那么浓烈深刻的感情。
陆悬被刘谈拒绝之后也没有表现出伤心,虽然难免有些失落导致那双更漂亮的墨绿色眼睛都黯淡了许多,但他还是说道:“好,我明白了,你不要担心,我不会纠缠你,也不会动用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我们还能当朋友吗?”
陆悬一边说着一边心想,下一次再说这句话,必须要更有把握才行。
实际上如果不是他看出刘谈似乎有把某位公主嫁给他的意思,他也不会这么直白的说出来。
起码要再等等才行。
但现在他也不后悔就是了,与其藏着掖着,还不如大大方方说出来,他的喜欢又不可耻。
刘谈点头说道:“当然。”
虽然这么说,刘谈还是打算努力跟这位小昆弥保持一下距离,他都拒绝人家了,还走的太近,感觉仿佛在吊着人家一样,不够厚道。
陆悬十分欢喜说道:“这样便好,咦,你在画画吗?”
“啊?哦,是画一些例图。”
陆悬这话题转移的太迅速,刘谈明显慢了半拍。
陆悬有些不好意思笑道:“中原的字我会写,但画画我却始终学不会。”
刘谈心说别说你了,我也不会啊,我这哪儿是画啊,画是要有艺术性的,他这个……就真的是个示例图而已。
原本刘谈以为在经历过表白,拒绝这两件事情之后,他和陆悬之间的气氛可能会尴尬一些。
结果这位小昆弥似乎并不觉得被拒绝有什么丢人的,依旧十分热情的跟他讨论这些时日的见闻,甚至还在发现大雪没有停的迹象的时候,十分自然的说道:“今日看来是不能回城了,怕是要在阿谈这里借住一晚上才行。”
刘谈怎么可能那么丧心病狂让陆悬冒着大雪再回去?
外面的雪已经很厚了,无论是骑马还是坐车都不够安全,本来刘谈就想要让陆悬留一晚的。
可能是陆悬的态度影响到了他,刘谈也十分自然说道:“当然可以,还住你之前住过的屋子可好?”
陆悬当然是想要住的距离刘谈更近一些,但更近的地方都是主人家的卧房了,在客房之中,他那里就是最近的,只好欣然点头:“当然,只是……今日出来匆忙,我却忘记带衣服了。”
刘谈迟疑了一下才说道:“我这里倒是有干净衣服,都是新做的还没穿过,你若是不介意先拿去穿吧。”
虽然刘谈的东西大部分都是按照制式来的,但也有一部分不太强调身份的衣服,这个时候给陆悬穿就很合适。
陆悬对着他眨了眨眼:“穿过也没关系。”
刘谈抬眼看他,一时之间有些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被调戏了。
还没等他说什么,陆悬便又一脸正经问他:“阿谈要去沐浴吗?一起吗?”
刘谈黑着脸说道:“不必!”
你这么说合适吗?虽然男人嘛,一起洗澡也没什么,但是你能不能先确认一下你刚刚告白失败?
陆悬似乎有些遗憾,但也没有过多纠缠,起身便说道:“时间不早了,熬夜伤眼,阿谈也早些歇息吧。”
时间不早?
他怎么感觉还没做什么时间就已经过去了?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日晷,发现换算过来大概也就是后世晚上五六点钟的样子。
想当年一般这个时候他甚至可能还没有吃晚饭,结果到了现在就得去睡了。
当然感慨归感慨,他也察觉到了室内略有些昏暗,为了自己的眼睛着想,他决定去睡,这年头要是近视了他还得先弄个近视镜出来。
可问题是这个时候无论中外都没有靠谱的玻璃,最多也就是烧制成琉璃那样,他要是弄近视镜还要先搞玻璃,那个工程可太浩大了。
当然水晶镜片也不是不行,可是……压鼻梁啊!
反正他又不需要赶作业,更何况哪怕不睡也可以做点别的,比如想想他妹妹的归宿问题。
哪怕丹阳公主在实际上讲已经不算是他妹妹了,毕竟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他还是不忍心见到那个明媚的女孩子逐渐凋零。
可……陆悬不想娶,告白事件之后,刘谈也不想继续提这件事,要不然也太恶心了一些。
这算什么?哥哥不要的男人推给妹妹?还是我把我妹妹给你当成我的替身?哪个都不合适啊!
这样一想,陆悬倒还是个有原则的人,至少没有想搞替身文学。
打住,这个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要怎么跟陈阿娇交代啊。
刘谈以为自己会发愁的失眠,然而实际上却是哪怕他睡得那么早,早上醒来的时候也已经快到辰时了。
只不过因为外面还在下雪,所以显得天还很黑。
刘谈醒来之后看了看外面还在飘扬的雪花忍不住叹气:“怎么还在下?”
岑幼一边将洗脸巾递给他一边笑道:“殿下,这是好兆头,瑞雪兆丰年。”
刘谈笑了笑:“下太多可就是灾了,小昆弥呢?可起了?”
岑幼说道:“小昆弥一早就起了,本来是要练武的,结果下雪不方便,就改成了练箭,这会应该快结束了。”
刘谈顿了顿,深深的羡慕起了陆悬的自律。
这是真的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啊,要是他别说练武,哪怕平日里的锻炼都是能拖就拖总有借口让他逃避。
穿好衣服之后,刘谈照了照镜子,感慨了一下幸亏这具身体的体型还不错,至少不胖,要不然这年头没有棉花,全靠皮毛来保暖,这玩意虽然看上去华贵,但穿上是真的让人胖三圈,饶是他这样不胖的都有点圆了。
嗯,还是身高不太够的缘故,若他有陆悬那个身高还担心什么啊。
正在他想这些的时候,苗瑞过来问要不要摆饭,刘谈让人去将陆悬喊过来。
他决定忘记昨天陆悬的告白,当成没发生过,要不然到最后纠结的只会是他自己,陆悬那家伙看起来反而跟没事儿人一样,真是奇了。
刘谈一边往外走一边吩咐人将饭摆在离窗子不远的地方,顺便温上一壶石榴酒。
他的园子是极其精致好看的,下雪之后就更好看了一些,明显适合赏雪,不过开着窗子到底有些冷,有一壶温酒或许会好一些。
刘谈到了餐厅的时候,陆悬也正巧从另外一边走过来。
捧着手炉的刘谈一抬眼就看到了身着暗红劲装的陆悬。
刘谈看着穿着单薄却似乎一点也不冷的陆悬,再看看裹得里三层外三层,还要抱着个手炉的自己深深开始思考,是不是真该锻炼了?
陆悬见到刘谈之后快步走过来,十分自然的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说道:“都被吹凉了,快进去。”
刘谈眨了眨眼,张了张嘴,发现已经错过了教育陆悬别动手动脚的时机。
当然也是因为陆悬太坦然,好像就是关心刘谈才这样,无论是眼神还是动作没有任何猥琐气息。
刘谈思索了一下是不是自己真的小题大做也就略过了。
他走到案几之前坐了下来,因为要赏雪,所以他跟陆悬的案几是并排而放,这倒是让他觉得舒服不少,至少不用一抬眼就看到陆悬盯着自己看了。
然而很快他就发现自从坐下之后,陆悬的脖子就没正过,那张脸似乎就冲着他这边长的一样,外面那美丽的雪景根本就不在他的眼睛里。
刘谈本来想无视他悠闲自在的赏雪,结果没料到自己还是低估了寒风的威力,最后不得不哆哆嗦嗦的让人将窗子关上。
刘谈吩咐关窗的时候听到陆悬轻笑了一声,觉得这货肯定是在嘲笑自己,忍不住看了过去。
结果他就差点被陆悬那一脸纵容的表情给闪瞎眼。
坦白讲,刘彻对他还不错了吧?然而刘彻在他面前没有过这样的表情。
陈阿娇更是纵容他了吧?陈阿娇在他面前也没这样过。
刘谈被雷了个半死,决定还是不要太过关注陆悬。
他现在需要做的是怎么才能尽量为丹阳争取利益。
刘彻这个人,后世有很多针对他个性的分析。
然而等真的接触了才会知道,这个人并不是史书上那寥寥几笔就能体现出来的。
人都是多面体,按照史书上固有印象去跟他交流,那就等凉吧。
但是有一点却是肯定的,那就是刘彻好面子,喜欢新鲜玩意,若是能哄他开心,不涉及到一些原则性问题,他还是肯网开一面的。
刘谈现在也不知道该要求什么,但先哄他高兴总是没错的。
他唯一能努力的就是糖树,其他地方也不归他管,至于果酒……这个东西还是不要随便搞的好,毕竟是入口。
刘谈看着窗外忽然问道:“陆悬,你觉得外面好看吗?”
“是阿悬。”
“啊?”刘谈转头有些困惑的看着陆悬。
陆悬看着他说道:“我与阿谈哪怕算不上莫逆之交,也称得上是金玉之交了吧?阿谈又何必如此生疏?”
刘谈原本想说这是礼貌问题,不过他想了想,直呼其名好像也没什么礼貌可言,如果改成昆弥的称呼,估计陆悬又会很伤心。
现在最好不要因为他而让陆悬跟大汉疏远,小乌孙重不重要他不知道,但看刘彻的态度应该还是有用的。
想到这里,刘谈便笑了笑:“好。”
然而陆悬却依旧用那双漂亮的眼睛看着他,仿佛在等他开口一样,刘谈无奈只好重复了一遍:“阿悬,你觉得外面好看吗?”
陆悬这才满意,他看都没看外面便说道:“不,我不喜欢,这样的大雪乌孙会持续一冬天,一旦下雪就意味着牧民无法放牧,很多人又要挨冻挨饿,不知道有多少人能够熬过这个冬天。”
刘谈一愣,忽然有些惭愧,虽然他知道世界上生活困难的人很多,但他很少意识到他在欣赏的美景对于很多人而言是灾难。
其实按照出生地位,陆悬比他还要高,他前世的时候家里也不过就是普通小康。
然而陆悬看到雪想到的是他的子民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
刘谈忽然就想起了一句话:有些人见到王位想到的就是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而有些人看到王位想到的却是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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