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木楼梯发出沉重的响声,秦桧上楼的速度很慢,毕竟年纪大了,行动不便。但这正给了方子安和冯一鸣时间。在秦桧等人上到二楼的时候,方子安和冯一鸣堪堪收起绳索,盖上夹层的盖板,躲在狭窄的夹层之中。
灯笼的光照亮了外间,几个人的脚步声也慢慢的进了屋子。不久后,秦桧的声音缓缓的响起。
“秦福,这里的东西……你动过?”
“啊?相爷,小人岂敢?小人可没动过阁子里的东西啊,小人对天发誓……”秦福惊惶的声音传来。
秦桧打断他道:“老夫没说你拿东西,老夫是说,这银球变得光亮了,是不是你打扫过了。上回老夫来,还是落了一层灰的。”
秦福忙赔笑道:“哦哦,是这个啊,那是自然。上回相爷来说了句落灰了,我便亲自来擦拭了一遍。”
秦桧点头道:“嗯。你的心是好的,但是下次无需这么做了。特别是这些字画,除非有霉变潮湿或者发现了虫蛀,否则你万万不要动它们。都是老物件,毁了连修补都没办法修补了。”
“是是是,小人明白,相爷放心。小人记着了。”秦福忙道。
秦桧道:“之前是秦禄负责打理这里,他死了,老夫才让你来替他的。所以你不懂这些倒也情有可原,不过要小心,这里的东西,都是宝贝。花了老夫半辈子的心血,可不要弄糟了。定期清点造册,报给老夫查看。”
“相爷放心,秦福明白。”秦福忙道。
“福叔,以后我可以来帮你照应照应。”秦坦道。
“秦坦,不是老夫不让你经常来这里。这格天阁这种地方,你不宜常来。那对你没好处。你瞧这些字画宝贝,老夫看了都觉得把持不住,何况是你。你若见惯了这些东西,便没有进取的动力了。老夫的东西,以后还不都是你的。但你现在用不着这些。这些东西虽好,可是,也要有能力守住它们才成。有句话你当听说过。叫做‘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如果你没有能力守住这些宝贝,这些东西便是你脖子上的绞索,头顶上的刀。你可明白么?”秦桧沉声说道。
秦坦一怔,忙道:“孙儿明白,爷爷教诲的是。”
秦桧点点头,伸手从秦坦手里接过灯笼,沉声吩咐道:“你们就在外边吧,里间不用进去了,老夫自己进去瞧瞧便是了。里边都是名贵的画作,人多了,带了水汽和人气,对画作保存不利。”
“遵命!”几人躬身道。
灯笼的光线慢慢透过珠帘变得明亮,夹层之上,方子安和冯一鸣从盖板的缝隙里看着秦桧提着一盏灯笼缓缓的拨开帘幕走了进来。两个人一眨不眨的盯着秦桧的身影,大气也不敢出,一动也不能动。
秦桧提着灯笼缓缓的在屋子里转了一圈,伸手在古玩架上,字画卷轴中不时的轻抚一把,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同时,脸上又带着满足的笑容。转了一圈后,来到了盖板正下方的位置,秦桧忽然弯腰用灯笼朝地上照了照,伸手摸了摸地面,摊手开来,手上居然是满是灰尘。秦桧缓缓的抬起头来,看向了顶部的盖板。
隔着盖板往下看的方子安心中一个激灵,他仿佛和秦桧的眼神对视了一眼一般,差一点便以为自己被秦桧已经看到了。好在他心理素质过硬,立刻意识到这种情形下秦桧是看不到自己的。但同时也明白,适才犯了个错误。刚才和冯一鸣下来的时候,夹层盖板打开后落下了不少灰尘,这极有可能引起秦桧的怀疑。倘若他要是命人上来检查,那可糟糕了。
冯一鸣也很紧张,他碰了碰方子安的胳膊,伸手做了个在脖子上抹一刀的姿势,那意思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扑杀了秦桧。不但是为了眼下的危机,而且这种情形下也似乎是扑杀秦桧的最佳时机。秦桧单独一人在屋子里,以方子安和冯一鸣的伸手,掀开盖板跳下去结果秦桧,那是应该能成功的。
但是,方子安缓缓摇摇头拒绝了冯一鸣这个想法。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那么做的。目前这种情形下,刺杀秦桧绝非最佳方案。且不说刺杀了秦桧之后,两人将陷入四面八方的秦府护卫的围攻之中,根本没有可能逃出去。两个人会连命都丢在这里。而之后,自己反倒会落得个刺杀朝廷宰相的罪名,自己的家人朋友消防军衙会被彻底清算,史浩一家也必定受牵连。那样的代价太大了,太不值得了。方子安还没高尚到要拿这么大的代价去换秦桧一条命的地步。
况且,就算拿命刺杀了秦桧,换来的其实也不是最佳的结果。普安郡王失去了争夺储君的机会,秦桧死了,这件事依旧没有转机,反而会让赵构震怒,秦党一样的猖獗,普安郡王会更惨。秦桧该杀,但不是这种杀法,他的死必须是赵构认为他该死,他的同党们也难辞其求,秦府也跟着全部完蛋。必须是身败名裂不可饶恕的被杀死,要死在明面上。这也是方子安从一开始便没有制定刺杀秦桧的计划,而是选择刨秦桧的根,找到秦桧是金人细作的证据的原因。
盖板上下,三个人,六只眼,上下对望着。唯一的区别是,上面的两人看得见下边的人,下边的人看到的是那块方方正正的屋顶上的夹层盖板。气氛紧张的有些凝固,空气中有剑拔弩张的杀机在弥漫。方子安承认,虽然自己不愿意这么扑杀秦桧,但是倘若秦桧表现出一丁点发现有人藏身于此的迹象的话,那自己会毫不犹豫的扑杀了他。
“秦福!”秦桧仰着头眼睛看着盖板沉声道。
方子安的手攥紧了,身子的肌肉绷紧了。
“相爷,有何吩咐?”秦福站在帘幕外答道。
“里屋的盖板似乎有些松动,地上落了些灰尘,老夫怀疑有老鼠或者夜猫在夹层里活动。你明儿得上去瞧瞧。阁子里最不能有的便是老鼠了,它们可是见什么都咬的。这事儿万万不能大意。”秦桧道。
“小人知道了,明日我便亲自上去检查。相爷放心便是。”秦福忙道。
秦桧哼了一声,终于收回看着顶棚盖板的目光。而方子安也轻轻的吁了口气。看来秦桧只是担心他的字画宝物被猫鼠啃咬了而已,并非是怀疑了什么。
秦桧提着灯笼似乎要离开,走到帘幕后的时候,却又突然停步转身走了回来。方子安再一次戒备起来,不知道这老贼为何恋栈不去。却见秦桧走到了和外间的隔墙处,将灯笼挂在了古玩架的一角,伸手在一尊金佛像的后面摸了摸。然后撩起了一副字画。方子安斜着眼看得真切,那字画后出现了一个黑洞洞的坑洞。秦桧伸手在里边摸索了一番,取出一只木盒子,背着身子似乎打来瞧了瞧,然后又快速的送了回去。放下字画,伸手在佛像后又摸了摸,再用手掌拍了拍字画画面,便提起灯笼离开。
方子安抬眼看着冯一鸣,两个人就差要笑出声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虽然没看到那盒子里是什么,但是既然藏得如此隐秘,那定是秦桧最为看重的东西。比这满屋子的珍宝古玩字画都还重要的东西,那能是什么呢?
“走吧,出去瞧瞧他们的火灭的怎么样了,也应该差不多了吧。”秦桧道。
“应该很快就灭了。消防军衙这帮人还真是有些手段,那方子安也不知吃白饭的,手段还是有的。”秦坦的声音传来。
“当然,那方子安当然是有些本事的,否则,他能混到如今的地位么?这厮心机艰深,是个难缠之人。他和史浩的女儿定了亲事,就要成为史浩的女婿了。他甚至还瞅准机会在皇上太后面前立了大功。这份钻营的手段和本事,可不是一般人。幸而老夫棋高一着,扳倒了普安郡王,便也断了他的根,他也蹦跶不了多久了。否则,假以时日,老夫恐怕都不是他的对手。哼,话说回来,在老夫面前,他还是个小角色。蹦的再高,也是只蚂蚱,一巴掌便拍死了。”秦桧笑道。
“那是,他怎能跟爷爷相比。爷爷想要治他,还不是手到擒来之事。爷爷慢些,楼梯有些抖。福叔,赶明儿这楼梯扶手得修一修。爷爷上上下下的,很不方便的。”
“是是,五公子所言极是,是我大意了。”
灯光消失,话语声远去,不久后楼下大铁门哐当关闭的声音传来,再以后便只剩下外边救火的嘈杂声了。
方子安和冯一鸣放下绳索,两人溜了下来,方子安高兴的嘴巴都合不拢,吹亮了火折子,直奔古玩架而来。带着激动的心情,方子安探手在那尊金佛背后一摸,摸到了一个突出的按钮。方子安轻轻一按,就听咔哒一声,轻微的声响从墙上挂着的那副西山秋雨图后传来。
冯一鸣掀起了画,两人都看到了那各暗格。方子安吸了口气,伸手从暗格中拿出了那只红色的锦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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