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希看不清眼前的一切,只感觉陆征河抿着唇,在自己后脖颈腺体的位置上碰了碰,还评价了句“还真是酒味。”
而且陆征河发现,这个人的眼仁在有光源的地方会呈现出幽深的勃艮第酒红色,是近似于红玫瑰的色彩。
“放肆!”阮希怒极。
“确实,是我失礼。”
失踪四年,陆征河不但身手大有长进,连脸皮也厚了不少,每个字都像雨后的空气,将湿漉漉的吐息黏上了阮希的耳根。
“……”呼吸一相触,阮希没忍住哼出了声。
他更加确定了。
这绝对是他的陆征河,错不了。
分别再久,两个人之间这种通电般的默契感和热度永远能让彼此的磁场摩擦出火花,只因为他是他的oga。
“我只是……”阮希憋着气挣扎,用刀一把割破陆征河的上衣衣摆,“我只是喝了酒。”
怕把巡逻招来,两个人非常默契地全程不多话,倒是你一拳我一脚地在草丛里翻滚过招。
阮希估计自己的肋骨都快要被踹断了,陆征河也没搞明白为什么阮希非要把自己往死里整。
“别打了。你没有听说过即将从这里开始实现的预言吗?”陆征河躲开阮希的拳头,手上用力拽住他,“你不要命了?”
“我当然要命!”
阮希吐掉嘴角咬出的的血,垂眼看手臂被按出的印迹,“但我现在要的是你的命。我管你什么预言不预言?”
一看这脾气,陆征河来了兴趣,认真道“你真的是阮希?”
闻言,阮希的怒气值瞬间攀升至顶端,压着嗓音骂道“我是你爸!”
听他冲昏头脑的话,陆征河没忍住笑出声,不料又一拳头被阮希砸中了侧脸。
一声闷哼后,互殴结束在阮希的小雁翎刀刀柄。
被击中颈部的陆征河缓缓闭上眼,重重地压在了阮希身上。
他块头太大,阮希推了好几次推不动,只得用手肘把他顶到另一边,再翻身从地上爬起来。
“陆征河打架还是这么厉害……”
所以以前都没有人敢欺负我!
抹了把唇角的血渍,阮希挣扎着想要起来,当四周没人,嘀嘀咕咕地“还好以前和你谈恋爱的时候没有互殴的情趣啊。”
尽管取得暂时的阶段性胜利,阮希也丝毫不敢放松警惕,又骑上了陆征河的后背。他再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拽了根礼服里打蝴蝶结的缎带下来,拽住缎带头尾一松一扯,紧紧捆住陆征河的手腕。
四周依旧静悄悄,只剩不知道哪里传来的水流声。
阮希愣在原地,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他完全不敢相信刚刚发生了什么。
自己和陆征河重逢了不说,还把人狠揍了一顿。
爽吗?
其实是不爽的。
突然,阮希在陆征河站过的地方发现了一包背囊,有半截手指粗细的麻绳落在了背囊外。
“他的背囊?”才被打过,阮希的警惕性直线上升。
摁了摁正疼痛不已的小腹,阮希伸腿勾过背囊双肩带,从包里抽出了那根麻绳。
为了保险,阮希艰难地把陆征河翻了个面,将人手臂和上半身绑得严严实实,又怕人跑,干脆把脚踝也一起绑了个死。
做完一切后,他捻开掉落在陆征河侧脸的一片树叶。
阮希站起身,手里牵着麻绳的另一头,正在思考如何把人一起带走。
拖走算了。
但是有点粗鲁,不太友好。
不过揍都揍了,还管什么粗鲁不粗鲁……
原计划中,阮希是打算今晚趁着宾客们都忙着喝酒跳舞,带自己的随身包袱一起走人的,但是现在偏偏杀出这么个旧爱,把思路全打乱了。
“唉。”阮希有点儿后悔把人打晕。
就应该在这里逼供陆征河,让他说清楚,什么叫“你就是阮希吗”,什么叫“我没亲过你”,什么叫“你失恋了吗”……
狗男人。
太过分了,说的话未免太伤人。
但说不定这人不是陆征河呢……会不会是卫家派来考验他的?说不定就是个超a货!
不过,考验也就对了。
无论怎么样,他的alha都是陆征河,他都只喜欢陆征河,也就更不可能和别的人结婚了。
可是那些话,光是想想,阮希就感觉有人在拿刀尖对着他心脏最软的地方捅,飚了一地的血。
这血还溅进了他的大脑,短暂地影响了他的判断力和智商。
阮家庄园楼顶的灯塔持续亮着,巡视灯扫过后花园的一角。
借着光芒,阮希隐约看见了后花园通往公路的方向停着一辆黑色的巨型越野车。
他看了看车前的标识,再伸手去摸陆征河的长裤口袋,果然摸出了一把钥匙,上面标识与车前的一样。
好哇!
偷偷到我家还开车来?
到底什么居心?
几分钟后,阮希费了不少力气,才把捆着陆征河的麻绳一路拖着走,终于把人抬上了副驾驶。
他把陆征河遗落的背囊放在了后座。
上了车,阮希才松了一口气,从后视镜里观察了一圈并没有动静的四周。车钥匙一被感应到,车内的灯瞬间亮起来。
前座顶上的两个灯将车内一切照了个清清楚楚。
他开始摸索着车内的部件,看看这辆车是怎么把发动机的火打燃。
“这么大的车,发动机肯定很响。我得准备好了再一脚油门出发。”阮希自言自语道。
幸好,他在刚成年的时候就跟着家里负责后勤的老伯学过车,城里其他家族少爷学的什么马术他倒不会,闲来无事,光顾着去掀引擎盖。
阮希拨下驾驶座前方的镜子,从衣服兜里掏出巾帕,擦干净了自己脸上的污泥,下意识地侧过身体,想给陆征河也擦一擦。
“嗯,还是不说话的样子比较像他。”阮希评价。
被评价成赝品的人正靠在副驾驶座椅上,朝右侧歪着头,露出了最为脆弱的脖颈。后花园杂草丛生,没长草的空地上全是雨后凝成一滩滩的烂泥,两人打斗动作太大,泥快把他整张脸都糊没了。
深呼吸一口气,阮希将巾帕盖上陆征河的侧脸,动作轻柔地擦去泥污。
一道明显年月深久的疤痕露出来。
相较记忆里的曾经,这道疤痕已经浅淡不少。
这是陆征河在十六岁那年为了阮希打架被砍的。
论年龄算,陆征河还比阮希小半年,没爹没妈,六亲不管,凭着好身手选拔成保卫队队员才顺利进入了阮希所在的高中。
abze城等级制度森严,阮家在当地相当出名,阮希那会儿就是除了宠没有别的办法的大宝贝,堪称“二十六城第一贵”,在学校里用的课桌都是特制的。
夏天的时候,下课只要喊一声“热”,家里来陪读的手下赶紧站身后拿扇子扇风。
阮希从小就是这待遇,自然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直到他有次听见哪家小孩和哪家小孩笑他说“养得跟个娇滴滴的臭丫头”似的,才有了青少年时期可怜的自尊心,拒绝了家里再派人跟着一起上课。
也就是那之后,他和陆征河渐渐走得近了,两个人一起打架是常有的事。
只不过后来又走散了。
但阮希忘不掉陆征河脸上这一道是为了帮自己挡的。
那会儿小半岁的陆征河从来不屑于叫他一声“阮少”,也不叫“哥哥”,更不像城里的人一样会夸阮希长得好看,只是叫“喂”,直到脸被砍了一刀,才摸了摸阮希发红的眼尾,说“阮希,你这么好看的脸不能留印子。”
可惜以前那个那么宝贝自己的人消失了。
擦完陆征河脸上的泥,阮希恶狠狠地说“我现在就要找一条河把你给扔出去。”
想了想,他补了一句“还要全游着饿了半年的食人鱼的那种河。”
话音刚落,陆征河已经睁开了眼,正在车内昏黄的灯光下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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