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子孙（1 / 2）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谢泽和李苒等人就启程赶往青城山。</p>

简大公子是一幅清修脾气，这一趟过去，不宜人多，周娥霍文灿等人，就没跟去，只安孝锐带着二三十人，跟从护卫，尚大掌柜挑了四五个人，一幅长随打扮，走在最前。</p>

一行人速度很快，巳初刚过，就到了山脚下，安置好马匹，步行上山。</p>

尚大掌柜跟在谢泽和李苒身边，一边走，一边介绍四周的景致，以及远远近近的庄院，哪座是哪家的，顺带介绍些闲话，一边说话一边说，脚程就慢下来不少。</p>

过了半山，就不怎么能看到别院了，偶尔一座两座，也是隐在碧树山石之间，一幅极其不想让人看到的样子。</p>

“再往前就是丞相府的别院了。”</p>

尚大掌柜指着前面一片苍翠笑道：</p>

“简相腿脚不便，听说也不喜欢这青城山，这座别院，当初是因为简相夫人喜欢，才要了。</p>

简相夫人在的时候，每年夏天都要到这里住上一个月两个月。</p>

简相夫人过世后，这座别院里，来来往往的，也就是二公子一房。</p>

大公子在后山搭了几间草屋，从前简相夫人在的时候，大公子陪过来，多数时候，也是歇在后山的草屋里，简相夫人过世后，这座别院，大公子好象一趟也没来过。</p>

二公子夫妻和两位少爷一位姑娘，都非常喜欢这座别院。</p>

每年夏天，二公子夫人必定带着那位姑娘到这座别院里歇上一个月两个月，和当年简相夫人一样。</p>

二公子和两位少爷说是公务繁忙，来倒是常来，只是来去匆匆。”</p>

“简家别院位置险要，能避开吗？”走在后面的安孝锐远看着简家别院，接话问道。</p>

“能，我也是这个意思，咱们走这边。”尚大掌柜笑应了句，指着斜往另一边的一条林间石阶路。</p>

谢泽握着李苒的手，侧头看向李苒，“累不累？”</p>

“还好。”李苒笑答。</p>

从山脚一路走到这里，爬过小半座山，李苒鬓角都有了汗意。</p>

“咱们慢点，来得及。”谢泽放慢脚步。</p>

“叫个滑杆？”尚大掌柜犹豫了下，建议道。</p>

“不用，已经不远了。”李苒摇头。</p>

在山脚的时候，尚大掌柜就说过，简明锐来往后山，都是步行，往后山请示下的蜀地官员，也都是步行上下，就是来往简家别院的二公子一房，上上下下，也都是步行往来。</p>

既然有这条不成文的规矩，她还是给予足够尊敬才最好。</p>

尚大掌柜听李苒说了不用，没再多说一句，只指着前面颇为遥远的瀑布，说起一些久远的传说。</p>

绕过简家别院，安孝锐暗暗舒了口气，尚大掌柜指着前面一处折转山崖笑道：“转过那个弯，就能看到简大公子的草庐了。”</p>

“看到就快到了？”安孝锐笑问了句。</p>

“再下去一个小山坳，再上去就到了。”尚大掌柜话音刚落，走在最前的向导一声短促的警示口哨没吹完，就响起了几声刀枪重重撞击在一起的刺耳声音。</p>

谢泽一把将李苒护到身后，安孝锐抽刀出鞘，号令连连，诸护卫团团围在谢泽和李苒四周，安孝锐握刀站在最前。</p>

尚大掌柜握着把狭长的刀，猫着身子，往刀枪尖鸣的地方疾冲。</p>

“跟着尚掌柜，冲上去！”谢泽抽出刀，看了眼抽出短剑的李苒，示意她，“你跟上我。”</p>

李苒点头，紧跟在谢泽身后，没冲出多远，就迎上了黑布蒙面的精锐武士。</p>

安孝锐在谢泽侧前，石南和西青一左一右护卫在谢泽和李苒两侧，桑枝和其余诸人在侧后。</p>

李苒看着安孝锐迎上两个疾冲而来的黑衣人，手里的长刀提起，横劈上挑，看起来不快不慢，平平常常，横劈的一刀斩下一个黑衣人握着刀的一条手臂，再挑起滑过另一个黑衣人的脖子，刀过血喷。</p>

李苒眯眼看着激喷而出的鲜血，闻着扑面而来的浓郁的血腥味儿，有一瞬的恍惚。</p>

这一刹那，她仿佛置身从前的战场，四周枪声沉闷，一声炸响之后，血雨碎肉兜头淋下。</p>

安孝锐扬刀斩向再一个黑衣人，石南和西青手里的长刀挥出劈下时，李苒反转短剑，划开裙带，将外面绣工精细的细罗裙撕开拽下，露出里面的嫣红长裤。</p>

谢泽听到绫罗撕开的碎裂声，回头看了眼正扔下外裙的李苒，伸手将她拉近挨着自己，“有我。”</p>

“嗯。”李苒扔掉裙子，握刀挨在谢泽身边。</p>

这一趟挑出来跟从而来的三十多人，是捉生将中的精锐，人数不少的黑衣人，却参差不齐。</p>

冲在最前、气势最猛的一波，几乎都是一个照面，就被斩杀殆尽。</p>

安孝锐刀起再落，斩杀两人，看着和第一波人隔了足有十来步的第二波人，急忙喊了声小心。</p>

其实不用安孝锐提醒，第二波人和第一波人大不相同，带着股让众人熟悉的血腥气息。</p>

李苒看着第一波人和第二波人之间那十几步的空白，下意识的想起她第一次实战集训时，刚要冲出去，被队长拉住时，队长那一脸的鄙夷和傲慢：让他们冲，本事没有，立功的心倒不少。</p>

“没事吧？”谢泽看了眼李苒。</p>

“没事，像是临时凑起来的人。”李苒盯着冲着他们围冲过来的第二波人。</p>

“刚才那些，大约都是长随家丁，只会仗势。这些人还不错。”谢泽环顾着四周，和李苒微笑道。</p>

还不错的第二波人里，同样的参差不齐，一轮短兵相接之后，余下的，已经不到一半人了。</p>

安孝锐神情轻松，握着刀站在中间，偶尔调度一句两句。</p>

“多留几个活口。”谢泽收了刀，吩咐了句。</p>

谢泽发话前，黑衣人余下的十几二十个精锐，已经不是往前冲，而是默契的往后退了。</p>

安孝锐拎着刀，指挥着众人围堵上去，谢泽拉着李苒，也紧跟上去，刚追了几十步，急急撤逃的那些黑衣人前面，火光腾起。</p>

火苗窜起的又高又急，像一条火蛇般，从两边往谢泽他们这边飞快的延伸过来。</p>

黑衣人中，逃在最前的几个人，已经踩上了火焰，火光几乎立刻就把他们包围了，几个人形火团惨叫着奔了几步，就扑倒在地。</p>

后面的黑衣人急急后退，泼口大骂，却听不清骂的什么。</p>

安孝锐带着丝慌乱，急忙看向谢泽。</p>

“这是桐油，让大家各自逃命。”谢泽扬声吩咐。</p>

火已经在四周高高窜起，火舌甚至舔上了树梢，四周油烟弥漫，远远近近，到处都是惊恐无比的尖叫声。</p>

火烧起来，就是恣意漫延，并不会顺着纵火人的心意，只往哪里烧，或者不往哪里烧，周围不算密集，可也绝对不在少数的别院草亭，道观寺院，很快就被卷裹进了雄雄大火之中。</p>

仿佛就是眨眼间，刚才还鸟语花香的世外仙境，烧成一片火海地狱。</p>

谢泽拉着李苒，往火焰还没漫延过来的来路疾退，崎岖的台阶往上不能快，往下也不能快，眼看火舌要卷舔上来，谢泽抱住李苒，尽可能的用身子护住她，往山下滚落。</p>

石南等人也一样抱着头往山下滚。</p>

李苒搂着谢泽，张开手护在谢泽后颈和后脑，聊胜于全无防护吧。</p>

石阶的棱角，大大小小的山石，尖利的树枝灌木，撞在身上，扎在身上，由尖锐的刺痛到迟钝却入骨的闷痛，都及不上翻滚间落入李苒眼中的那冷酷的烈焰。</p>

他们要是被烈焰追上，眨眼之间，就会成为一段人形木炭。</p>

谢泽抱着李苒从一段陡峭到几乎直立的石阶上跌坠下去，李苒的腿撞在一块她们上山时曾经驻步欣赏的石头上，一阵剧痛痛的李苒几乎叫出声。</p>

陡峭的石阶那一段树木的空白阻拦了烈焰的方向，狂卷的火舌往在台阶之上止步，谢泽抱着李苒，狂奔过陡峭石阶之后的一长段平整，回头看了眼没再跟下来的火舌，松了口气，低头看着痛的满头大汗的李苒，“你怎么了？”</p>

“我的腿像是断了。”李苒指着左腿，她知道断骨的疼痛是什么样儿的，她的腿骨断了。</p>

谢泽顺着李苒的手指看了眼，“你忍一忍，咱们先到山脚下。”</p>

“嗯。”李苒将头抵在谢泽胸前，闭着眼睛，忍着飞快跑动中断腿的剧痛，将注意力集中到谢泽奔跑的速度，那份下落的感觉，以及，越来越远的炙热的死亡气息。</p>

那一段陡峭石阶离山脚已经很近了，谢泽一口气冲到山脚下。</p>

原本留守在山脚下看守马匹的小厮长随们，看到山上烈焰浓烟，早已经急慌的聚到石阶入口处，看到头发蓬乱，衣服碎裂，满脸黑烟的谢泽抱着和他一样狼狈的李苒冲下来，惊叫着扑围上去。</p>

留守在山脚的槐枝冲在最前，谢泽看到他，人没站稳，就是一连串儿的命令：</p>

“发响箭，调周娥驰援；王妃腿断了，还有别的伤者，去两个人，往最近的地方搜请大夫；散开守住，能守多远就守多远，逃下山的，只要不是咱们的人，能拿下的都拿下！”</p>

“是！”槐枝一迭连声的应是，一边应是，一边摸出响箭，点燃放出，响箭带着尖利的啸叫，在天空炸开。</p>

这一场熊熊大火，整个成都城都能看到，人群从四面八方聚集过来，成都城的守军，山下各个镇上的守着望火楼的厢兵，也从四面八方急赶过来。</p>

人越来越多，槐枝等人不也再散的很开，聚在谢泽和李苒周围，警惕着四周的人群。</p>

山上不停的有人跌滚下来，或者狂奔下来。</p>

李苒坐在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木桩子上，尽量将骨折的左腿放平，看着山上不时滚落下来的人，想着安孝锐和尚大掌柜，以及石南等人，心里堵的几乎透不过气。</p>

……………………</p>

周娥起个大早，围着邸店转了一圈，到马厩看了一圈，回到邸店院里，刚坐下和王舲说着话，喝了两杯茶，在角楼上当值的护卫探出半截身子，挥着手冲她大叫：“周将军！那边都是烟，像是着火了！”</p>

“啊？哪边？丞相府？”周娥忙放下杯子站起来，王舲也忙跟着站起来。</p>

“不是！青城山！”护卫一边喊边一招手，示意周娥上去看。</p>

周娥听到青城山三个字，脸色都变了，几步冲到角楼底下，一步两阶往上急冲。</p>

霍文灿和李清宁正在屋里下棋，听到青城山，一齐往外挤。</p>

周娥冲上角楼，瞪着浓烟滚冲而起的青城山，也就看了一眼，一个转身，急往下冲。</p>

快到楼下，遇到一起往上挤的霍文灿和李清宁，一手一只推开两人。</p>

“你俩看着，我去看看！”</p>

不等霍文灿和李清宁反应过来，周娥已经冲到院子里，扯着嗓子喊着，往马厩冲过去。</p>

跟随而来的护卫，都是老于行伍的军中精锐，听到周娥一声喊，一个个握着刀剑，从屋里疾冲出来，在二楼居住的，干脆从栏杆上一跃而下，冲往马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