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 顾元白低调的在薛远的房中传了早膳。薛老将军听闻后,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大不敬,一早就往薛远的院落走去, 等在前头请求面圣。
片刻, 小厮奉命把薛老将军带进院中。薛老将军未走几步, 一眼便见到了府中仆人昨日所说的千里马。
骏马被束在树上,通体无一丝杂『毛』。这是一匹好马,但却不是薛远曾经买来的那匹马,薛远买的那匹马四只蹄子上具有一圈深『色』的『毛』发, 犹如黑『色』的圈绳一般醒目,英姿飒爽至极。薛老将军多看了这匹马两眼, 走到了房门前。
房门咯吱一声,饭香味随之而来。顾元白正坐在桌后, 指了指面前的位置, “薛卿,坐。”
薛老将军恭敬上前坐下, 薛远为老父亲递上碗筷。薛老将军一看他就心烦手痒, 但在圣上面前, 只板下了脸。
薛远轻飘飘地看了他老子一眼, 便全神贯注地放在了圣上的身上,手悄悄从后头撑住圣上的腰间,给圣上坐直的力气。
顾元白稍微轻松了些。
早膳应当吃得清淡一些, 但圣上所用的饭菜也太过清淡了。薛老将军尝了两口,实在是吃不下去, 担忧道:“府中奴仆当真懈怠,圣上怎么能吃这些东西?”
顾元白吃了一口没滋没味的清汤,笑了笑, “薛卿,偶然尝一尝清粥小菜也不错。不说这个,今早正巧你过来了,那就同朕走一走,朕有些事需交予你做。”
薛老将军立即道:“臣领旨。”
*
饭后,薛远小心扶起圣上,往外头走去。
府外已经备好薛府的马车,薛远上去看了看,皱眉跳下来往府中跑去,“圣上等等臣。”
不过片刻,他便抱来了三床棉花被子,忙里忙外地铺在马车之中。
顾元白面不改『色』地站在马车旁,身姿笔挺,实则腰间酸软无力,小腿都有些站不直。
薛远不在身边,没有人敢上前靠近威严无比的圣上。整齐衣袍之下,这些无力都被遮掩得牢牢实实。
薛将军站在一旁疑『惑』地喃喃自语,“哪里用得着三床被子?”
顾元白心头漫上尴尬,还好未过一会儿,薛远便铺好了被子,下车握住了圣上的手:“圣上,臣扶您上车。”
他小心翼翼,步子缓慢,时不时问一句:“臣走得快不快?您先看看舒不舒适。圣上渴不渴?脚累不累?”
声音逐渐变低,圣上道:“闭嘴。”
薛老将军原地愣了半晌,才骑马跟了上去。
*
顾元白去的地方,正是他的太子太傅李保的府上。
李府。
亭中摆放着一方古琴,众人坐在亭中,暖茶被丫鬟送上,李保颤颤巍巍伸出手,想要亲手为圣上倒一杯温茶。
圣上温和阻了他,“太傅年龄大了,这等小事怎么能让太傅做?”
圣上话音刚落,薛远便及时起身,端起茶壶飞快倒了四杯茶水。
他倒茶的模样也是牛嚼牡丹,半分不懂什么茶饮之道,顾元白眼皮一跳,依然笑着接过茶碗,浅浅品了一口。
但一桌子的人,谁都没有在意薛远倒茶的动作。
李保有些不安,也有些急切。圣上却缓缓悠悠地同他说了一番庭院中的景『色』,又念了两句诗:“这首诗作从江南传遍了大江南北,若是朕没记错,这才子曾拜师过太傅的弟子。”
李保道:“是,这孩子灵气十足,于诗赋上确实有些天资。”
顾元白笑了,“太傅教书育人数十年,桃李满天下,各个学识不凡。被太傅赞誉的人,朕确信其一定是个人才。”
“圣上,”李保为圣上的话而感动,“臣惭愧,臣幼子……圣上,您如此信任于臣,臣着实愧不敢当。”
“太傅莫要过谦,”圣上笑眯眯,“你幼子是年少无知犯错了事,只要他知错就改,朕便可以不予计较。”
薛远若有所思,眼中深邃地看着圣上和太子太傅。
太子太傅的幼子曾经得罪过圣上?
李保大喜过望,当即要跪下谢恩。顾元白拦住了他,从衣袖中抽出一张信封,笑着道:“太傅,你先来瞧瞧这个。”
信纸上,便是一篇用标点符号来断句的《曹刿论战》。
李保看了第一句,便注意到了文字之间夹杂着的小小东西,他惊讶抬头看着圣上,圣上点头道:“看下去。”
这位当朝大儒便收敛心神,接着看了下去。
等李保看完后,静默良久不语,顾元白不急不缓地喝了一口茶,才问:“太傅认为这篇文章如何?”
李保难言,复杂万分地道:“这……”
“这叫做标点符号,”顾元白缓缓道,“太傅看完这一篇文章之后,应当知晓其作用了。”
昨晚顾元白写完这篇文章之后,拿给薛远看时,薛远这个“文化人”都能看出这些标点符号的大致作用,更不用说名满天下的帝师李保。
李保嘴巴翕张数次,“圣上,臣——”
顾元白摇摇头,只笑着问:“太傅,你只需同朕说,这是不是一个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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