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刀光闪烁,剑气纵横。</p>
一场实力不均的屠杀,让铁剑门几乎一夜之间,便损失殆尽。</p>
一边是有备而来,精锐尽出,一边是猝不及防,仓促应战;</p>
一边是隐踪匿迹的邪道领袖,一边却是名传千年,外强中干的没落道门。</p>
两相对比之下,铁剑门的命运自可想而知。</p>
那时的施敬修也可算是年轻弟子中的佼佼者,追随燕未归游历神州,也曾闯下名气。</p>
当晚,就在魔道入侵时,他也是热血激昂,奋勇杀敌,奈何对手实在太过强大,他失去了一只胳膊。</p>
好在他在铁剑门中人小名微,不被注意,却也逃过一劫,捡得一条性命。</p>
而大名在外的燕未归及各位长老却没有这么幸运,在车轮战般的围攻中,无一幸免。</p>
燕未归身负重伤,敌人退去了,还有一丝清醒,只是当时大乱,也无人顾及。</p>
施敬修在慌乱之中发现了他,忍着断臂之痛将其背了出来。</p>
施敬修清楚地记得,当时的燕未归极度虚弱,已无法开口说话。</p>
行将昏厥之际,在他背上仓促用手划下了“祖师”二字后,便不省人事,再也没有醒来,直至失踪。</p>
其间施敬修也想尽办法,找了不少铁剑门秘传之丹药,奈何内伤过重,一直未有起色,不过聊以续命罢。</p>
自燕未归失踪后,易见初接任了铁剑门,隔三岔五便来找施敬修询问那九宫阵之秘。</p>
而施敬修起初也是一头雾水,后来才联想起燕归云当时留下的“祖师”二字。</p>
因不知其所指,也没加在意,但隐约感觉似乎和这个秘密有些关联。</p>
于是便借口守护祖宗牌位,独自一人搬至了这偏僻的祖师堂中,希望能有所发现。</p>
数十年间,找遍了祖师堂所在山谷的每一个角落,一无所获,倒是无意中发现了苏迈逃去的山洞。</p>
当初也曾下去探索过,发现不过是个普通的地道,也未加留意,将重点放在了祖师堂中。</p>
数年过去,金刚盟依然未从他这里得到任何关于九宫阵的秘密,一怒之下,便将施敬修经脉锁闭,使其神通尽废。</p>
施敬修受此重创,心如死灰,于是便改名枯心道人,困守在这祖师堂中,继续寻找线索,希望有所发现。</p>
可惜流年易逝,数十年春花秋实,流光容易使人抛啊!</p>
祖师堂前修竹娟娟,绿了又黄,已经数不清有多少次花开了又谢。</p>
在这无边的孤寂中,枯心就这样蹉跎老去。</p>
由于神通被废,身体日渐衰微,近年来更觉力不从心,而那似是而非的线索,却怎么也参悟不破。</p>
有多少次,枯心甚至于怀疑,当初燕未归仓促写下的是否就真的是这九宫秘阵的线索,说不定只是让他牢记祖师教诲,守护铁剑门呢?</p>
但无数次细想之下,枯心还是宁愿相信这前者,毕竟以燕未归的个性,断不可能在如此紧要的情况下,做一些无关宏旨的交代。</p>
只是这“祖师”二字,所涉甚多,几如羚羊挂角,实是无迹可寻。</p>
连这最可能的祖师堂也是一无所获,只怕别的地方更是大海捞针。</p>
许久,老人自沉思中转醒。</p>
抬起了头,望着眼前层层叠叠的牌位,有些因岁月久远,已然字迹模糊,但在枯心眼中,那就是一个个鲜活的灵魂,正在看着他所做的一切。</p>
正正了磕了三个头,枯心定了定神,身体微微发抖,凄然说道:</p>
“铁剑门历代祖师在上,不肖弟子敬修今日出此下策,实属无奈,冒犯之处,九泉之下再向你们赔罪,”</p>
随后目光转向那被遮盖的牌位,道:“师兄,请恕小弟愚钝,无力参破师兄所示,但无论如何,此事亦不能落到金刚盟之手,今日郭子阳一番说辞,真假难辨,但今日过后,只怕也是我命尽之时,劫余之身,死不足惜,只希望我那徒儿能逃得大难,日后光复我铁剑宗门,如此,也算不负我几十年的煎熬了。”</p>
说完,只见他静静地站起来身。</p>
转过身,向前走了几步,望了一眼这小院中的天空,随后目光不经意地扫向了苏迈居住的房间,脸上露出了几分复杂的笑容,说不清是欣慰,是担忧,还是期待。</p>
停顿了一会,便又转身,朝里行去,消失在幽暗的后堂中。</p>
翌日,铁剑门中哗然一片。</p>
往日清静幽然的祖师堂,一夜之间被大火烧了个干净,片瓦不存。</p>
那个孤独老迈的独臂长老,也随之消失在那残存的烟火之中。</p>
郭子阳站在一根烧得黝黑的木柱前,神前复杂。</p>
数十年往事注到心头,忽然让他有些心灰意冷。</p>
这一场大火,烧掉的不是一片古老清寒的小院,却是他心中苦自支撑的信念。</p>
祖师们都烟消云消了,这往后的岁月,又该如何自处?</p>
这一刻,他似乎有些迷茫,就像茫茫大海中的一叶孤舟,前路渺渺,漂泊无依。</p>
祖师堂都不在了,铁剑门真的要消亡了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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