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文远顿时开始跳脚, “大哥,我叫你一声大哥,是看在爹娘的份上, 你毕竟是爹娘养大的。你这话说的还是人话吗, 娘养你一场,就养出这么个白眼狼?”
刘文谦脸上毫无表情, 看向几位太爷, “我又何曾想把这事儿抖搂出来,大郎不闹, 老二不闹, 我难道想伤及爹娘的脸面?我既然敢这么说,自然是有证据的。大郎忙活了这么久,说动了舅父来揭发我, 我难道要坐以待毙让你们把我吃了连骨头都不吐?别说的那么大义凛然, 若我是个穷汉, 你们保证不会来提这事儿,至少我在刘家,好歹还能帮你养着老娘呢。可这财帛动人心, 以前没有元宝, 我不过是你们的长工。如今我有儿子了,你们眼见着这万贯家财再也落不到自己兜里了,一个个都急了, 设下这套, 想让我净身出户,也要看我答应不答应。”
刘文远也不再掩藏, “刘文谦, 你难道是什么好人, 为了抢夺我们刘家的家业,连养母的名声都不顾及。呸,你这种人才不配做刘家子孙。五叔,您看看,这可不是我逼他的。”
五老太爷看向刘文谦,“文谦,这话可不能随便说。”
刘文谦缓缓抬手,从怀里掏出几张泛黄的纸,“各位叔父,这是我爹留给我的书信,里面的原由写的清清楚楚。我原来想让这事儿烂在肚子里,但文远父子几个始终虎视眈眈,害我妻儿性命不成,又想来谋夺家业。这种狼心狗肺之人,我岂敢再和他做兄弟。”
五老太爷接过那几张纸,和旁边两位太爷一起,很快看完了那封信,然后又木着脸把信给魏大舅等人看过了。
那信看起来就有些年头了,是刘文谦的爹二老太爷留下的。
信中写的清清楚楚,当年他和汪氏成婚多年无子,夫妇二人在这里倍受流言中伤,二老太爷就带着汪氏一起出去跑小买卖。
某一日,夫妻二人在一个码头遇到一个拐子偷了人家孩子。二老太爷以报官为由威胁拐子,拐子无奈,最后把孩子给了二老太爷。
二老太爷本来想把孩子送回去,汪氏见到这孩子雨雪可爱,才三四个月大,还是个男孩,顿时就动心了,想抱回来自己养。
二老太爷心里有愧,因为他找过许多大夫看过了,夫妻二人生不出孩子,他的原因大一些,汪氏不过是替他背了锅。
他见汪氏喜欢这孩子,心一横,咬牙把孩子抱了回来。为了掩人耳目,二人在外面住了好长时间,等到了刘文谦快两岁了才回来,众人也没起疑心。
从此,汪氏在家带孩子,二老太爷一个人出去跑小买卖。但二老太爷因为跑的远,时常夜里不回来,汪氏一个人又要带孩子,又要做家务,还要伺候公婆,时间久了,难免有些烦躁。
她烦躁了,只能和丈夫吵架。二老太爷想着自己在外辛苦,回来了还要和婆娘吵架,就更不爱回来了,只晓得闷头挣钱。他挣的钱越来越多,和汪氏的关系却越来越差。
某一天他回来,汪氏欣喜地告诉他,她怀上了。
二老太爷当时如同听到了晴天霹雳,他自己的情况他如何不知道。但他说不出口,男子汉的尊严让他活生生把这事儿咽下了。
等刘文远出生,二老太爷见是个儿子,什么也没说。他知道,在很多地方,有些男人不中用,婆娘出去借种的也不是没有。
他责怪自己窝囊,又痛恨汪氏背叛。但这些话,他闷在心里一辈子。刘文远渐渐长大,每日操着小奶腔喊爹,二老太爷渐渐心软了,彻底接纳了这个儿子。
外人看来,二老太爷有两个儿子,但实际上却没有一个是他亲生的。年轻的时候,他对两个儿子还算公平,后来见汪氏一味偏心亲生子,且刘文远论才干比不上老大,他心里渐渐偏向了刘文谦。
他有些后悔,当初不应该把刘文谦抱回来。当时刘文谦身上穿的衣裳,一看就不是普通小户人家,也不知那拐子想了什么法子偷来的孩子。
若是他把孩子还回去,老大说不定正在富贵人家做少爷呢。
二老太爷年纪大了之后,不想带着遗憾走,他做了两件事情。
第一,逼问汪氏刘文远到底是谁的孩子?汪氏当时把二老太爷的脸都挠花了,对着他破口大骂,“你个没良心的缺德狠心贼,我给你生儿子,伺候你爹娘上了山,你却这样欺辱我,刘老二,你不得好死!”
二老太爷年纪大了,也不怕丢脸了,“老婆子,我跟你说实话,我是个不能生的。当初咱们没孩子,我带你看大夫,大夫说你好好的,就是缘份没到。世人都觉得生不出孩子都是女人的错,我整日东奔西跑,听到的故事多着呢,知道这事儿不能光怪女人。我找了好多大夫看过了,都说我有些毛病。既然我有毛病,文远哪里来的?你放心,我不是想和你算账,文远是我儿子,我认,我就是想知道实情,不能死了还是个糊涂鬼。”
汪氏死犟着不承认,二老太爷说她再不说实话,他就要告诉所有人了。这样僵持了好久,二老太爷才得到了一星半点的消息,汪氏说是她一时赌气做下的错事,请二老太爷原谅。
二老太爷见她承认了,也不再追究,长叹了一口气,“我也有错,是我没用,又死要脸面,不跟你说实话。”
汪氏抱着老头子痛哭了一场,当年她在家里整日见不到丈夫,琐事缠身,一时糊涂走错了脚,事后她也后悔。
二老太爷做的第二件事儿,就是背着汪氏把这些都写了下来,藏在家中的那一副货郎担子里。他自己年轻时做货郎,刘文谦长大后接他的班做货郎,那一副货郎担,是家里的宝贝。后来刘文谦不做了,就把那副担子好生保藏了下来。
如今担子在家中的祠堂里,里面还有货郎用的拨浪鼓和一些当年剩下的零散的货,都非常陈旧了。
分家之后,这副担子分给了刘文谦。前些日子,他一个人去祠堂发呆,无意中在担子底层的夹板里找到了这封书信。
看到养父的亲笔书信,刘文谦痛哭了一场。虽然他不是刘家子,但养父对他还是不错的。汪氏偏心不假,小时候也疼爱过他。也就是等他发了财之后,汪氏才变得有些执拗。
刘文谦把书信收了起来,对谁都没说。刘大郎的反常,让刘文谦起了警惕之心,他心里清楚,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事儿肯定还有别人知道,迟早要被吵嚷出来。
为保险起见,刘文谦把家产都记到孩子们名下,他名下啥都没有,空荡荡的。
五老太爷看完了信,有些呆滞,旁边四老太爷和九老太爷也蒙了。
这,这,这事儿怎么说呢。要是二哥真的不能生,文谦算是养子,但文远来的太不光彩。汪氏这样的,要是仔细追究起来,要沉塘的。
刘文远手一伸,想去抢信,刘文谦更快,一把拦住了他。
刘文远和他厮打了起来,“我打死你个没良心的黑心种,娘辛苦养大你,你就是这样报答她的?”
旁边闫庆才看见了,连忙过来拉开了刘文远。
刘文谦走到汪氏身边跪了下来,“娘,儿子小时候也得过您的疼爱。如今行此之举,实属无奈,儿子不孝,请娘原谅。不管儿子是谁生的,儿子以后还跟以前一样给娘养老,有儿子一口吃的,必定不会让娘受委屈。”
刘大郎也傻了,他呆呆地看着汪氏,“祖母,大伯说的是真的?”
汪氏的眼泪早就掉下来了,这会子听见亲孙子这样问,羞愧难当,忽然大哭了起来,“老头子啊,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我跟你一起去吧!”
说完,她一头扑向旁边的柱子,就要碰死!
众人离得远,都来不及去拉她。刘大郎本来伸出了手,又缩回去了,这一幕被汪老太爷看到了,顿时气得想揍他!
汪氏就这样砰的一声,撞到了柱子上,好在汪老太爷拉了一下,减缓了一下冲撞力,估计不会要命。
刘文谦立刻让人去请大夫。
刘文远立刻哭了起来,“刘文谦,你个杀才,你逼得老娘撞柱,你不得好死!”
魏大舅气急,冲上去就抽了刘文远两个嘴巴子,“你个黑了心肝的奸生子,有什么资格抱怨你大哥!这么多年,你们一家子跟蚂蟥似的趴在文谦身上吸血,还要害我妹妹的性命,我还没找你们算账呢!如今又想出这烂了心肠的主意谋夺家业,你还有什么脸面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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