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进前院,就有人来报,“郡主,汪掌柜和上官掌柜一起来了。”
刘悦薇十分高兴,“难得他们两个一起来了。”
刚进垂花门,汪彩凤夫妻两个一起给她行礼,“见过郡主。”
刘悦薇摆手,“表姐和表姐夫来了,进暖阁说话,外头冷。欢哥儿怎么没来?”
汪彩凤笑道,“如今他也跟着先生读书呢,他又笨,耽误一天都跟不上。”
刘悦薇笑,“是个刻苦的好孩子。”
进了暖阁之后,刘悦薇脱下了大氅,上官灵犀垂目拱手站在一边。
等大家都落座后,刘悦薇笑道,“表姐,可是来交账的?”
汪彩凤笑着点头,“要过年了,我来把这一年的帐都说给郡主听。”
说完,汪彩凤把账本子递了过来,刘悦薇翻看的时候,偶尔会问两句,汪彩凤都能对答如流。
刘悦薇点点头,“表姐这账目做的细,做的真,账本子先留在我这里,回头我要给我娘、大姐姐和五嫂看。”
交过了帐,然后就是钱了。汪彩凤已经把自己和招财的份例都留下了,这些都是几位东家的。
刘悦薇看了看,年底这两个月,她一个人分了有近三万两银子。
“表姐和招财做的真不错。”
汪彩凤笑道,“郡主大方,都说重赏必有勇夫,郡主给的赏钱厚,我们要是再不好好干,哪里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汪彩凤报过了帐,然后是上官灵犀。
年月楼今年换了地方,门脸更大了一些,客人来的档次也高些,盈利也比以前多,但因为刚刚投入了大量的本钱,故而这几个月收成和之前差别不大。
上官灵犀有些不好意思,“郡主,我比汪掌柜差多了。”
刘悦薇笑,“表姐夫莫要妄自菲薄,年月楼是我自己一个人的产业,多少都是我的。再者,如今年月楼搬到内城了,表姐夫除了经营酒楼,每日也帮我多听听,京中都有哪些动向,谁家有什么稀罕事,不管大小都记下来,两日派人给我送一回,我有用。”
上官灵犀忙道好。
说过了正事,刘悦薇又和汪彩凤说了一阵子的闲话,问了问欢哥儿和巧巧,汪彩凤也问了诚王夫妇和刘悦妍姐妹几个。
听说郑晗珺有了身子,汪彩凤也十分高兴,“这可真是太好了,明儿我买一份礼过来,请郡主替我转呈给珺姑娘。”
刘悦薇笑,“你想去,自己去就是了。”
汪彩凤搓了搓手,“我的身份,去看珺姑娘不大合适吧。”
刘悦薇笑道,“你是金缕阁的大掌柜,一年能挣几十万两银子,章郡王府哪个不认识你。你也可以自己有你自己的交际,多认识一些贵人,对你也没坏处。”
汪彩凤笑着点头,“那我就厚着脸皮去了。”
夫妻两个都是大忙人,说了一阵子就回去了。
等到了腊月底,宫里忽然传来消息,王贵嫔生下了七公主。
听说是个女儿后,王贵嫔立刻昏厥了过去。王贵嫔生男生女这个事儿,也只有她和五公主以及王家人在意了,旁人倒是可有可无。
皇帝只让皇后照着规矩办,自己连看都没去看过,和嫡出的六公主出生时差别相去甚远。
一来是王贵嫔和皇后比起来差远了,二来也是时间赶得不巧,要过年了,皇帝忙着呢。好在李太后的病年前终于好了,大伙儿不用再伺疾了。
郑颂贤倒不是特别忙,他平日里除了起草诏书,也没有别的事情。
自从升官之后,他的差事清闲了许多,但起草诏书可不是可轻省活,虽然不像修史那么繁琐,却丁点都错不得。
有了这个差事,他时常也能去皇帝身边听差,虽然站的比较靠后,至少三两天也能见到皇帝的面。
皇帝见一群老头子中间夹杂了一个相貌俊秀的年轻人,偶尔也会把他叫到跟前说说话,有时候问差事,有时候还会问些家事。
这一天,他又把郑颂贤叫到跟前问,“长乐的女德可是你帮着写的?”
郑颂贤赶紧解释,“回陛下,微臣因自小和郡主定亲,曾在一起读书写字,故而字迹比较相似。且郡主肯下苦功夫,乍一看,字写的比微臣还好。”
皇帝笑道,“朕就是问问,难得你们小夫妻居然字迹一模一样,果真是天定姻缘。”
旁边吴大人笑道,“陛下真是心细如发。”
一群老大人们在一边听得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皇帝放下御笔,“要过年了,说些高兴的,爱卿们都高高兴兴过个年,等年后,朕又要使唤爱卿们干活了。”
众人忙说了一堆的谦虚话。
郑颂贤走的时候,皇帝给了他一对玉佩,是一对比目鱼,“给你们小人家拿去玩,朕可有言在先,你不帮长乐写女德,以后你的奏折,也不能让长乐帮你写。”
老大人们又一起笑着打哈哈,郑颂贤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郑颂贤回家就和刘悦薇一起把那对玉佩挂上了,皇帝赏赐的,自然要戴着。正好又是过年,到时候去各家走亲戚,大伙儿也都能晓得了。
刘文谦看到那一对玉佩,笑笑没说话。这一对玉佩看起来是随手赏赐的,说不定也有年前五公主那事儿在里头。
做皇帝都是这样,他有错,但他不会认。他的女儿有错在先,但他也不会按着女儿的头去认错。五公主再不得宠,也是他的女儿。诚王家的两个郡主联手反驳五公主,皇后赐嬷嬷,皇帝没有说话。
但皇帝也知道,是自己的女儿挑事在先。赏这一对玉佩,可能也有安抚的意思在里头。
刘文谦自己也不敢肯定,皇兄的心思越来越难猜了。
过年期间,刘悦薇仍旧如往年一样,进宫给皇后和李太后请安。
见到五公主的时候,刘悦薇笑盈盈行礼,“见过五公主。”
汉阳县主也跟着行礼问好。
五公主心里暗恨,这两个人见到大姐姐二姐姐等人都不行大礼,口里也叫的是姐姐,只有到了她这里,规规矩矩行礼叫公主,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自己有多跋扈呢。
恨归恨,五公主连忙笑道,“长乐姐姐和汉阳姐姐快折煞我了,都是自家姐妹,不必如此。”
刘悦薇笑道,“礼不可废,恭喜五公主,得了个可人疼的妹妹。”
五公主脸上也带着笑,“是呢,七妹妹可讨人喜欢了。”七公主的洗三礼撞上了大年三十,直接免了。王贵嫔心里有气,就不大管这个女儿。
七公主小可怜似的,亲爹不管亲娘不疼,也只有五公主偶尔去看两眼。想到那乡下来的泥腿子姐妹一起骂她,她心里暗自发誓,要把妹妹教的和她一条心。虽然不是弟弟,多了个妹妹,总比她光杆司令要强。
偶弥陀佛,五公主居然也能有这等开窍的时候。有她照看着,小可怜七公主也不至于受冷落。
打过招呼后,刘悦薇和汉阳县主就找别人说话去了。
皇后中途朝这边看了一眼,见她们没有闹起来,也就罢了。
刘悦蓁都快十五岁了,还没说亲,在一堆贵女中十分显眼。但诚王夫妇心疼女儿,说亲时提了许多条件,办不到的自然也不敢应承。
别的也就罢了,就说三郡主婚后还要天天出门,这一般的人家谁受得了。
自从李太后不管了,皇后暂时也懒得管,且等个一二年,要是还不嫁人再说吧。
热热闹闹过完了年,该上朝上朝,该读书读书。
正月底,郑颂贤去找刘文谦。
他直接了当问,“岳父,我想外任,您觉得怎么样?”
刘文谦摸了摸胡须,“怎么忽然想着外任?”
郑颂贤道,“岳父,不外任,我以后怕是就要止步于四品了。”
刘文谦心里很纠结,他一边想让女婿外任,以后可以爬的更高,一边又舍不得孩子们。
沉默了片刻后,他还是点头道,“你想去就去吧,现在缺位不多,怕都是偏远地区。”
郑颂贤点头,“偏远地区无妨,越偏的地方越能干出点功劳。繁华膏粱之地,除了捞钱还能干什么呢。”
刘文谦又问,“可想好了去什么地方?”
郑颂贤想了想,“我想去西北。一则那里争得人少,二则,我说句妄自揣测的话,还请岳父帮我参详。”
刘文谦嗯了一声,“你说。”
郑颂贤小声道,“岳父,我总觉得,陛下还会开外贸的。如今南边有了,东边那里富贵繁华之地,且海上海盗居多,良莠不齐,不好开。就算要开,这会子怕是轮不上我。西北那边,倒是可取。”
刘文谦似笑非笑道,“你小小年纪,整日琢磨这个做甚。”
郑颂贤笑道,“岳父,开外贸利国利民,陛下是明君,总不会停下来的。西北那边连着老毛子和许多小国,只要开了,我觉得,会比云南更好。”
刘文谦点头,“你说的不无道理,既然要谋,就早些动手。春闱快开始了,到时候又有几百个进士呢。你这个往年的状元,肯定比不上新出炉的状元惹人喜欢。我可说好了,真要是谋了,你可别嫌弃地方偏远。”
郑颂贤点头,“岳父放心,我和郡主都商议好了,哪里都行。”
刘文谦说了声好,把他打发回去了。
魏氏听说女婿想外任,一个字没反对,立刻打发刘文谦去帮着一起谋缺。
谁知郑颂贤的缺位没谋到手,刘文谦自己先升官了。
大正月间,官员们也避免不了喝酒结交,户部左侍郎因为酒喝多了,晚上又吹了风,且又上了年纪,忽然一病就没了。
人没了,皇帝安抚了一番后,还得挑人担任新的户部左侍郎。
孙家和周家都盯上了这个位置,侍郎的官位可不低,又是户部,掌管天下钱粮,是六部中除了吏部之外,和刑部兵部同等重要的衙门。
周家想把太子的嫡亲舅父拱上去,孙家想把孙良媛的爹拱上去,两家不免又暗中较劲起来。
太子十分头疼,也有些不高兴。他才做了太子几年,孙家和周家这个时候不团结,难道要以后内讧起来不成。
孙皇后劝孙家退上一步,孙家给皇后面子,故而不再争了。周家见孙家不争了,也不再活动。太子有意把自己的岳父推上去,这样孙家和周家都不能说什么了。
但人算不如天算,皇帝直接把诚王拎过来填坑。
朝堂上有人反对,一个小御史喷的唾沫横飞,“陛下,诚王殿下并非正经科举进士出身,内务府都是些吃喝杂事,倒无妨。户部连着天下民生,侍郎是一部之重,岂可儿戏。”
刘文谦这回自己主动还击,“内务府里的事情如何是小事,伺候陛下和太后娘娘吃喝难道是小事?户部里给你们发俸禄就是大事?”
那小御史被噎了一口,继续叨叨叨,“王爷,微臣并没有别的意思,六部之重,哪个不是千头万绪,非是从小做起,岂能片刻间就掌舵。”
皇帝也不斥责御史,“爱卿说的原也没错,但诚王从民间来,懂民生,又在内务府干了几年,知道朝廷运作机制,做尚书有些勉强,做个侍郎,倒不是朕偏着皇亲,你让他这会子去科举,怕是时间也来不及了。”
御史的职责是觉得有不合适就要说,但也要适可而止,皇帝已经发话了,此人自然不再啰嗦。
孙家和周家见对方都没占到便宜,既然陛下点了诚王,那就诚王吧,总比对方的人上去了好。如庄大人这些人,自然不会反对。诚王在内务府风评极佳,是个务实的人。
这几年来,从来没办错过一件差事。虽然在市井长大,一边当差一边还在跟着长史学习,如今做的文章也能看了,字写的也中规中矩,比绝大多数宗室都不差。
李太后十分高兴,小儿子在内务府干了快六年了。这六年间,一直兢兢业业,从来不跟母亲和兄长讨任何好处。除了中间和王贵嫔死磕一回,其余时间简直乖得不得了。
李太后老了,想看着小儿子能多一些筹码。等以后她不在了,也不至于被一些外戚压到头上。
李太后看得清清楚楚,年前五公主和堂姐们的争执,她作为祖母没法说。五公主也就罢了,这也是她的孙女,若是将来她不在了,小儿子一家敬着兄长一家子也就罢了,难道还要看妃嫔们娘家的脸色过日子?
李太后心里十分不情愿,这次户部少了个侍郎,从来不过问朝堂之事的老太太,忽然破例和皇帝儿子说了半天的话,担心自己百年之后他们兄弟被别人挑唆的不和。
皇帝闻弦歌而知雅意,索性答应了太后的请求。一个侍郎之位,亲王做得。
就这样,刘文谦从内务府调到了户部,开始了自己真正的参政生涯。
第一天从户部回家,魏氏问他,“王爷,今日可顺利?”
刘文谦点头,“尚好,天快要暖和了,娘子给母后做身衣裳吧,再让三丫头多出门跑跑,给母后积些福气。”
魏氏点头,“我晓得了,王爷如今去了户部,女婿的差事可能谋得了?”
刘文谦想了想,“先等一等,等春闱时候,到时候不打眼,也就好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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