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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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覆薄冰,这正好帮助了苏水湄。男人的身体在湿滑的薄冰和苔藓下被缓慢拖动,消失于巷口拐角。

苏水湄知道,那些黑衣人会顺着痕迹追过来,所以她不能一直这样拖着陆不言走。

越往深处,巷子越深,隐有狗吠之音。

巷子年代久远,有光线自缝隙而入,顺着那光,苏水湄看到了陆不言的惨状。

实在是很惨,半身都是血,地上也全部都是血,伤口虽然被她绑住了,但并没有成功止血。

她现在必须要找一个温暖安全的地方给陆不言止血,不然他怕是活不了。

苏水湄咬牙,又拖着陆不言行了一段路,前面突然出现一只蓬头垢面的狗,它正在撕咬一只小奶狗。

那小奶狗巴掌大,被疯狗咬住脖颈,奄奄一息的样子。

疯狗听到动静,转动着那双猩红眼眸,死死盯住苏水湄。

它的体型强壮而结实,背部有被冻烂的血肉痕迹,朝她龇牙咧嘴的发出低吼声,伴随着口水落下,十分垂涎。

苏水湄神色一凛,猜测这是一条疯狗,而且将她和散发着血腥气的陆不言当成了猎物。

苏水湄面色惨白,冻僵的手在身上摸了摸,实在是没摸出什么。她垂眸,看到了陆不言一直捏在手里的绣春刀,即使是昏迷了,即使是被她拖着走,也始终没有松开。

苏水湄上前,去取陆不言手里的绣春刀。

就在这个时候,那只疯狗猛地朝两人扑来。

苏水湄尖叫一声,下意识往陆不言身上一扑。

原本昏迷着的男人似有所感,双眸霎时睁开,手中的绣春刀虚虚一挥,在疯狗的肚子上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

只是那么一下,陆不言肋下的伤口就又崩裂开了。

他捂着伤口,重重倒下,连呼吸都微弱了。

苏水湄赶忙过去查看陆不言的状态,男人虽然呼吸微弱,但脉搏尚在,并且又晕了过去。再这样拖延下去,她就真的只能替他收尸了。

“嗷呜,嗷呜~”一道虚弱的小奶音响起。

苏水湄顺着声音看过去,发现是那只小奶狗。

小奶狗的脖子上是疯狗深可见骨的咬痕,连四肢都摆动不了的小奶狗还在坚强地低唤着。

苏水湄知道,现在的她不该管闲事。

她拖着陆不言继续往前去,在路过那只小奶狗的时候正对上它那双湿漉漉的眼睛。

苏水湄弯腰,把它抱了起来塞进怀里。

小奶狗身上冰冰凉,像是被冻僵了,它在苏水湄怀里暖和了一阵儿后,突然往下一蹦。

苏水湄被它唬了一跳。

小奶狗跌跌撞撞的往前走,时不时的还回头朝苏水湄叫唤。

苏水湄试探着大:“你要我跟你走?”

“汪汪汪!”小奶狗使劲叫。

虽然觉得相信一只狗很荒唐,但这个时候的苏水湄真是一点主意都没了。

苏水湄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拖着陆不言跟在小奶狗身后拐进一个死角。

没路了。

苏水湄真是想哭,可她现在连哭都哭不出来了。她没有力气了,一点都没有了。

她居然真的相信一条狗。

苏水湄扯出苦笑。

“汪汪汪!”小奶狗顺着墙角刨。

苏水湄侧头一看,有一个狗洞。可是狗洞这么小,虽然她能勉强钻过去,但陆不言过不去啊。

苏水湄看着被她拖拽了一地的陆不言。

因为失血过多,所以他身上冰冰凉,不仅如此,那伤口到现在还淌着血。

苏水湄已经精疲力尽,她靠在墙角,透过缝隙看到天空。

马上就要天黑了。

有落雪从缝隙里飘进来,砸进苏水湄眼中,她忍不住落下泪来。

她真是没用。

小娘子蜷缩着身体,刚刚更咽出声,突然听到一声低吼,“吼……”

她猛地一抬头,居然是刚才那条疯狗。

它的肚子已经被陆不言划破,如今那血黏糊糊的往下面落,连站都站不住了,却依旧用那双猩红的眼睛死死盯住她。

苏水湄去拿陆不言的绣春刀。

绣春刀太重,她根本举不动,而且男人也不肯放。

苏水湄又四处摸索,她找到一块木板。她将木板死死攥在手里,紧盯着那疯狗。

疯狗猛地一下朝她窜来,小奶狗瑟瑟发抖地挡在苏水湄身前。

苏水湄举高板子,眼疾手快地卡入疯狗嘴里,然后狠狠抬脚往它伤口上一踹。

疯狗发出哀嚎之声,卡着板子倒在一旁。

苏水湄深深吐出一口气,紧张到浑身麻痹。

突然,被木板卡住的疯狗又跌跌撞撞起来。

苏水湄的神经再度紧张起来,这回,疯狗却没有攻击她,而是摇摇晃晃的往前走。

苏水湄看到它沿路留下的血迹,心思一动。

她起身,撕下外衫绑了一块大木头系在疯狗身上,然后看着疯狗四处奔逃。

木板在地上留下痕迹,混杂着新鲜的血色,跟她刚才拖曳着陆不言行走时的痕迹混在一处,一时之间竟难以分辨。

希望能混过去。

苏水湄蜷缩到墙角,她伸手去触陆不言的额头。

男人嘴唇干裂,额头发烫,嘴里却在嘟囔着冷。

苏水湄略思半刻,就把男人抱进了怀里。

可这样还不行,男人身上的伤口没有止血,这样下去,必死无疑。

苏水湄左右细看,她身上的外衫和里面的衣裳都被血水和汗水沾湿了。而老陆不言的衣服就更不用多了,比她身上的还脏,还破。

怎么办?

苏水湄看着他还在渗血的伤口,感受着男人渐渐流逝的生命力。

就这样等死吗?

不,不能等死。

苏水湄咬唇,涨红了脸,哆嗦着手解开自己身上的衣裳,露出莹润白皙的肌肤,然后松开了自己身上的裹胸布。

陆不言觉得很累,其实他从未轻松过,可这次,他却格外的累,就像是前面二十多年的累都一下子累加爆发了出来。

他想,或许他真的可以休息一下了。

可是脑子里有一个声音不断的在告诉他,他不能休息,就算是死,他也只能为圣人而亡。

陆不言艰难喘息,他想对那个模糊的人影说自己真的很累了。

可那个人影却仿佛没看到他一般,握着他拿着剑的手,“剑是你的命,丢了命都不能丢了剑。”

剑,他的剑呢?

陆不言下意识动了动指尖,他触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他想,他的剑还在手上。

身体和精神疲累到极致,陆不言却不能放松半丝。他挣扎浮沉在泥潭里,那里是炼狱,是专门属于他一个人的炼狱。

陆不言的精神绷紧到极致,苏水湄看着男人紧皱的眉头,男人因为发热而涨红的脸,有些不知所措。

她用裹胸布替陆不言绑住了伤口,可伤口还是在渗血。

“汪汪汪!”突然,精神了不少的小奶狗把嘴里叼着的东西递给苏水湄。

苏水湄低头一看,眼前一亮。

晒干的蓟草?可以用来止血!这是哪里来的?

小奶狗从洞里钻出去,又钻回来,叼回来更多的蓟草。

苏水湄替陆不言将蓟草敷上后,没忍住,从狗洞里探出一颗脑袋。

只见狗洞后面居然是一座院子。

有一白发白须的老人正在收拾药草,看到那小奶狗过来,便道:“又去哪玩了?怎么才回来?”

小奶狗儿颠颠跑过去,老人年事已高,眼睛也不好使了,摸到小奶狗身上的伤口,面色大变,“又碰着那疯狗了?”说着,老人赶紧拿了蓟草要给小奶狗敷上。

小奶狗儿一叼,径直朝苏水湄跑过来。

老人转头一看,那专门给小奶狗儿挖出来的小洞里正冒出一颗脑袋。

还在呲牙咧嘴地朝他笑。

真是白日见鬼了。

老人是个退休医师,独居于此。

苏水湄跟陆不言也是运气好,在这大雪天里,终于寻到一处避难所。

男人躺在榻上,身上盖着被褥,眉头紧皱,一脸的不安。

苏水湄从来都没有在陆不言脸上看到过这种表情。

不安这种东西,放在谁身上都合适,偏偏放在他身上不合适。尤其是在这张充满了骄傲的脸上,满是违和。

苏水湄伸手,按住陆不言眉间。

伤口明明已经止血了,为什么他还这么的不安呢?

难道是因为发热,所以不舒服吗?

苏水湄又触了触陆不言的额头,确实很烫。

“冷……”男人颤抖着唇,说出这个字。

苏水湄下意识往房间里看。

老人独居,连炭火都没有,只有一盏油灯轻轻摇曳。而整个屋子里也就只这么一张床榻,一条被褥,现在盖在陆不言身上。

苏水湄垂眸看去。

男人双眸紧闭,正睡着,一时半会应该是醒不过来的。

那就……抱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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