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人丢了,奚太太也跑了,爷爷又起了一卦,说他这辈子与情无缘。
爷爷之所以要执着冥婚,是奚家的风水对他有益,能化解他天煞孤星的命格,起码平安活到五六十岁,而不是像他爸妈一样,没到四十岁就从他生命中退场。
“那不很好吗?以后出门都不用挑黄道吉日了。”
陈斯甜抓了抓毛绒绒的脑袋,有点儿心虚,“爷爷说不想我过得辛苦,就没把本事传给我。所以,出门可能还是得看日历的。不对,我想说的不是这个,我说啊,我们家,那个,比较阴森,其他人都会觉得有点不正常……”
初中时候少男少女春心萌动,一个女生向他表达好感,他高高兴兴把人请回家,第二天人就自动离他三米远。
除了一群从小玩到大知根知底的死党,他也没跟其他同学太熟。
什么扫把星、灾星、克星,他耳朵都听得生茧了。
唯独,唯独不想被她讨厌,所以使劲装出活泼外向的样子,不想让人感觉他太死气沉沉。
陈斯甜的情绪又低落下来。
这下说开了,姐姐也不想再理他了吧?
“唔,你等等。”
般弱从他怀里爬出来,扯开了抽屉,将一张纸递到他面前。
“这什么?爱情配对指数?”
般弱顺带把笔给他,“来,调查户口的,填一下。”
于是甜甜弟弟在伤感的氛围中莫名其妙填起了资料。
陈斯甜,二十二岁,ab型rh阴性血,双子座,胸围112,嗯……旁边的目光莫名炙热激动是怎么回事?
他胡乱找了个话头,“姐姐你是什么星座啊?”
“处女座。”
“……”
日,处女座跟双子座是敌人配对。
陈斯甜心碎了。
他强颜欢笑转移话题。
“那你讨厌什么运动?”
死党们都说他是从大海诞生的男人,所以游泳、冲浪、帆板、赛艇这一类的海上项目他尤其精通。
陈斯甜在纸上填了个游,就听见对方说——
“游泳啊。”般弱游护城河都游出阴影来了。
什么?!
陈斯甜硬生生将“游泳”改为“游牧”,昧着良心写了自己“热爱放牛放羊”。
嗯,从今天开始,他要从大海归向大地。
不过一页纸填下来,陈斯甜是越填越心虚,越聊越害怕,他跟姐姐的血型、星座、作息、娱乐……完全找不到共同点!
与其说是爱情配对,这他妈是天生敌人吧!
他爱情的小河说断流就断流。
陈斯甜陷入了万劫不复的想象当中。
“咦,你喜欢猪呀?”
“呃……因为我生肖寅虎,爷爷说猪是我的吉祥物,所以每天出门要带一件跟小猪有关的东西呢。”
完蛋了,一个走神嘴皮秃噜了,陈斯甜狼狈得都想把自己埋地板里了。
他说的这是什么话啊,太羞耻了!
女孩子肯定会认为他孩子气的吧,幼稚又搞笑,居然还信爷爷那一套!而且大部分女孩子,喜欢的都是猫咪、小狗、兔子这种可爱的宠物吧!
“对不起,时间很晚了,我,我还是回去吧。”
呜呜反正也没希望了!
他回去哀悼一下爱情枯萎的幼苗!
“我家也有猪啊,叫豆奶,它作息很规律的,现在正在睡觉呢,你要去看看吗?”
“……啥?”
陈斯甜没料到峰回路转,被人拉着去了小房间。
从门缝里看见一条粉嘟嘟的毯子,小香猪抱着一只鸭娃娃,睡得哼唧哼唧的。
“它的肚子鼓囊囊的,还在颤着呢,很可爱是不是?”
般弱完全就是标准的骄傲炫耀姿态。
“嗯……”
从陈斯甜的视角,他不仅看到了小猪,还看到了她的肩膀,樱桃红的肩带又细又长,衬得肌肤雪白澄亮。
“我、我还是回去吧。”
他捏住耳钉,微微刺痛,试图让自己清醒。
“嗯?不留下来吗?”
她回过头,发梢微湿,扫过他的锁骨。
事情也不知道是如何失控的,他将人压在墙壁上,吻技笨拙生涩。
指骨冷硬,陷入蝴蝶般肩胛骨。
“姐姐,我……可以吗?我们,我们才见了第三面,很多,很多不了解,你就不怕甜甜是坏人嘛。”
般弱捏着他一绺头发来玩。
她可不是为了一棵歪脖子树就放弃整个森林的女人,她图他结实的身板,图他性感的大脑,至于心,倒不是很重要。所以,哪怕他玩到一半就跑路,她也能没心没肺找下一位。
由于姿态放松,她一不小心就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害羞的小可爱顿时炸毛了。
“难道你是想啃完我就跑?你不是以结婚为前提嘛?!”
“……不要激动,我就,就想想。”
对方气炸,捡起地板的衣服,怒火万丈,“我回去了!!!你个玩弄少年身心的骗子!!!”
好吧。
般弱只得拉他的手腕,“你先等等,我给你找一套正常的衣服披上,可不能着凉了。”
她刚转过去,有人箍住她的腰肢。
“老子最讨厌你这种渣女的温柔啦!”
他气哼哼抱怨着,温热的吮吻落在脸颊,“你吃完甜筒敢跑的话,我就,就让爷爷诅咒你!让你碰到男的就过敏!让你完全没有和谐生活!”
弟弟你是不是太狠了?
吻到一半,般弱含糊问他,“带了没?”
陈斯甜:“?”
女生低下脸,凑近他耳朵说了句。
“我我我我现在就去!!!”
陈斯甜脸色爆红,百米冲刺跑出去,三分钟又气喘吁吁跑回来,上身赤着,撑着膝盖,“那个,给个通行证我,不然我不出去。”
般弱还把雨伞递给了这个冒冒失失的家伙。
因为上衣失踪的事件,陈甜甜成为了便利店最惹人注目的客人。
他捂着通红的脸,买完就跑。
经过公元广场时,他好像撞到了一个蹒跚的身影,什么,流浪汉吗?
“对不起我赶时间!”
他将细枝末节抛之脑后,一路冲回公寓。
般弱对他行惊奇的注目礼。
“少年你是把超市搬空了吗?”
陈斯甜大脑里的水已经煮干成了盐粒,他躺在地板上,额头淌汗,大口地呼吸,腹肌隐隐抽疼。
“闭嘴!人家第一次买嘛!”
“你凶我?”
般弱挑眉。
他立刻抱住她的小腿,“姐姐甜甜错了!”
然而刚才的气氛一去不回,无论怎么加倍努力,陈斯甜都进不了状态,这让他羞耻爆棚,动作不由得急切暴躁起来。
“呀,扯到头发。”
般弱捂住头皮,推开人,“算了算了,不要勉强,这样下去我头发都被薅秃了。”
“我可以——”
陈斯甜不甘心想要再来,被般弱用手势止住,声音颇为严厉,“休战,休息,以后再战,好吗?”
他一下子变得蔫哒哒的。
“对不起……”
他精神颓靡,弯下腰,叼了支烟,光脚去阳台抽。
太逊了。
太丢脸了。
“咔哒咔哒。”
滑动打火机,燃起苍白色火焰。
阳台外是泼墨般的夜幕,雨声砸在他的耳膜。
他咬着烟,白雾缭绕,周遭的景色也扑朔迷离起来。隔着一扇沾着雨珠的玻璃门,他隐约看见她靠在床边,揉着凌乱的头发。
喜欢。
他真的超喜欢这个家伙的,会哄他,会照顾他,也不嫌弃他的背景,就是,就是人比较薄凉,感情关系看得比较淡,总有一种雾里看花的不真实感。
明明上一秒肌肤相亲,这一秒他依然感觉很失落,很不安。
尽管如此,他也想让她永远快乐。
她又侧过身,将手机贴在耳边。
谁的电话?
陈斯甜眯着眼勾住她的唇型。
“……沈橙?你怎么还没走?我说过了,纠缠下去对我们都没好处……”
靠!又是情敌!偏偏还是这么关键时刻!
故意的故意的故意的吧!
猩红的烟蒂烫到手指,又被主人狠狠摁湿在阳台的栏杆上,姿势颇为扭曲。
玻璃门被猛地拉开,灌入冷风。
“我?我在——”
“她在我身边!”
“啪嗒!”
手机被人扔进了远处的沙发。
男生眼神危险,猛抽裤绳,嘴角叼着一张黑色薄片。
“来!开战!”
而在楼下,似乎有谁在哭。
在门卫室,他的嗓音沙哑地请求。
“求你,我就见她一面,见完就走。这对我很重要,真的,很重要。”
修长的手指紧揉领口,泪珠子像是断了线。
‘她在我身边。’
紧紧五个字,他的嘴唇被咬得出血。
值守人员吓了一跳,头一次见到哭到上气不接下气的男孩子,“那个,你是不是发烧了,还是赶快回去休息比较好哦。”
“……见她!我要见她!”
泡了一夜雨的沈橙情绪濒临崩溃,想要跑进去,被人拦着。
值守人员很无奈,“我们打不通513房的电话啊,都这么晚了,人家可能睡了,你这样是骚扰,要不你明天再过来?”
明天,明天就晚了!
“……呃。”
他胃部涌上恶心感,好像有那么一个瞬间,心脏被彻底洞穿。
尖锐、扭曲、撕心裂肺的疼。
沈橙额头灼痛,哭得眼睛红肿。
不要,不要离开他。
不要在我还冷着疼着哭着的时候,跟其他男孩子好上。时间,我欠缺的只是成长的时间,我会强大,会冷静,会妥善处理好我们的障碍,我不再敏感猜疑,不再自卑骄傲。
我会逗你笑。
我会配上得你啊。
为什么,你就不能,不能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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