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岛也不催他。我当然不可能知道他在想什么。
直到很久很久之后,我才从太宰和津岛的拌嘴里大概揣测出津岛的想法。
就这点上,津岛是落了下风的。
因为凡他所想的什么“初出茅庐便像现下的文坛领袖一样震惊世人、以《逆行》摘得柳川赏啊、焉岛众二的笔名火遍日本每一个角落、他和某个名字……”全都没实现。
或许正是出于这样的想法,当时的津岛才会自言自语说,“我出道很顺的因为有老师引荐和先生提携…而且以焉岛众二之名发表的《逆行》还提名了柳川赏……”
太宰呵呵冷笑一声:“知道什么叫陪跑吗?知道什么叫昙花一现吗?”
不知何时,坐到椅子上的森鸥外接力:“昙花一现后你就凉了。”
醉醺醺的诗人中也凭本能,慢吞吞说:“昙花一现后你就凉了?”
太宰最后一锤定音:“你追了一辈子柳川赏,从来都是失之交臂。”
津岛急红了眼,“你们都别说!听芥川先生说!我后来到底拿没拿到文学奖!”
“好啊!听先生说!”x3
我:“帮我个忙就说(;)找《假面》同人志的西口君告个假就说我迷失在人生的道路上还不小心误入歧途摔断了腿目前因为修养而长期卧床以至于落下了颈椎病连带的手指酸痛无法持笔。你懂我意思吧?”
仔细想来,快到西口君说的初稿日期了。而我,非常不称职的,一个字还没动。我芥川龙之介一生从不做什么亏心事,也不大撒谎——除了拖稿和喝酒,香烟偶尔。
诗人中也懵懵懂的,听到这话,没忍住捏碎了桌子一角,伴随着咔嚓咔嚓声的,是他诧异的嗓音。“……芥川先生要不换个拖稿借口?这不拿编辑耍乐子玩吗?”
林太郎瞥了诗人中也一眼,又收回视线,昧着良心夸赞:“……撒谎时连气都不喘,不愧是阁下。”
太宰痛心疾首:“看看!看看!这就是柳川先生崇拜的家!”
津岛却认命了,“那总得有个最晚日期吧?”
我稍一思衬:“下个月初。”
无论如何,下个月初,我必须写出来《地狱变》。倘若依旧写不出来,那可能就预示着——我这个家伙的家之路到头了啊。
我顺便又看了眼津岛,脸色稍霁,于是我得寸进尺要求说,“我还要两瓶杜松子酒。”
他登时变了脸,我连忙补救,“认识了这里的大家。请他们喝的,是吧,林太郎,太宰君?”
林太郎点头,太宰扯开讽刺的笑意,我心知要遭——没想到林太郎瞪了他一眼,他可算消停了。
津岛这下子干脆利落地答应了。
我也非常干脆利落地把历史上记载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了他,说昭和年间的的确确出了个焉岛众二的家,才华不低,可惜运道不好,提名了数十次文学赏,**陪跑,怎么也拿不到奖。
津岛震惊了:“这不可能!”
太宰幸灾乐祸:“所以说你这个败犬!在横滨,我们把迷茫的人比喻成野犬。而有些人呢,虽然有目标,那目标却遥不可及,仿佛是传说中压根不存在的应许之地。这种人,我觉得叫败犬比较好。”
我:……太毒了。志贺先生也不过如此吧。
我下意识看了眼津岛,他神情并不好看,反倒是醉醺醺的诗人中也先出了声。
“……可你们本质上不都是同一个桃花混蛋吗?”
太宰“哦”了一声,明显不信。
他睥睨地瞥了眼诗人中也:“你又是哪个家伙?”
诗人中也:“忘了给这边的桃花混蛋自我介绍了。我叫中原中也,是个诗人,虽然眼下在你这边还不太出名。这次来这边想让你耍个乐子给我和芥川先生玩玩。顺便写几首诗给今年的芥川先生看看。”
我:……谢谢中原君的好心。但这黑x党一般的发言就不要带上我了吧!
我正要说些什么,那橘发少年却开了口。他的声音和我想的并不相同,相当沉稳而醇厚,只是到底还留有少年人的意气,难免青涩而急切了点。
“你说你叫中原中也?诗人中原?”
诗人中也骄矜颔首。我注意到林太郎众人的脸色不大好,便出声为他们介绍了中原中也。
在梦中的记载中,诗人中也不像镜花先生、鸥外先生等人,他的的诗居然仅有几首流传下来,这才使得他名气不高。
然而在我那边,诗人中也虽出诗坛没几年,却已经小有名气了,在年青人之间更是拥有着如同明星般的待遇——骄矜个性些是应当的。
但他绝无恶意。
没想到我越说,这些人脸色越差。事到如今,我也感觉不大对劲起来,又十分想逃离众人视线,匆匆结了尾,“……这位橘发先生叫什么?不如和我们中也交个朋友?”
橘发少年:“…………”
半晌,他干巴巴说:“我叫中原中也。不是个诗人。”
诗人中也大惊:“……你怎么和我长得不一样!桃花混蛋都一样!芥川老师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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