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他才轻声问道:“若非为此缘故,那却又是为何?”
郑和摇了摇头,说道:“皇上行事,素来高瞻远瞩,深谋远虑,他的心思,岂是你我这样的臣子能够看明白的?”
他慢慢的端起了面前的酒杯,轻叹道:“就如同这杯中之酒,入口之前,除了斟满它的人以外,谁又能事先知道其中装盛的是琼浆,还是苦酒?”
他举起杯一饮而尽,说道:“然而我们做臣子的,有什么选择吗?无论旁人如何看,只能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了。”
一席话说得夏原吉也垂下头去,似乎也颇有感触。
沉默片刻,他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
郑和又开口说道:“皇上平素喜爱棋道,棋道之重尤在于布局,或许你我都不过是皇上大布局之中一颗不起眼的小棋子罢了,连同这耗资巨大,兴师动众的远航计划,或许也不过只是一颗小棋子而已,何必一定要弄得那么明白?有时候生于世间,最难得的便是,难得糊涂。”
夏原吉想说的话被郑和又给硬生生的堵了回去,再度垂下了头,若有所思。
郑和伸出竹著夹了一口菜肴,似乎有些漫不经心的说道:“这次回京,听说京城之中发生了不少大事呢!”
夏原吉心不在焉的随口问道:“什么大事?”
郑和淡淡的说道:“听闻前任锦衣卫指挥使叶知秋家的公子叶枫,忽然死在秦皇陵中了。而英国公家的世子,那
个张家的小胖子,也忽然犯下重罪,被抓入诏狱之中,还被英国公逐出了家门,最后却莫名奇妙的越狱逃走了。”
夏原吉愣了一下,没有吱声。
郑和此刻却忽然话题一转,忽然看似随意的问了一句:“对了,令公子如今是在吏部当差吧?他如今一切可还安好?”
夏原吉的心中剧震。
郑和这看似没头没脑的东一句西一句的瞎聊,听在他的耳中,却完全是另一番意味了。
夏原吉自然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儿子,还有解缙家的老大,英国公家的小胖子,以及那个叶枫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他当然也知道,当初这几个孩子为什么会从小就这么要好,甚至于后来还义结金兰,这当然不会是偶然的。
到了如今,其他的几个孩子,死的死,坐牢的坐牢,逃亡的逃亡,唯独只有他的儿子夏瑄却毫发无损,依旧安稳的在吏部当差,这其中的缘由,只怕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然而这些从郑和的口中说出来,却令夏原吉感到无比震惊。
他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
纵然皇上是那样的宠信郑和,但是此事背后这个他谋划了多年的计划,是决计不会告诉身为局外人的郑和的。
可是此刻郑和却提及了此事,夏原吉从这话里多少听出了一些威胁的意味。
别看现在平安无事,他的儿子,他自己,甚至于他的全家宗族,一家老少的平安,全都在皇上的一念之间。
现在他还敢拂逆皇上的意思吗?
望着夏原吉的脸色一连数变,郑和心中知道,他成功了。
其实对于这几个孩子究竟牵涉到了什么样的一个计划里,他并不清楚。
只不过他在皇上身边多年,对于皇上他实在是太了解了,从皇上对于这几个孩子有意无意的特别关心之中,他敏锐的感觉到了有什么问题。
再加上这一次回京一听说了这几个孩子的下场,他很自然的就猜到了其中一定涉及到了皇上的什么计划,而且,是一个谋划了多年非常巨大的计划。
几个孩子之中却只有夏原吉的独子置身事外,毫发无伤,因此身为父亲的夏原吉绝对不可能毫不知情。
因此,郑和这才冒险在这里说了这一番话,隐晦的冒险提点了一下夏原吉。
虽然,这样的做法有一些下作,不过郑和此刻也顾不上这么多了。
很幸运,看起来他这一次成功了。
夏原吉的脸色说明自己的话在他的心中已经引发了剧震,只要他对于这一次私下会见的背后是否是皇上授意这一点有了一丝疑虑,他就绝对没有别的选择。
果然,夏原吉呆坐了半晌之后,长叹了一声,低声说道:“关于那笔款子,最迟明日户部就能拨出。”
郑和微笑着欠身说道:“那么就多谢夏大人了。”
夏原吉冷冷的哼了一声,站起身来,生硬的说道:“下官公务繁忙,就无暇再陪郑大人享用这美酒佳肴了,郑大人自便吧,下官先告辞了。”
说完,他转身头也不回的大步走出了房间离开了。
他走后,郑和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无奈的笑,看起来这一次自己是真正把这位朝中重臣给得罪了,不单单是他,只怕今后朝中那些与之交好的一大批重臣,都会视自己为敌了。
今后自己回到这曾经熟悉的京城之中,不知是否还能有一个愿意与自己一谈的朋友吗?
望着敞开的窗户外纷纷扬扬的白雪,郑和感到了一丝隆冬的寒意。
此刻外面的街道上,不知何人在放声高唱着李白的诗句:“李白乘舟将欲行,忽闻岸上踏歌声……”
不知为何,郑和从这歌声之中,竟然听出了浓浓的苍凉萧肃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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