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给老子拿的是灌汤包?!”
沈珠曦看他冲到院子里,急得用瓢直接舀水喝,好像猴子被烧了屁股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
李鹜含着鼓囊囊的一口水朝她瞪来,她连忙低下了头,装作什么也没看到,小心翼翼地咬了口包子皮。
李鹜在外边涮了好几遍口,才走回了堂屋。他在长凳坐下,不拿包子了,光用眼睛看着沈珠曦吃。
沈珠曦知道他是被烫着了,却偏偏忍着笑,故意问道:“你怎么不吃了?”
“不吃了。”李鹜恶狠狠道:“明天我就去杀了朱老头。”
沈珠曦急了:“你怎么能随便**呢!”
“我说**就真是**?”李鹜惊讶道:“你怎么什么都信?我杀了朱老头还要替他养一家老小,这种赔本生意老子才不做!”
沈珠曦气得大口咬了包子,她运气不错,拿的是肉包子。包子很香,但她心有余悸,含在嘴里不敢吞下。
“这是什么馅的?”她问。
“猪肉,放心吃吧。”李鹜白她一眼。“宫里的贵人们连下水都不吃吗?”
“……反正越国公主不吃。”
“矫情。”
李鹜重新拿起咬了一口的灌汤包,趁温热几口下肚。李鹜开始拿第二个包子时,沈珠曦那边,手里的包子还有大半个。
“……我不会白吃白住你的。”沈珠曦忽然说。
李鹜抬起头来。
“我会挣钱付房租,你能收留我一段时间吗?”沈珠曦自认提出了一个无礼的要求,脸烧得可以做手炉,她不敢看李鹜的眼睛,只好低着头说话。
她看不到李鹜什么反应,但他的声音倒是一如往常。
“你要怎么挣钱?”
“我……我会想办法的。”
“行吧。”
意料之外的爽快答复让沈珠曦不由抬起了头,兴奋地朝他看去。
“真的吗?”
“谁叫我是个大善人呢?”李鹜手里剩下的那点包子扔到嘴里,说:“你可以住下,但不能再拍拍屁股就走了。”
“可以!”沈珠曦立即答应。
李鹜说:“里边的卧室给你。”
沈珠曦下意识道:“那你呢?”
“我用芦席在外边凑合一下就行了。”
李鹜说得轻松,沈珠曦却感到一丝愧疚。
“快吃啊,还多呢。”李鹜拿起第三个肉包子。
沈珠曦最后只吃了一个大肉包就吃不下了,李鹜却干完了五个大肉包,清空瓷盆后,李鹜端着盆子起身,沈珠曦连忙叫住他:
“李公……李鹜。”她低若蚊吟道:“有清水吗?”
“水缸在后院。”
李鹜走后,沈珠曦也起身走出了堂屋。她走屋子一侧的小径来到后院,找到了李鹜所说的水缸。
她两手并用才好不容易揭开沉重的木盖,大缸里是大半桶清水。沐浴是够用了,可她要在什么地方沐浴?这空荡荡的后院,除了水缸和茅草亭,连一面可以遮挡的墙都没有!
沈珠曦转回厨房门口,李鹜正把洗好的瓷盆放进竹橱,见她来了,说:“你还不睡?”
“你平时都是在哪里沐浴的?”沈珠曦不好意思地问。
“有时是在院子里,有时是在河边。”李鹜看了她一眼:“你要洗澡?”
沈珠曦红着脸,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李鹜甩干手上的水,走出厨房,往堂屋走去,沈珠曦连忙跟上。他四处翻找,从角落里倒腾出一张沾满灰尘的折叠竹屏风,单手拿着往后院走去。
沈珠曦像个跟屁虫,屁颠颠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把竹屏风立在水缸前边。
“洗吧。”李鹜说。
“就这样?”沈珠曦目瞪口呆,看着空隙无数的竹屏风。
“是啊,你还想怎样?”
“这不是——这不是到处都漏的吗?!”
“最多漏个影子,这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沈珠曦气愤不已:“而且,而且厨房的窗口还对着水缸!你往外一看,不就什么都看到了吗?”
李鹜不悦道:“你怕老子偷看?老子是那种人吗?”
这谁说得准?
沈珠曦心里腹诽,嘴上却不敢老实说。
李鹜说:“乡下只有这种条件,贵人还是将就将就吧。”
自宫变之日起,沈珠曦就没洗澡了,一路经过逃杀追捕,水中漂流,市场惊险,她一身的脏污,不将就还能怎样?
现在躺上床,她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的。
沈珠曦等他离开后,左右张望,确认院外和厨房里没人后,悄悄褪下了衣物。
茅草亭子里难闻的气味时不时飘来,沈珠曦可以不看,却不能不呼吸。
没有澡豆,水也冷冰冰的,还带着一股怪味,浇在身上,像浇在心里。
她蹲下身子,屏住呼吸,擦洗脏掉的鞋底。她在宫里连水都不沾,如今却要自己洗沾了牛屎的绣鞋,沈珠曦越洗越委屈,再次红了眼眶。
李鹜蹲在堂屋门口,等得屁股都麻了,沈珠曦才从后院走出。李鹜吐出嘴里叼的野草,视线在她红肿的眼睛上停了片刻。
“我还以为你掉进缸里了。”
沈珠曦避开他的眼神,含糊应了一声,快步走**内。
李鹜站了起来,看着她走进了卧室。
“……哪来的这么多眼泪。”他说。
这声小小的呢喃,只有月亮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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