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这只是烧伤,又不是缺胳膊少腿的,俺自个儿回去!等回头俺筹够了钱,就给宋老哥您送去!"</p>
付大叔说着根本不给宋家人一点机会,上了自行车就走了。</p>
"你看,这个老东西……"宋有粮指着那背影好意的骂道。</p>
"那……那这些医药费收据咋办?"陈秀兰捏这一把的收据说道。</p>
陈双也是一脸无奈,看来付大叔的法律意识很淡薄,再加上他现在感觉欠了自己家太多东西,不但欠钱还欠了人情。</p>
作为土生土长的乡下人,只要是有良心的人,这两条足以让人寝食难安了。</p>
再想想付大叔都这把岁数了,领养的那儿子在紧要关头联系都联系不上,他还得自己干活,恐怕家里拮据的很,连吃低保的资格都没有,毕竟,他有一个领养的儿子,算不上是五保户。</p>
"等回头我去镇上的时候帮付大叔问问去!"</p>
陈双说道。</p>
回去的路上,宋有粮拉着当初送付大叔来医院的板车,上头坐着陈双母女俩就回杏花村去了,雷子也摇着尾巴跳上板车,惹得宋有粮哎了一声说道:</p>
"你四条腿你也想偷懒呐……"说是这么说,可宋有粮却笑得嘴都合不拢了。</p>
母女俩随着车身的颠簸摇晃,聊了起来:</p>
"双儿,你看你爸乐呵的!"陈秀兰抖了抖手里的收据,这前后都花了小千把块钱了,而且还不知道能不能要回来,他还高兴的很。</p>
陈双心里有很多事情,但是,她从来不会在家人面前表现出来,是的,她老爹此刻拉着板车还哼着歌儿。</p>
陈双能理解,这是"赠人玫瑰,手留余香"的喜悦感,老爸不但帮了人家,还跟那位付大叔聊得特别投缘。</p>
"会要回来的,我等闲下来去找那老板给报销!"陈双说道。</p>
"关键是,人家要是赖账呢?这钱都先花出去了,要是要不回来,那……那谁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p>
陈秀兰低声的发牢骚。</p>
乡下人总归有那么点儿怕被人骗了,而陈秀兰这算是好了,不占别人便宜,也不喜欢别人占她家的便宜。</p>
"不会赖账,妈,你要是再说,待会儿到家,爸肯定要说你了,你好好的活着就行了!"</p>
陈双说着,谁知道前头拉板车的宋有粮听见了这话,歪着脑袋应了一声:</p>
"双,说的有理,再过两年,你就成老婆子了,你就只管吃饱喝足好好活着就成!"</p>
"老婆子?"陈秀兰一听,完全跑偏了,她抹了一把自己的头发:</p>
"俺才五十多二,咋能就是老婆子呢?俺还没抱孙子,说啥都不能老……"</p>
陈双一愣,可还是笑的看似很开心的模样。</p>
"老宋,凯凯不是从前线回来了吗?给他去个电话,问问他啥时候回家,你不说俺老,俺差点把正事儿给忘了,好歹还有几年能帮着孩子带带娃儿!"</p>
陈双突然觉得心口堵得慌,看了看远处长出一口气才平复了心里的不安,转头来的时候,陈双已经换了一副面容笑着说:</p>
"大哥刚回来,部队很多事情要忙,他还得去跟师长复命,还要参加庆功会什么的,保不齐,还给大哥发一朵大红花什么的……"</p>
"发大红花有啥子用,又不是发个孙子!"陈秀兰可不理那一套,毕竟她是女人。</p>
此话一出,陈双笑了,宋有粮也哈哈笑个不停。</p>
笑容止住,陈双看着这凤凰山的美景,她突然感觉,人的心会因为受挫而变得越发强大起来,而且陈双还觉得,就算不小心丢掉了某些东西,可还是有其他更美好的东西还在。</p>
就算丢了所有的东西,那颗心还在,还活着,那么,陈双就觉得明天一定有"大鱼"上钩。</p>
至少,她再也,再也……不管在什么情况下……再也不会想不开了。</p>
回到家,陈双就忙着去菜地了,本来今天要送菜的,可是板车不在,付大叔又出院,所以,陈双只能明天去送菜了,到时候顺便去镇上找陈秀荷报销付大叔的医药费。</p>
第二天一大早,陈双就通知收菜,自家大棚的蔬菜只有二号大棚还有一批,不过,陈双不打算出售了,留着自家吃。</p>
随后,陈双又给军区打了个电话,预定后天那一批送军区大院的蔬菜。</p>
说完,陈双就挂了电话,靳子良似乎还有没说完的话,但是陈双没有往下听。</p>
楚防震送来的咸水鸭,陈双打算送给靳子良得了,毕竟人家完全没有义务帮忙运输。</p>
这天,家里没啥事儿忙着,陈秀兰的身体状况也恢复的和常人差不多了,宋有粮也算是终于有空档跟陈双一起去县上送菜了。</p>
送完了菜之后,陈双父女俩就去了县城,板车刚放下,陈双就傻眼了。</p>
"双!就……就这里?"宋有粮指着已经拆的七零八落的通讯分公司一脸狐疑。</p>
陈双也没有想到,怎么这么快竟然倒闭了。</p>
想到这里,陈双看了看手里头的医药费单据直蹙眉。</p>
见陈双不说话,宋有粮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双……那……那个陈老板,该不会……该不会赖账吧!"</p>
陈双心里也没有底:"爸……你先回去吧我打听一下,妈一个人在家有点不妥!"</p>
"咋打听啊,要是人家就故意躲着赖账呢?哎……我说双啊,这回可被你妈给说中了,不行,俺得去医院问问付老弟家是哪里的,俺去上门要钱去!"</p>
宋有粮本来一副老实样,此刻,人家公司都倒闭了,再加上自己婆娘之前说过那样的话,宋有粮不怀疑都难。</p>
要是真打水漂了,那宋有粮就想问问那姓付的良心是不是给狗吃了去,亏了他还把那人当兄弟待见。</p>
说着,宋有粮火气一上来跟一头牛似的,拉着板车就返回镇上医院要问清楚。</p>
陈双也没拦着,径直去了隔壁一家小卖部。</p>
小卖部的老板是一位六七十岁的老头儿,柜台里头摆着烟酒之类的,陈双上去喊了一声老大爷:</p>
"老大爷,我想打听一下,这旁边开通讯公司的老板她……她人呢?"</p>
老大爷正戴着老花镜看报纸,见陈双进来,他从老花镜上头看了一眼陈双说:</p>
"不知道!"</p>
随后,又低头看他的报纸去了。</p>
"大爷,我是杏花村的,我一周前刚交了钱要拉电话线的,但是一直都没给我拉,我这不是来催催吗?这……这关门了,那……那我那几百块钱咋办?一个季的收成都交上去了!"</p>
陈双扑闪着大眼睛,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p>
老大爷放下报纸,摘下老花镜叹了一口气说:</p>
"恐怕是要不回来了!"</p>
"那……那可不行,回家我阿爹阿娘得打死我!"</p>
陈双紧张的说道。</p>
老大爷见陈双穿着朴素,确实是乡下姑娘,而且那脸上透着一丝让人怜惜的苦楚,那眼睛,就好像会说话一样。</p>
"陈家湾,你自个儿去问问。"</p>
陈双赶紧道谢,转身离开之后,陈双心里却一惊,陈家湾?</p>
秀荷姨还住在娘家?那不是陈双的外婆家吗?</p>
陈双真的不想去,她不想和母亲的娘家人有任何交集,哪怕是一针一线的关系。</p>
可是,看看手里的收据,她是去找,还是直接走法律途径,可是,如果走法律途径,这个原告还非得是付大叔不可。</p>
想到这里,陈双看了看时间,差不多快晌午整点了,陈双打听了一下陈家湾的路。</p>
毕竟陈双已经八九年没有去过,而且有经历了二十多年的时间,她早已经忘了这个本就在她记忆中印象不太深的地方。</p>
整个村子位于县城正东方,一条入村的路铺着石子,踩在上头脚底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p>
灿白的石子路被太阳照射着,发出白花花的光芒,路两侧已经弯腰的麦田连成天,往西边看去,没有任何遮挡物的条件下能隐约看见凤凰山。</p>
走过了石子路,便是村子里惯有的泥巴路,不下雨的时候,泥巴路经过无数路人的踩踏已经结实的像是石头一般。</p>
渐渐的,视线中出现零零散散的村落,有茅草房也有砖瓦墙院,平房很是少见。</p>
可陈双一路打听陈家下来,竟然是陈家湾那少有的平房住户,铁门是红漆大铁门。</p>
站在大铁门钱陈双想起了七八年前第一次来的时候,还是那种很落魄的土房青砖的破院子,看来,外婆现在也过上了好日子。</p>
敲了敲门,许久里面传来一声吆喝,声音透着不耐烦:"谁呀这是!"</p>
"找陈秀荷!"陈双隔着大铁门说道。</p>
吱呀一声,大铁门被打开了,露出一张差不多四十岁左右的妇女面容,长相标志,就是眉宇之间透着一丝不耐烦。</p>
眼角似有似无的飘过一丝尖锐在陈双脸上游离,突然感觉这丫头有那么点熟悉,可是又说不上来哪儿熟悉。</p>
"秀花,谁呀这大晌午的!"院子里传来了一位老人的声音。</p>
"不认识!"陈秀花回头说了一句,转眸回来的时候看着陈双说:</p>
"你找我姐对吧,她在隔壁住!"</p>
说完就关上了门,陈双下意识的往这平房的侧面看去,显然,这旁边是一户简陋的农家院。</p>
不,连个院子都没有,只是用树枝儿插成了菜园子的形状,也就是相当于院子了。</p>
一眼就能看见正屋的一排土房子,按照乡下惯有的房屋安排,左右边这最后一间土房一般都是用来养羊的地方,中间就别说了,就是堂屋,这右手边的一间房就是伙房。</p>
陈双走到栅栏门钱叫了一声,可是,话音没落,里头就传来砸东西的声音,陈双听的清清楚楚。</p>
"潘大明,我今天非和你拼命不可!"</p>
"嘭!"一声脆响,陈双看着那堂屋的黑木门颤抖了几下,那声音就好像是拿刀子劈在了黑木门上一样。</p>
紧接着,黑木门开了,潘大明跌跌撞撞的一边后退一边凶神恶煞的指着陈秀荷骂道:</p>
"你个死婆娘,你想做啥子?"</p>
陈秀荷脸上没有戴口罩,已经结痂的脸黑点儿斑斓,痂子脱落的部位露出星星点点的嫩肉。</p>
她手里握着菜刀追了出来,每一刀都眼瞅着是朝着潘大明的脑袋瓜子落下去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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