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表白(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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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厚冷笑说:“原是如此,宋公原是去了你们都城做客,而不是被你们俘虏了去。”

徐国将军睁着眼睛说瞎话,说:“是了,寡君好客,愿意结交友邦,天子如今已经来到了徐国境内,没有道理不去做客,不是么?”

姬林平静说:“第二条路呢?”

徐国将军狰狞而笑,说:“这第二条路……”

他说到这里,一个声音突然穿插了进来,直接打断了徐国将军的话头,说:“这第二条路,倘或天子不愿意去我徐国的都城做客,那便只能请天子留下一封……遗书。”

遗书?

天子如此年轻,而且身子骨硬朗的很,没病没痛的,有人竟然让天子留下遗书,这明晃晃的威胁之意,岂不是很明显了么?

那声音轻笑着,款款而来,说话的声音带着一股清冽,却不紧不慢的,仿佛天生很温吞。

众人立刻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一个身穿华袍的男子从营帐中矮身走出来,他微微弯腰,打起帐帘子,动作十分舒缓,从头到尾都透露着一股子温吞的气息。

那男子不怎么显年纪,应该在二十岁左右,身材纤细而苗条,体态万千,四指宽腰带束缚着精瘦的细腰,只是看身量,活脱脱一个俊逸出尘的谪仙,然而往上看去,这张脸面却着实太普通了一些。

不说难看,但是也不好看,扔到人堆儿里找不到的类型,面容几乎没有一点子辨识力。

而这样的人,也是最容易做细作之人,他白皙的脖颈上还挂着一道红痕,可不就是日前被姬林用剑刃误伤的痕迹么?

正是跟在薛国二公子薛魏身边,那个性子懦弱温吞,说话总是怯生生的小臣!

此时那小臣摇身一变,一身华袍加身,神态举止哪里还有一星半点子的弱气,也不见了懦弱,只是温温吞吞的感觉更甚了,浑身上下懒洋洋,眼睛似睁非睁,仿佛不将所有的事情放在眼中,这样的态度着实令人恼火。

那男子走过来,理了理自己松散的鬓发,又理了理自己的衣袍,这才露出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抬手向姬林作礼,说:“不知天子到访,险些失礼与我王,当真是不该……是了,小人还未能介绍。小人徐国国相容居,拜见天子。”

容相!

祁律眯了眯眼睛,怪不得当时听容相的声音很耳熟,仿佛在哪里听过,但是一时想不起来,只因着虽然声音耳熟,但是气质没有半分相似,所以祁律一时没有将徐国的国相和为薛魏挡剑的小臣联系在一起。

在徐偃王还当政的时候,徐国称霸一时,周边三十六个国家俯首称臣,于是徐偃王觉得自己是时候与天子比肩,自立为天子。

徐偃王时期有一个很著名的大臣叫做容居,容氏一门在徐国异常鼎盛,几乎占领了徐国的半壁江山,而面前的这个容居,当然不可能是徐偃王时期的容居。

此容居乃是容氏后人,只不过同名而已。

相同的也不只是名字,还有容居在国中的地位,容居年纪轻轻高居徐国国相,在徐国一手遮天,可谓是祭仲一般的人物,关键徐国的国君并没有郑伯寤生手腕子铁,所以徐国的国君都制不住容居,容居在徐国,是超越国君存在的权势。

让人没想到的是,容居竟然掩藏在薛国,装扮成薛国的一个小臣,一直藏在薛魏的身边。

容居作了一礼,看起来恭恭敬敬,但实则一点子也没有恭敬的意思,不等姬林说话,容居已经自顾自起身,他的黑发顺着作礼的动作滑下来,脖颈上不只是有一条划伤的痕迹,更多的是斑斑驳驳的红痕,连绵起来,一眼便能看出来,他昨日晚上必然十足精彩。

容居起身,笑了笑,说:“两条路,一条是生路,一条则是死路,不知天子喜欢哪一条?”

姬林眯着眼睛,没有立刻说话,容居似乎等的不耐烦了,打了一个哈欠,很慵懒的说:“天子快些打算,快些解决了这些麻烦事儿,咱们也能快些离开。”

姬林突然一挑唇角,淡淡的应和了容居一句,说:“是啊,的确应该快些解决。”

容居听到姬林的话,微微蹙眉,不知姬林是什么意思。

就在这时候,突听徐国的士兵大喊着:“失火了!不好了,失火了!!”

一个士兵跑过来,非常惊慌,面上还被黑烟熏得一片斑驳,大喊着:“将军!不好了!失火了!粮仓……粮仓失火了!”

“甚么!?”徐国将军吃了一惊,说:“好端端的粮仓怎么会失火!?还不快去救火!”

滚滚的黑烟顺着那士兵来禀报的话,打着转儿的腾上天空,快速向上冒去,与此同时,便听到“杀——!!!”的声音,从此面八方包围而来。

容居一眯眼,说:“怎么回事儿!?”

徐国将军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按理来说,他们的营地这么隐蔽,虽然屯兵两万,但是仗着丛林的优势,就算是洛师的虎贲军找上一年,也未必能找到这个地方。

然而如今,四面八方突然冒出了杀声,已经将他们包围在中间,粮仓又滚滚的起火,如此一看,这粮仓起火绝对并非偶然。

徐国将军大惊失色,立刻想要去查看情况,这电光火石之间,“嗤——!”但听一声轻响,仿佛是皮肉分离的声音,薛魏手腕一转,袖中竟然藏着一把小剑,猛地刺过去,趁着徐国将军不备,手起刀落,动作干脆利索,直接一剑斩下了那徐国将军的项上人头!

“咕咚——”脑袋飞窜下来,直接砸在地上,飞溅一捧血花,姬林反应迅速,趁着混乱一步抢上去,搂住祁律,温热的掌心盖在祁律的眼眸之上。

祁律根本什么也没看清楚,只听到一声脆响,紧跟着是“嘭——骨碌碌……”的声音,徐国将军的人头滚过来,滚到了姬林与祁律面前,祁律因着被姬林盖住眼睛,所以什么都没看见,姬林则是冷漠的将那颗面容狰狞,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便掉了脑袋的人头踢开。

外面杀声一片,薛魏突然出手摘掉了徐国将军的脑袋,姬林一声令下,五十虎贲军立刻行动,与外面的兵马来了一个里应外合。五十虎贲军的确少了一些,但是打开营门不在话下。

营门大敞,祝聃与公孙滑带领的虎贲军立刻从外面扑进来,将整个军营团团围住。

姬林搂住祁律,“嗤!”抽出佩剑直接割断他手腕上的绳子,说:“太傅,没事罢?”

祁律活动了一下手腕,笑着说:“让天子担心了,无妨。”

四周一片混乱,姬林眯了眯眼睛,说:“太傅靠后,小心受伤。”

他说着,提起佩剑,已然陷入了混战之中。徐国的军队失去了主将,一片大乱,又被周八师冲进了营中,更是乱成一片,几乎溃不成军。

祁律退到一边,以免妨碍他们收网,他来到旁边,活动着酸疼的手腕,一眼便看到了徐国的国相容居!

容居似乎想趁乱逃跑,他混在逃兵的人群中,正要往偏僻的营门跑出去。石厚、獳羊肩、祝聃和公孙滑都在指挥兵马围攻军营,似乎没有人注意准备逃跑的容居。

祁律立刻跑过去,看准了容居的背影,“嘭!!”一声直接扑上去,准确无误的将容居扑倒在地。

容居是国相,平日里养尊处优的,身材纤细高挑,祁律牟足了劲儿一扑,容居直接倒在地上,往前扑去,磕花了手心和下巴,疼得他几乎爬不起来。

容居看到祁律,想要拼命逃跑,祁律哪里能如他的愿,立刻将容居按在地上,见他挣扎的厉害,便“嘿嘿”笑着,干脆一跨,直接坐在了容居的腰上,将容居的双手按在头顶,说:“你跑啊!看你往哪里跑?”

祁律十分自豪的抓住了一条大鱼,姬林听到容居的喊声和祁律“猥琐”的笑容,回头一看,脸色不由彻底黑了。

因着祁律骑在人家身上,嘴里还嘿嘿笑着的模样,简直像足了调戏良家妇女的恶霸,天子自己还没被祁律调戏过,怎么能让太傅调戏旁人?

姬林赶紧走过去,一把将祁律从地上拉起来,然后让人将容居扣起来。容居本想逃跑,但是没有成功,头冠都被扑掉了,满身尘土,狼狈的鬓发披散下来,那弱气的模样很难想象,他就是徐国的国相。

薛魏走过来,举着手中的佩剑朗声说:“徐营的将士听着,你们的将军反叛,已被诛杀,若有弃暗投明,归宿天子之人,既往不咎,若有顽抗之人,天子虽仁爱宽宥,但也不会纵容叛逆!”

营地的士兵们本就是一盘散沙,他们的将军被杀了,国相被抓了,粮草被烧了,营地还被围了,还剩下了甚么?如果继续顽抗,费力不讨好。

当即便有很多士兵直接将兵器扔在地上,有一个人将兵器扔下来,便有第二个,紧跟着是第三个人,第四个人,更多的人。

“啪!”

“噼啪——”

“嘭 !”

士兵们不断的将兵器扔下来,然后慢慢下跪,跪在地上,一批一批下跪的人仿佛海浪在退潮,起此彼伏的压低下拜。

容居被虎贲军扣了起来,看到这个场面,脸色一改平日里的慵懒和温吞,双眉怒挑,狰狞了起来。

容居的样貌本很普通,他和宋国的国相华督一样,长相并不出彩,华督是笑起来的时候眉眼舒展,突然光彩四溢,而这个容居,竟然是生气的时候更为好看。

祁律发现,他怒目而视的时候面容瞬间便不一样了,变得好看很多。

容居咬着后牙,恶狠狠地说:“薛魏!你这个阴险小人,你竟出卖于我!?”

薛魏幽幽一笑,居高临下的看着别押在地上的容居,说:“怪只能怪容相太过自负,识人不清。”

无错,的确是薛魏出卖了容居。

当时薛魏假借灌酒,与祁律谈判,薛魏说的都是真话,徐国找到了薛侯尚和薛国太子,要和他们联手。新天子刚刚上位,便大刀阔斧的整治霸强大国,薛国虽然不是什么大国,但是他很害怕,如果天子柿子捡软的捏,自己肯定没有法子。

姬林的手段要比他的祖父周平王硬很多,周平王的治国政策比较温吞,谁都能骑在他的脖子上叫嚣,姬林看了太多这种叫嚣,因此上位之后自然不想步了祖父的后尘。

如此一来便引来了很多诸侯的忌惮。如今的封地诸侯很像三国时期的太守,太守的权利虽然不大,但是因为他们有自己的土地和兵权,所以已经不听天子号令,别说是不听天子号令,有的时候还会反过来攻打天子。

薛侯尚起了反叛的心思,正好这个时候徐国投来了橄榄枝,两个国家一拍即合,打算坑一把天子。

但是薛侯尚不知道,徐国看上的并非是薛侯和太子,而是看上了薛国的二公子。薛魏一直是个花花公子的形象,不显山不露水的,其实手腕狠辣,行事果决,因此徐国看上了薛魏。

确切的说,是徐国的国相容居看上了薛魏,便有了这么一场好戏。

薛魏的确想要上位,他的父亲和兄长都不把自己当人看,薛魏在薛国的处境很艰难,每天都是死里偷生,倘或真的能坐上国君之位,也算是一件好事。

但是薛魏心中承算清楚得很,容相开出的条件的确诱人,却无法满足薛魏的野心,因此薛魏打算“弃暗投明”,将容居也出卖给天子。

不过容居一直藏在薛魏的身边,说实在的,他也不相信薛魏,毕竟薛魏看起来恭敬,内在却是一头喂不熟的白眼狼,一不小心便会撕咬饲主。

容居在薛魏的身边,薛魏不好打草惊蛇。按理来说,当时容居在薛国之内,而且只身扮成小臣,不管是姬林还是祁律,直接把容居拿下便是了,但为何祁律和姬林没有一个人这么做?

当然有一个很重要的缘故,那便是他们谁也不知道徐国的屯兵地点在哪里。

天子不知道,祁律不知道,就连薛魏这个细作也不知道。薛魏知道,容居不信任自己,不会把屯兵的地点告诉自己,如果不知道屯兵的地点,就不可能打败徐国,徐国定然会用车轮战术和险要的地形与洛师虎贲军死磕到底。

只有找到徐国屯兵的营地,才是一劳永逸的好法子,抽薪止沸,才能真正以除后患。

薛魏对祁律进献了一条既能取得容居信任,又可以发现徐国屯兵营地的计策,但是需要祁律以身冒险。

姬林自然是不同意的,觉得如此一来实在太冒险,如果徐人掳劫祁律,的确会带到屯兵营地,是投石问路的良策,但是如果徐人对祁律做出甚么事来,那姬林真是要追悔莫及。

姬林坚决不同意,祁律倒觉得是个好法子,毕竟徐国和淮夷俘虏了宋公,宋公还在他们手里,时不我待,多拖一天,宋公就会有一天的危险,他们是来营救宋国的,绝对不能算这种糊涂账。

薛魏看出来了,在天子心里,祁太傅是个宝贝疙瘩,因此以人头担保,确保祁律无恙,姬林这才黑着脸同意下来的。

于是薛魏和祁律便联手演了一出好戏,薛魏成功骗取了容居的信任,被带进了屯兵营地。

进入营地之后并不算完,祁律和薛魏进入了屯兵营地,但是如何才能将屯兵的地址告之天子,这是个很苦恼的问题。

营地把守严密,薛魏进入营地之后,容居还是留了后手儿,不让他离开营地,因此薛魏没有办法给天子通风报信,这回就轮到了祁律的看家本事。

当然是理膳了!

薛魏故意提起祁律是个膳夫,看似侮辱祁律,徐国将军一听很有兴趣,便折辱祁律,让他做饭,祁律又故意做了油烟很大的烤肉,因为是明火,油烟滚滚的往天上冒,而且祁律还故意掺了一些湿柴,可想而知烟气有多大。

这何止是做饭的油烟,简直便是狼烟!

祁律一连做了好几天的烧烤,烟气一直滚一直滚。徐国多丛林,但是地势比较低陷,姬林带人登高观察地形,果然看到了浓烟的来源,所以早就派遣祝聃与公孙滑二人带兵迂回,两队人马偷偷来到徐国屯兵的营地附近准备。

而天子则是“装模作样”的,只带了五十人马来到徐营会盟,表面上好像是徐国占尽了上风,其实他们根本不知,在不知不觉中,营地已经沦陷了……

容居听到薛魏的复述,气的浑身颤抖,分明前一刻浑身颤抖,下一刻却哈哈大笑起来。他一向比较温吞,如今露出愤怒的面容,整个人光彩四溢,暴露着锐利犹如宝剑的锋芒,说:“你们看到了,你们亦看到了!薛魏便是一头白眼狼,是永远也喂不熟的!他做了我徐国的细作,坑害了自己的父亲和兄长,如今却因为天子给他的利益更多,转头投靠了天子……你们谁可以保证,薛魏这头野心勃勃的狼,不会反咬你们一口?!他出卖你们,不过是一块肉的事情!总有一天,你们也会像我一样!”

薛魏眯了眯眼睛,脸色沉了下来,因为容居说对了,薛魏的确是一个两面三刀,见义忘利之人,谁给的好处多,他就会投靠谁,不止如此,他还会两面逢源的讨好处。

这次最大的受益者绝对是薛魏了,帮助天子拿下了徐国屯兵,立了大功,又推翻了自己的父亲和兄长,如今薛国再也没有别的继承人,只他薛魏一个,因此薛魏才是这次战役的最大受益者。

自古以来,双面间谍绝对没有好下场,他们的确立功无数,缺一不可,但是双面间谍总是让人不放心的存在,只能斩草除根,才会高枕无忧。

容居很善于发现人心,他几句话下来,便让众人的脸色难看不已。

薛魏想要反驳,但是他突然发现,自己没什么话可以反驳,毕竟这都是事实,而且摆在面前,每一个人都看在眼里,自己就算是反驳,也只是徒劳。

就在这个时候,祁律却笑了起来,好似很不在意似的,说:“容相啊容相,亏你还是徐国的国相,难道容相你觉得,江山是忠心巩固出来的么?天子自然需要将士们的忠心,但天子也需要野心,有些事情,是忠心的人没有办法去做的……狼要吃肉,这是自然的规律,谁能逼着饿狼一心向善,只吃青草?天子难道会少了这两块肉么?合着天子好像养不起狼似的。”

姬林被祁律的口气逗笑了,的确如此,姬林向来不是个小气的人,狼想要吃肉便给他肉,总比一头狼想要吃星星月亮来的实在。

天子并不怕狼要吃肉,怕就怕这头狼想要吃星星,想要吃月亮,因为那是天子给不起的,比起来星星和月亮,天子和狼能保持着一个互惠互利的关系,岂不是皆大欢喜,还要强求甚么呢?

容居听到祁律的话,稍微有些愣神。姬林眯了眯眼睛,突然笑了起来,说:“容居,如今寡人也给你两条路,一条是随寡人回薛国做客,这两外一条么……便是请容相留下一封对徐国忠心耿耿的遗书。”

他这么一说,容居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抿着嘴唇不言语了,眼眸闪烁着寒光,胸口快速起伏,仿佛隐忍着巨大的羞辱一般。

祁律笑着说:“看来容相对徐国也不是多忠心嘛,连遗书都不肯留下,如此一来,只好与我等回薛国做客了?”

姬林沉声说:“带走。”

“是,”薛魏立刻拱手说:“魏敬诺!”

薛魏将容居押解上,众人轻点俘虏,准备回到薛国去。

他们这趟来参加“会盟”,没有辎车,毕竟徐国的地界很难行,一路都是丛林,辎车无法通行,全都是骑马。

众人离开营帐,姬林一个帅气的翻身上马,动作行云流水,黑色的天子衣袍抖动,发出咧咧风响,那简直便是英俊帅气的标杆。

祁律眼望着天子潇洒的上马动作,回头看了看自己的高头大马,咂了咂舌,刚准备认命的上马,便听天子说:“太傅与寡人同承罢,带来的马匹数量有限,无有多余的。”

天子可谓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分明有多余的马匹,就算是没有多余的马匹,也不能让天子和太傅受了委屈,肯定是士兵们少乘一匹便罢了。

祁律没想到这一节,听到天子的话眼睛一亮,只是想着自己可以不用单独骑马,无需和马匹作斗争,当真是大好。

于是祁律眼睛亮晶晶的对着姬林点头,一时间闹得姬林有些哭笑不得。

姬林伸出手掌来,祁律谢过之后,赶紧握住姬林的掌心,被姬林一拽,直接上了马背,祁律便落在了姬林身前,稳稳当当的坐着。

姬林伸手越过祁律,仿佛搂着他的腰身一般,抓住缰绳催马向前,他已经好些天没有看到祁律,虽知道计划万无一失,但是姬林心里还是担心的很,一刻不见到祁律,心中便不舒坦。

如今终于重新将祁律找回来,只觉得狠狠松下一口气来,恨不能将祁律抱在怀中,死死拥住……

祁律坐在前面,悠闲地骑着马,不需要他掌握方向,也不需要他催马,只管坐着就好,而且坐在前面视野特别开阔,仿佛自己在策马而行一样,有一种霸气侧漏的错觉。

祁律笑眯眯的,过了一会儿,感觉天子和自己坐得越来越近,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而且马匹颠簸,两个人难免磕磕碰碰,也是常有的事儿,祁律觉得自己就是太“敏感”了,毕竟对天子居心不良,抱有不太一般的想法。

这种错觉越发的明显起来,到后来,祁律觉得自己好像被天子抱在了怀里一般,天子强健有力的心跳声异常清晰,胸口还暖洋洋的,好像一个真皮大沙发。

就在祁律想入非非的时候,姬林的嗓音在祁律耳边轻浅的,却很沙哑的说:“太傅,手腕可疼?”

随即祁律便感觉到腕处的婆娑,低头一看,天子正握着自己的腕子,大拇指轻轻的摩擦着祁律被绳子勒出来的红痕,有几条痕迹已经发紫了,应该是之前捆绑的痕迹,还有几条是新鲜的。

为了逼真,祁律自然是要被绑起来的,这点子小伤祁律也没当一回事儿,不过这会子被天子的掌心握着,祁律突然觉得伤口不疼,反而痒起来,而且还是那种百爪挠心的痒。

祁律本想把手抽回来的,但是姬林握着,没让他抽回去,姬林的手掌很大,宽大又温热,一把就能将祁律的腕子攥过来,而且绰绰有余,轻轻的摩挲着那些红痕。

姬林的嗓音低沉:“太傅倘或出了甚么事情,让寡人如何是好?”

祁律仿佛被天子的嗓音蛊惑了,那低沉的嗓音,带着一丝丝的磁性,在祁律听来简直勾人,一瞬间百爪挠心,轻轻咳嗽了一下,把自己的心神生生拽回来,恭敬的说:“律身为人臣,为天子尽忠是应该的。”

姬林盯着祁律的面容,说:“太傅和旁人不一样,在寡人心中,太傅是最重要之人。”

他这么一说,两个人瞬间没了声音,祁律心脏狂跳,脑海中一亮,心里想着,天子难道在对自己表白?

姬林一时失口,因着几天未见祁律,心中那种想念和占有欲难免滋生,一时没有按捺住,如此表露心意的话直接脱口而出,说完之后他便后悔了,因着祁律一脸怔愣,眼眸还乱瞟。

姬林不知祁律在想什么,恐怕吓坏祁律,赶紧岔开话题说:“太傅受伤了,回去之后让医官看看罢。”

祁律含糊的应了一声,心中还是百爪挠心的,不停的激荡着,难道天子对自己也有意思,所以我们是两情相悦的?并非是自己一头惦记天子美好的肉/体?

不过祁律转念一想,天子说的最重要之人,也有可能是依赖之情,毕竟天子一直以来都很依赖自己,祁律早些也以为天子喜欢自己,后来发现天子其实是个天然撩。

如此一来,祁律便郁闷了,天子对自己是依赖,还是真的有心?

祁律回了薛宫,这次瓦解徐国两万兵马,而且还抓住了徐国的国相容居,如此一来徐国已经一败涂地,天子便可以和徐国正式谈判,如果不肯归降,不肯放了宋公,那么就直接打到徐国的老窝去。

薛魏大功一件,薛侯尚和太子联合徐国谋反,已经被打入圄犴,薛国的继承人只剩下薛魏一个人,姬林答应薛魏,等到解决完徐国的事情之后,便会给薛魏册封,让他成为名正言顺的薛侯。

如此一来,皆大欢喜,天子让公子冯草拟了一份诏令,送到徐国,之后就等着看徐国的反应了。

祁律吃了两天苦,回来之后天子“勒令”他安心养病,分明是手腕受伤,恨不能不让祁律下榻走动。

难得祁律这两天也乖乖的呆在房舍中不出来,一天到晚往榻上一瘫,也不睡觉,两眼望着屋顶,仿佛在冥想甚么难题似的。

獳羊肩有些奇怪,太傅这是在做什么,难道是在想关于徐国的事情?公孙滑则是笑笑,一脸的高深莫测,没让獳羊肩去打扰祁律,任由他瘫在榻上装死。

祁律瘫了两日,实在是瘫不住了,第三天可算是出门来了,他来到花园儿散一散,别看这薛国是个小国家,但是花园儿的景致还是错的,已经入了秋,花却没有凋谢,反而争相开放,仿佛在怒放最后的芳华。

祁律站在花园里,临湖而立,又在发呆。獳羊肩见祁律又在发呆,忍不住便说:“太傅,您是有什么困惑,要是真有什么难事儿,不妨说出来听听,小臣或许能帮忙,也说不定。”

祁律狐疑的瞥了一眼獳羊肩,似乎不太“信任”獳羊肩。当然,祁律是相信他的,但是这方面他不是很信任獳羊肩。

祁律便说:“小羊,你有喜欢过人么?”

獳羊肩一愣,正巧了,这个时候石厚从旁边经过,他刚从薛国的政事堂出来,一眼便看到了祁律和獳羊肩,本想来打招呼的,哪知道刚走近一些,便听到祁律“灵魂的发问”。

石厚立刻放轻了脚步,似乎想要知道獳羊肩是如何回答的。

獳羊肩听祁律这么一问,当即一愣,抿了抿嘴唇,脸色有些古怪,随即说:“没有。”

祁律叹气一声,所以不想问小羊,小羊根本无法给他一个答案。

獳羊肩刚回答完,“唰!”一声,突然有人冲了出来,吓了祁律和獳羊肩一跳,那杀气腾腾的,还以为是刺客呢,定眼一看,竟是虎贲郎将石厚!

“石……”将军……

祁律的话还没说完,只开了一个头儿,石厚已经一脸铁青,一把抓住獳羊肩,说:“太傅,厚借家宰一用!”

说罢,也不等獳羊肩反应,恨不能直接扛着獳羊肩离开。

祁律抻着脖子挥手,说:“石厚!你别把我家小羊用坏了!”

獳羊肩本还想反抗来着,听到祁律的话,只觉脸上烧烫,一个不慎便被石厚给拽走了。

石厚和獳羊肩离开之后,祁律又一个人站着发呆,思考着世界难题。正巧薛魏路过花园,便看到了祁律,上前来作礼,说:“祁太傅。”

祁律看到薛魏,眼睛当时明亮了起来,恨不能是一头见到了小羊的狼一样,薛魏突然有点打退堂鼓的感觉,已经后悔自己冒出头来。

祁律一把抓住薛魏,说:“薛公子,来的正好。”

薛魏低头看了一眼祁律抓住自己的手,说:“太傅可是有要事?”

祁律点点头,说:“听说薛公子红粉知己遍天下,蓝颜知己那也是大把大把的搓,恨不能用簸箕,可有此事?”

薛魏:“……”不知太傅是夸我,还是损我。

祁律说:“律想问问薛公子,我有一个朋友……”

又是我有一个朋友,不过薛魏同样是古人,因此不理解我有一个朋友的梗。

祁律继续说:“律这个朋友突然被人说是最重要之人,薛公子,律这个朋友很为难,他不知对方对自己的心思,是爱慕呢,还是依赖,这该如何区分?”

祁律苦恼的就是这个问题,他不知道姬林是依赖自己,还是对自己有意思,如果闹错了这个关系,强撩了天子,别说是天子超好亲的嘴唇亲不到了,以后怕是会丢了官,连花椒也吃不起了……

薛魏吓了一跳,还以为是甚么事情,听到祁律这么说,便笑了起来,说:“太傅,这还不容易?”

祁律一听,有门儿,果然这种问题便要问薛魏这样的人精,小羊太纯良了,问獳羊肩这样的问题根本无法得到建设性的回答。

薛魏笑着说:“想要区分是孺慕还是爱慕,便要看看此人对太傅您的友人有没有□□,这两个慕字之间,私欲可是一道大坎儿,不是么?”

祁律一听,恍然大悟,确实如此!

倘或天子对自己有私欲,那便不是依赖之情。祁律心想,虽自己和天子已经发生了不可名状的干系,但那时候天子饮了酒,自己又中了药,倘或在没有饮酒和中药的情况下,天子对自己有私欲的话,那便是两情相悦了。

祁律这么一想,谢过了薛魏,立刻转身就走,一副很着急的模样,闹得薛魏不知什么情况。

祁律转身进了膳房,如今想知道天子对自己的想法,便看看天子对自己有没有私欲便可以了,于是祁律准备开始勾引天子的大计。

祁律准备做个夜宵,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借口端着过去找天子,“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黑漆漆的简直完美,试探一下天子对自己的意思。

祁律打定了主意之后,便开始准备小食。若说起小吃,祁律倒是很想做炸薯条来吃,只可惜这个年代没有土豆这种食物,不过祁律打算用另外一种食材替代,那便是炸藕条。

炸藕条味道香脆,虽然和炸薯条的味道并不一样,但是同样香脆可口,吃起来满足又解馋,关键做起来还很容易。

祁律做了一个炸藕条,又把自己研制的麻辣卤味拿出来,因着想要确定天子对自己的想法,就不能饮酒了,用酸梅汤来充当饮品。如果饮酒误事那不是两情相悦,反而更像是酒后乱性……

等夜色浓重一些,祁律便端着做好的小食,一路散发着香喷喷的味道,又是焦香,又是麻辣,又是咸香,往天子下榻在薛宫寝宫而去。

因着薛国的国君已经下狱,薛魏还没有正式成为薛侯,所以国君的寝宫是由天子下榻。

祁律端着吃食到了门口,时辰已经夜了,将近午夜,但是寺人们很有眼力见儿,见到祁律来了,没有阻拦,直接放行。

这会子马上便要午夜,姬林已经准备歇息,午夜一到,天子便会变成小土狗,为了不被旁人发现,每次将近午夜,姬林都会把宫人遣出去。

姬林刚要躺下,便听到开门的声音,立刻警觉的坐起身来,没看到人影儿,反而先闻到一股子香喷喷的味道。他一下就闻出来了,绝对是祁太傅做的小食,不然不可能这么香。

天子虽晚膳吃饱了,但此时闻到这香味儿,立刻又饿了起来。

祁律端着膳食走过来,一眼便看到了天子,天子一身黑色的里衣,披散着头发,衬托着高大的身材,俊美的容颜,沐浴的清香和衣裳的熏香幽幽而来,祁律突然觉得,不愧是自己垂涎的美人儿,竟比自己手中的小食看起来还美味。

姬林没想到祁律突然跑来了,他看了一眼天色,黑压压得紧,马上便要跨过午夜。他心中着急,大跨步直接跨到了寝殿门口,长臂一展,“嘭!”搭在殿门上,愣是没让祁律进殿。

祁律好生奇怪,天子拦着自己,不让自己进殿,一瞬间祁律还以为天子在殿中金屋藏娇了,毕竟这个时辰的确是夜深人静好办事儿的时辰。

姬林咳嗽了一声,脸上还有点心虚,说:“太傅怎么过来了?”

祁律说:“天子,律做了几样小食……”

他的话还没说完,姬林更是着急,连忙接住祁律手中的小食,说:“太傅身子不好,切勿熬夜,还是快些回去就寝罢,这小食寡人便留下了,太傅快回罢。”

说着,“嘭!”一声,抢了小食,直接把殿门撞上。

被天子关在门外的祁律:“……”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太傅傅勾引计划现在启动!让我们看看谁能逃得过绿哥哥的魔爪~

第一回合:美食的诱惑!

经过:+#_%。、=:!

结果:惨败qaq

祁·勾引中·律:(反思中)一定是美食的诱惑不够直观刺激,看来必须要进行xx计划了。

(太傅傅勾引计划第2套正在准备中,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明日早8点,太傅傅准时开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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