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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林在寝殿批看了文书,活动了一下筋骨,想要趁着空闲的时候便去找太傅说说话,哪知道去了祁律的屋舍,却没有看到祁律本人,獳羊肩说太傅一直在膳房忙叨,照料容相的饮食。

姬林当时答应祁律照料容居的饮食,其实已经很不舒坦了,毕竟姬林爱慕祁律,哪里忍心他总是给别人做饭,尤其容居还有一点子居心不良。

姬林本是勉强答应,没成想这个容居简直便是蹬鼻子上脸,何其无耻,不只是让祁律照顾他的一日三餐,还点着名儿的要各种小食,天子吃过的姜撞奶也是容居点名要的小食。

这回可酸坏了天子,还以为祁太傅是专门做给自己的,而如今容居刚刚用了午膳,竟然还点名要吃别的,一环接一环的难为祁律。

姬林当即脸色难看,立刻从祁律的屋舍走出去,便往容居那面而去,他一身黑袍,身材高大,脸色阴霾着,别看年纪轻轻,却十足的威严,大步走进容居的住处。

外面的虎贲军一看到是天子来了,赶紧就要作礼通报,哪知道姬林抬起手来,示意不要出声,没有任何停顿,立刻便走了进去。

姬林走进去,本想震怒的申斥容居,一个徐国遗弃的国相而已,也敢对寡人的太傅呼来喝去,实在大胆,然……

姬林黑着脸走进去,便听到“呜呜呜——嘶……呜呜……”的声音,好像有甚么人哭了,姬林定眼一看,并非是祁律,祁太傅面容很平静,还保持着温柔的微笑,盯着屋舍之中的容居。

容居本人坐在席上,眼睛通红,哭出了眼泪,还不停的抽噎着,一向作天作地的容相哭的如此不堪,已经十足的诡计,最诡异的是容居手里竟然还捏着一只无骨的鸭掌,软趴趴的鸭掌上面蘸着黄色的酱汁,也不知道是什么酱汁,容居一面哭,还在一面啃鸭掌……

祁律见到天子进来,连忙作礼,说:“律拜见天子。”

薛魏也赶紧作礼,轮到了容居,容居也想作礼,但是他吃芥末太上头了,还在“呜呜呜”的哭着,抽噎着说:“容……容……容居拜见天子。”

天子:“……”甚么情况?

姬林的目光看向祁律,祁律笑眯眯的说:“天子不必吃惊,容相是因着食了芥末,太过呛鼻上头,所以才会如此。”

姬林一听,一腔怒火瞬间便被祁律浇灭了,他急匆匆过来,明明是来保护祁律的,哪知道来了一看,根本不需要自己出头,祁太傅一个人便将容居制得服服帖帖。

祁律笑眯眯的说:“不知容相晚膳可还有什么想食的?”

容居听到这里,连忙放下自己手中的芥末鸭掌,擦了擦手,突然一反常态,郑重的跪在地上叩首,说:“太傅不止机敏聪慧,而且心怀旷谷,容居佩服。”

祁律看到容居给自己下拜,便亲手扶起容居,笑着说:“容相为了试探律,绞尽脑汁,当真也是难为容相了。”

其实祁律早就看出来了,容居并非真的有心难为自己,容居身为徐国的国相,徐国这些年井井有条,百姓安居,这都说明容居是一个合格的国相,容居无论是计谋还是才华都很合格,又怎么会如此傲慢无礼的对待祁律呢?

祁律早就看穿了,容居怕是想要试探试探自己,所以才故意出了三道难题,祁律不仅一一化解,而且态度十分谦和,这是让容居最佩服的地方。

祁律说:“既然容相已经甘心归顺,那么是不是应该为天子讲一讲这淮夷人了,毕竟宋公还在淮夷手上,时不我待,岁不我与啊。”

容居的态度和之前有很大的改变,变得毕恭毕敬起来,拱手说:“正是,容居正想向天子禀报此事。”

姬林一看,还是来对了,众人便坐下来准备谈论一下淮夷的事情。

容居展开一张小羊皮,放在案几上,说:“这是容居这一日所画的地形图,淮夷与徐国接壤的地形图,还有淮夷总是侵扰活动的范围,请天子与太傅过目。”

姬林眯着眼睛浏览了一下这地形图,不由对容居另眼相看起来,他还以为容居只是一个奸相,没曾想容居是有些本事的,这地形图画的十分精细,也能弥补一下他们对淮夷一带地形的不了解。

容居说:“淮夷一带地形复杂,但是也有弱点,便是草木太多,倘或天子使用火攻,便可将淮夷军队一举歼灭。”

姬林皱了皱眉,说:“就算寡人想用火攻,总不能直接一把火烧了丛林,需得有一个目的,不知淮夷人藏在何处,如何火攻?”

祁律也有一个担忧,说:“淮夷多草木,的确利于火攻,但天子即位不久,倘或真的如此大肆火攻,必然死伤无数,或许会被有心人挑拨舆论,引起天下百姓的恐慌。”

容居笑了笑,说:“天子与太傅心善,那这火攻,也可以不烧人,而是烧淮夷的粮草。”

姬林说:“容相可知淮夷的粮草在何处?”

容居很坦然的说:“不知。”

容居又说:“但容居可以为天子查探。”

容居显然有后话,拱手说:“容居身为徐国国相之时,与几位淮夷首领多有来往,也算是有些交情,容居愿为天子前往淮夷,佯装诈降,查探淮夷人的粮草位置。”

按照容居的说法,淮夷虽然被称作淮夷,但并非只有一拨人马,就像是狄人一样,周天子把北面的人统称为狄人,但狄人自己也分长狄、白狄、赤狄等等,而且狄人也会打仗。

淮夷同样,淮夷有很多不同的队伍,这些队伍平日里互相不服,如今因为利益的驱使,拧成一股,劫持了宋公与夷,想要占一些便宜。

容居说:“这些淮夷的军队,是面和心不和,只要将他们的粮草烧毁,几股势力必然分崩离析,到时候天子直接各个击破,何愁难以平定淮夷?”

容居说的极是,但如何才能烧毁淮夷的粮草,以除后患,这是个大问题。容居愿意作为诱饵,前往淮夷诈降,等他取得了淮夷的信任之后,便可以知道粮草的位置,烧毁粮草,以火焰为号,作为虎贲军前进的路标。

祁律说:“这的确是个好法子,只不过……虽容相与淮夷的首领都有来往,但当时是有利益做前提,因此才能攀上交情,如今徐国与淮夷已经谈崩,容相此番十足涉险,而且并不一定能成功。”

容居笑了一声,脸上挂上了奸佞的笑容,说:“太傅所言甚是,想要和淮夷人打交道,必须先给他们一些甜头才是,淮夷吃到了甜头,才会放松对容居的警惕。”

姬林“哦?”了一声,说:“说说罢,容相口中的甜头,到底是甚么?”

容居说:“自然是粮草。”

姬林眯了眯看眼睛,说:“按照容相所言,寡人要烧淮夷的粮草,便要先给他们粮草?”

容居点点头,说:“容居想要取得淮夷的信任,必然需要带一些甜头过去,还要请天子配合,如今天子已经控制了徐国,必然要将驻扎在薛国的队伍转移到徐国,这其中运送粮草是个关键……”

容居逃窜到淮夷诈降,必然要拿出诚意来,便会告诉淮夷人,天子转移粮草的路线,带着淮夷人杀过去抢夺粮草,等淮夷人真的抢到了天子的粮草,那时候才会对容居放松警惕。

姬林陷入了沉思,的确是这个道理,但这个方法十足冒险,不但容居冒险,运送粮草也十分冒险。

容居拱手说:“天子,击破淮夷,迫在眉睫,如今火已经烧到了眉毛尖上,再也管不得太多了,只要天子能够大破淮夷,便能堵住天下诸侯悠悠众口,立信扬威!”

姬林的眼眸微微发沉,终于点头说:“好,那便有赖容相了。”

众人商量好了,仔细的谋划了一番,容居佯装打伤祁太傅逃窜,天子便会放出风声,遍城的捉拿容居,让淮夷人也听说容居是个在逃的反臣,如此容居到了淮夷,便可事半功倍。

第二天一大早,宫中便传出了消息,徐国罪臣容居,竟然打伤了祁太傅,祁太傅重伤在身,危在旦夕,天子愤怒,发布了榜文缉拿容居,如果能缉拿容居者,便封洛师太宰!

因着这奖赏太过丰厚,很多人便蠢蠢欲动起来,别说是薛国了,临近的几个国家也全都躁动起来,准备捉拿容居。

祁律被“打伤”了,一身是血,医官冲进来抢救,把祁律差点捆成了一个“木乃伊”,祁律也不知道自己具体哪里受伤了,反正医官们上来一顿乱捆,自己不是木乃伊便是粽子,手掌给捆成了一个大猪蹄,动都不能动,更别提下厨了。

祁律举着自己的手反复地看,这时候天子便来“探病”了,他黑着脸走进来,把寺人宫女都遣走,关上门,这才笑了出声,说:“太傅你这是……?”

祁律无奈的说:“天子,这些医官做戏也太假了,您看看这包扎的。”

祁律晃动着自己的手,伤布有些松了,被祁律晃动的散落下来,姬林一看,立刻坐过去,将祁律的手放在自己的腿上,小心翼翼的给祁律重新包好伤布,而且还系了一个蝴蝶结。

祁律:“……”

天子和祁太傅琢磨着伤布的蝴蝶结,这时候的容居已经成功的逃窜出薛国,一路往淮夷逃奔,他身边没有什么人,只带着一个“小臣”,这小臣自然便是薛魏无疑了。

淮夷和薛国的确有些来往,但是薛魏在国中不受宠,所以淮夷的人从来没见过薛魏,薛魏是个完全安全的生面孔,薛魏的功夫不错,有薛魏保护容居,确保容居能够顺利的到达淮夷。

两个人一路逃命,到了天黑的时候,四周已经黑压压一片,在丛林中迷失了方向。

“簌簌簌!”的声音突然响起,从四面八方而来,薛魏立刻警觉起来,拔出自己的匕首。“哗啦!”一声巨响,容居和薛魏只觉得脚下一兜,竟然踩到了陷阱,想要反应已经没有法子,猛地被网兜给冲上了天。

容居被兜的翻滚起来,薛魏赶紧抱住容居,网兜一收,快速顺着树干兜上天去,随即有人哈哈大笑说:“抓到了!抓到了!”

“不是猎物?”

“他娘的是人!”

“咦?这倒是个熟人呢!快去通报主公,抓到了一头顶肥的猎物!”

薛魏刚想要刮破网兜,容居一看,立刻按住他的手,说:“鱼上钩了。”

原那些人并不是丛林里的猎人,也不是什么劫匪,就是淮夷人无疑了。

淮夷人布下陷阱准备打猎,哪知道竟然抓到了容居,容居叛变的事情已经传开了,淮夷一直注意着天子的动向,自然也听说了。

容居和薛魏被推推搡搡的来到一处营地,容居左右看了看,这营地太小了,绝对不是淮夷兵马的粮草屯基地,怕只是一个辎重点而已。

“看看是谁?!”一个粗哑的声音响起来,带着笑意。

大汉被簇拥着走过来,薛魏不认识那人,但看他的派头便知道,绝对是个头领。

容居微微一笑,与对方是老相识了,大汉说:“怎么,我听说容相在徐国混不下去了,到了天子面前,又被天子追捕?”

容居说:“让大王见笑了。”

淮夷之人不服管教,自己也会称王,只不过外人一般不会称他们为王,容居一开口十分客气。

容居又说:“容居如今被徐国追杀,又背叛了天子,到了大王这里,才觉得心安一些。”

淮夷的头领笑着说:“容相心安?我可不心安啊!谁不知道容相善于算计,功于心计?容相来到咱们这里,指不定也是你们那毛头天子的计策,是吗?”

容居一点子也没有紧张,更没有慌张,说:“原在大王心里,容居竟然是这么一个坏人?”

那淮夷头领上前走了两步,突然一把拽住容居,将人往怀里一搂,说:“我虽不信你,不过……你若是愿意伺候我,我便留你在营中,如何?”

薛魏眼看着那大汉一把搂住容居,立刻眼睛一眯,快速上前,匕首“嗤!”抵在大汉的脖子上,冷喝说:“放手!”

他一动,身边的士兵立刻全都暴起,快速将容居和薛魏围拢在中间,大汉冷声说:“怎么?你们狡猾的周人,狐狸尾巴这么快便露出来了?”

容居连忙压住薛魏的手,呵斥说:“做甚么?快把兵器收起来。如何能对大王这般无礼?”

薛魏咬着后牙,冷冷的盯着那大汉,因为大汉还没有放开容居,薛魏有些迟疑。就在他迟疑的关头,“啪!”一声,哪想到容居竟然劈手打来,直接赏了薛魏一个嘴巴。

薛魏当时有些懵,随即气的浑身发抖,他一心保护容居,哪想到容居不识好人,还打了自己一巴掌。

薛魏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将匕首扔在地上。

容居对那大汉笑着说:“大王您别在意。”

大汉打量着薛魏,说:“这是甚么人?对你倒是忠心耿耿呢?”

容居说:“是容居的嬖宠罢了。”

薛魏堂堂薛国公子,如今马上便要成为薛侯,被说成是容居的男宠,气得他差点吐血,但他也知道这是权宜之计,薛魏是个能忍之人,因此没有说话。

大汉哈哈大笑,一把抱起容居便要进帐子,薛魏双手攥拳,手背上青筋暴怒,感觉自己的忍耐力突然变得很低,几乎便要按捺不住。

就在这时候,容居突然说:“大王,容居此来,是带来诚意的,大王行军,要不要粮草?”

那大汉的动作一顿,眯了眯眼睛,突然又将容居放下,说:“诚意?”

容居笑的胜券在握,说:“正是,如今天子已经收服徐国,为了与大王一战,想要将兵马和粮草从薛国转移到徐国边境,这自古打仗,都是粮草先行的,容居这里有一则消息,十足可靠,便是天子战役粮草的路线,只要大王按照容居所说,便能直接截获这批粮草,以充军备。不知和这消息比起来,是容居更令大王心动呢,还是粮草更令大王心动?”

大汉眯着眼睛冷笑,说:“我如何能信你?”

容居说:“大王不必信我,这支粮草队伍因为行路偏僻,所以人马不多,唯恐惊动了大王,大王只需要派一百兵马便可大获全胜,倘或容居耍诈,一百人马对于大王来说,又有甚么损失呢,对么?”

淮夷的头领说要考虑考虑,容居也没催促,大汉给他们安排了一间营帐,让他们不要随便走动,关押在营帐里面。

两个人走进营帐,容居倒是清闲,往简陋的榻上一躺,似乎是赶路累了,翻了个身,侧卧在榻上,对薛魏招手说:“你这个嬖宠过来,给我捏捏肩膀。”

薛魏刚才挨了一嘴巴,又被容居说成是男宠,心里早就窝着火儿,他不知道的是,其实他最窝火的是看到那淮夷的头领抱着容居的时候。

薛魏冷着脸站在营帐门口没动,容居轻笑说:“怎么,吃味儿了?你这嬖宠的眼神,看起来好怕人呐?”

薛魏眼看容居那得意的笑容,只觉得十分扎眼,便一步步走过去,露出一个阴沉的笑容,说:“容相不是说,小臣是一头吃肉的白眼狼么?小臣只吃肉,怎么会吃味儿呢?如今……该是食肉的时候了么?”

姬林与祁律那面,按照计划,第二日便准备开始运送粮草了,这些粮草是必须丢掉的,让容居可以获得淮夷的信任。

因着粮草必须丢掉,所以兵马也要惨败才行,由谁领兵是个问题,惨败也是需要技术的,搞不好的话还会引火烧身。

公子冯主动请命,说:“天子营救宋国,只因天子宽宥仁和,而宋公落入淮夷之手,说到底是我宋国之事,如今涉险,冯如何能让旁人带领,冯身为宋国子民,责无旁贷,还请天子首肯,冯愿前往!”

公子冯愿意领兵护送粮草,他平日里话很少,看起来像是个贵公子一般,但其实公子冯武艺出众,和宋国战神孔父嘉是师兄弟,性子又沉稳持重,的确是运送粮草的最佳人选。

姬林答应了公子冯的请求,让公子冯点齐了人马,带上粮草辎重出城,临走的时候姬林还在嘱咐,说:“千万不要和淮夷人硬拼,做出退败的模样便好,不要涉险。”

公子冯一身黑甲,身披猩红披风,腰夸佩剑,无论是黑色的介胄,还是猩红的披风,都和他惨白的脸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公子冯一双无欲无求的眼眸,平日里兴不起一点子的波澜,如今却眯着,黑眸翻滚着海浪,对天子拱手说:“请天子放心,冯幸不辱命!”

姬林和祁律送公子冯到城门,很快便看着公子冯带了一队人马开出城去,飒沓着尘土,而这一对人马只有五十人,还带了不少的辎重粮草……

公子冯的队伍快速上路,冲出薛国的城门,按照计划的路线顺着山路一路蜿蜒向前,因着辎车中装满了粮草,车辙印迹深深的印在泥土之中。

一行人速度不慢,经过一段山路,很快进入薛国和徐国交接的丛林,天色慢慢暗淡下来,丛林昏暗,遮天蔽日的树木肆意的生长着,“嘭!”一声巨响,辎车的车轮因为被石头卡住,竟然一下侧翻了出去,“轰隆——”洒出一地的粮食。

“怎么回事儿?!”

“快,把粮草收拾起来!”

“动作快!动作快!”

车队暂时停了下来,快速收拾粮草,就在这个时候,突听“簌簌……簌簌……”的声音,仿佛是风吹动丛林的声音,在这片巨大的丛林中着实不怎么起眼。

草丛波动着,就在队伍即将启程的时候,突听“杀!!”的声音,从那些波动的草丛里快速涌出伏兵,那些伏兵的衣着和他们不一样,一看便知道是淮夷人。

公子冯身边只带了五十兵马,淮夷出动的那是他们的两倍,快速驱赶着粮草兵,公子冯这次的目的就是将粮草送给淮夷兵马,因此根本没有怎么抵抗,装模作样了一番,立刻说:“快!撤退!!”

“撤退——”

“撤退!撤退!”

一时间队伍乱七八糟,士兵们纷纷放弃沉重的粮草车,丢盔卸甲的调头便跑,淮夷的士兵看到这场面,立刻哈哈大笑。

“容居果然没有骗咱们!”

“粮草!真的是粮草!”

“哈哈哈,料定他也不敢骗咱们大王!”

“快,将粮草收拾起来,收兵!”

淮夷人抢夺了粮草,并没有追赶那些护送粮草的虎贲军,毕竟他们人马也不多,如果遇到了埋伏便惨了,于是打算收拾粮草,快速撤退。

就在这个时候,突听“踏踏踏”的马蹄声,听声音人单力薄,而且马蹄声十分悠闲,轻轻巧巧而来。

淮夷的兵马立刻戒备,看向那马蹄声的方向,果然,便看到一个身穿黑甲,肩披腥红披风的男子竟然折返了回来。

那男子面容俊美,面色却异常惨白,眼神冰冷没有波澜,正是公子冯!

公子冯骑在马上,慢悠悠而来,他身边并没有任何虎贲军,只有他一个人,仿佛踏青一般。

淮夷士兵被公子冯的模样吓坏了,带头的将领说:“不要慌!他就一个人!给我围起来!”

公子冯一个人,而淮夷士兵一百人,公子冯再厉害也不可能以一当百。公子冯却十足的平静,骑在马上,来到众人面前,被众人团团包围,慢慢的,一点点的,“嗤——”抽出腰间佩剑。

淮夷兵马立刻警戒的盯着公子冯,就在这时候,公子冯却将手中的佩剑“啪!”一声扔在那些淮夷兵面前,唇角挑起一个笑容,嗓音低沉的说:“宋国公子冯,求见你们的首领。”

众人面面相觑,原来这个面色惨白的男子,就是宋国的公子冯,也就是被抓的宋公与夷的堂弟,除了宋公与夷,只有公子冯才是宋国的正统血脉。

那些士兵互相目询,相对比起人头众多的淮夷士兵,公子冯只有一个人,却显得异常的平静持重,仿佛那个被包围的人并不是他一般。

公子冯淡淡的说:“冯已然缴械,身上并没有带任何兵刃,求见你们的大王,有要事相告。”

士兵的头领说:“你是宋国的公子?为何求见我们大王?怕是有诈!”

公子冯幽幽一笑,嗓子里露出“呵呵”的低沉笑声,说:“各位多虑了,冯是来投诚的,而且冯带来了投诚的诚意……”

淮夷的首领虽然说要考虑考虑,但是粮草对于他们来说是极大的诱惑力,因此容居胜券在握,根本没有一点子担心。

夜色已经浓重起来,突然有几个士兵进入了营帐,薛魏戒备的盯着他们,那几个士兵说:“容相所说的粮草果然是真的,大王已经截获了粮草,非常欢心,因此请容相移步,前往粮草驻兵大营,共商大计!”

容居一笑,他等的就是这一刻,出卖一些粮草,不过是为了博得淮夷人的信任,只要容居进入了驻兵粮草的大营,便可以给天子和祁律通风报信。

容居掸了掸袍子,说:“那便有劳带路了?”

士兵们领着容居和薛魏,弯弯绕绕的在丛林里拐了很久,前方豁然开朗,真的看到一片巨大的营地,那便是好几个淮夷首领聚集的地方,容居忍不住轻笑一声,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容居与薛魏走进营地,便听到“踏踏踏踏!”的脚步声,一瞬,几十个淮夷士兵突然冲上来,快速将容居和薛魏围在中间,刀兵相向。

容居一愣,立刻说:“各位,不要误会,大家都是自己人。”

“自己人?”淮夷的头领走了出来,便是之前的大汉,大汉笑着说:“甚么自己人?”

容居笑着说:“大王,您这是什么意思?容居不是刚刚为你抢夺了天子的粮草么,咱们都是自己人啊。”

“是么?”淮夷的首领笑着说:“容居啊容居,你真是能说会道!我险些就被你给骗了!分明是你和周人天子合谋算计我们!打算弄出一些粮草作为诱饵,将我等引出来,是不是?!”

容居眼眸微微晃动了一下,当然打死也不承认,说:“大王您怎么会这么想呢?我打伤了周人天子的师傅,天子已经不容我,我为何替他卖命?”

“因为你足够狡诈!”淮夷的首领说:“你假意投降,用粮草作为诱饵,为的便是让我带你来驻兵大营,然后一把火烧了我的粮草,是也不是?”

薛魏不知这些淮夷人是这么听说的计划,也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现了问题,他只知道如今自己与容居虽然来到了淮夷的大营,但是已经被包围在内,一着不慎,可能万劫不复!

容居刚想要狡辩,那淮夷首领说:“我知你能言善辩,好哇,我有一个人可以和你当面对峙!请他出来!”

士兵立刻应声,很快引着一个黑甲之人迎面而来,那男子高大挺拔,俊美冷淡,一身黑甲衬托着冰冷的气质,无欲无求的黑眸中隐藏着暗暗的波澜,唇角却拧着一丝丝的冷笑。

“公子冯?!”容居见到公子冯,大吃一惊。

薛魏心头也是一惊,立刻将容居护在身后,因为他知道,一切的计划都将失败……

公子冯被淮夷士兵请出来,他分明笑着,说出来的话却没有笑意,淡淡的:“怎么,容相不愿见到冯?”

容居脸色瞬间惨白起来,已然没有了平日的胜券在握,咬住后槽牙说:“宋公子你怎么在这里?”

公子冯说:“自然是投诚而来,怎么?只允许容相投诚,不允许冯投诚,这天底下,哪里有这种道理?是了,因着容相的投诚,是假投诚。”

容居心惊肉跳,只觉得嘴唇干裂,不停的抿着,透露出一丝丝紧张,手心里全都是冷汗,他万没想到自己的计划会出差错。

公子冯说:“容相不必装了,冯已然与大王禀明一切,还要多谢容相的粮草。”

淮夷的首领挥了挥手,说:“押解起来,一个徐国国相,一个薛国的公子,好哇,咱们与周人谈判的底气又多了两分啊!”

士兵快速冲上来,薛魏护着容居,但是淮夷人多势众,薛魏根本敌不过这些人,薛魏被狠狠一拳打在腹上,整个人“嘭!”跪在地上根本起不来。

容居立刻抢过去扶住薛魏,狠狠地说:“公子冯!你竟敢出卖天子?!”

公子冯淡淡的说:“出卖?我乃宋国正统,与夷兵败被俘,天子明明可以直接封了我为宋国国君,却迟迟不肯,你说说看,我凭什么供奉他为人主?!”

薛魏受伤一口气没提上来,直接昏厥了过去,容居又不会武艺,很快两个人便被士兵拖了下去,关在帐中,严加看管。

淮夷的首领看向公子冯,笑着说:“多亏了宋公子相助,否则我们便要中了天子的诡计!”

公子冯冷淡的说:“不过是互惠互利罢了,只要大王可以助我登上宋国国君之位,旁的任何事情,冯都不想理会。”

“好!”淮夷首领说:“爽快!宋公子是爽快人,来,请进帐!我已经备下好酒,另外还有一份薄利。”

公子冯很冷淡,抬了抬手,示意让对方先行,众人便一并子进入营帐。

淮夷首领坐下来,拍了拍手,讴者舞女鱼贯而入,营帐中立刻充斥着歌舞和嬉笑声,他们今日截获了粮草,又扣押了徐国的国相,薛国的公子,可谓是大获全胜,自然要庆祝一番。

公子冯坐在席上,依旧十分冷淡,都不正眼那些身姿曼妙的歌女一眼,仿佛确确实实的无欲无求。

淮夷的首领哈哈大笑,说:“宋公子不喜欢这些?那好办,我手里有一样,是宋公子保证喜欢的。”

公子冯淡淡的说:“是么?”听口气似乎不太相信。

淮夷的首领低声说了几句,士兵退出去,很快又回来,一同而来的多了一个人。

“哗啦!”营帐帘子掀开,两个士兵架着一个满脸血迹之人走进来,“嘭”直接将那人丢在地上。

那满脸血迹之人身材瘦弱高挑,黑发披散而下,鬓发也沾染着血迹贴在面颊上,身上缠绕着锁链,意识不太清醒,被狠狠丢在地上,嗓子里发出“唔……”的声音,似乎有些悠悠转醒。

那淮夷首领笑容笃定,说:“宋公子绝对喜欢这份薄礼,请看。”

公子冯冷淡的面容,在看到那男子的一瞬间,突然变化了,苍白的脸上青筋暴动,眯了眯眼睛,眼神深邃仿佛滚水。

公子冯慢慢站起身来,绕过案几,越过那些舞姿妖娆的舞女与讴者,半跪在那人面前,单膝点地,提起手来,一把捏住对方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来。

“嗬……”男子低低的呻/吟了一声,被迫扬起脖颈,牵动了他的伤口,疼的立刻清醒了过来,他的双眼被血迹蒙住,透过迷茫的血迹,与公子冯对视着,喉咙快速的滚动,眼眸紧缩,似乎是因着惧怕。

公子冯轻笑一声,在男子耳边沙哑的低声说:“大哥,别来无恙,冯儿当真是挂念的紧呢。”

公子冯运送粮草的队伍一去便杳无音信,姬林等了一夜,也没有任何消息。

第二日天色蒙蒙亮,祁律还在睡梦中,便听到“砰砰砰!”的敲门声,恨不能将门板生生拍下来。

祁律顶着一头呆毛爬起来,说:“甚么人?”

石厚的嗓音十足匆忙,隔着门板大喊:“太傅!大事不好,公子冯怨恨天子没有立他为宋国国君,出卖了容相,投诚淮夷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祁·大猪蹄子·律:看到有人说本太傅谈恋爱没进度,那你们肯定是对本太傅有什么误解。谈恋爱只是本太傅的副业,毕竟本太傅的正经工作实在太多了。恋爱什么的,抽空谈谈就好。

祁律工作一览表:

1研究美食

2赚钱养狗子

3赚钱养干儿子

4赚钱买花椒

5国家大事

6饲养鱼塘(划掉,应该读作收揽人才)

7勾引天子

姬·狗儿子·林:你们以为寡人在太傅心中垫底?不,你们错了,寡人排第二!

姬·狗儿子·林:虽然美食在太傅心中最主要,但太傅做好的美食,还不是都被我吃掉(自豪表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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