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凶寡人!(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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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律没有见到姬林, 干脆转头离开,想看看潞子仪歇息了没有,把刚才遇到文潞的事情与潞子仪说一说。

潞子仪如今虽然在会盟营地, 但是不宜透露身份, 因此乔装改扮成侍女的模样, 本是要跟着祁律的,不过这些日子, 潞子仪都住在武曼的营帐中。

燕饮是潞国国君发起的,潞子仪自然不能露面, 便一个人呆在营帐之中。过了子夜,武曼便回来了, 因为是燕饮,自然要饮一些酒水, 稍微有些上头,面颊有些发烫。

他走进营帐,帐中昏沉沉的没有点灯, 武曼还以为潞子仪已经睡下了, 便也没有点灯, 摸黑往前走,因着酒气上头,有些不稳, 脚下突然绊了一下, 还以为要摔倒, 哪知道突然被人一把抱住。

武曼抬头一看,竟然是潞子仪,潞子仪还没有睡下,搂住了武曼, 笑着说:“大司马如何这般不小心。”

武曼眼看着潞子仪,不由咳嗽了一声,因着潞子仪还是一身女装,他身材高挑,穿女装的时候给人一种小白兔的错觉,武曼又饮了一些酒,乍一眼看到潞子仪,顿时生出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刺激着武曼不争气的心率。

武曼连忙说:“你怎的不点灯。”

潞子仪笑了笑,说:“大司马出去应酬,子仪独守空房,为何还要点灯。”

武曼说:“甚、甚么独守空房?”

潞子仪说:“大司马要反悔不成,咱们合卺礼都行了。”

武曼强调说:“合卺酒都没饮,算什么行合卺礼?”

潞子仪笑着说:“怎么,听大司马的语气,仿佛有点遗憾。”

“谁遗憾?”武曼瞪着眼睛说:“我要睡了。”

潞子仪立刻跟上来,凑到武曼耳边,轻轻呵了一口热气,说:“那子仪伺候夫君更衣?”

“腾!”武曼只觉自己头顶冒烟,脸颊烫的好像煮过一样,眼神却越发的不能坚定,看着潞子仪女装又温顺的模样,心里仿佛揣了一只毛兔子,干脆一咬牙,一把搂住潞子仪。

潞子仪轻笑说:“夫君好着急呢。”

武曼知道他在调笑自己,可是武曼真的很吃潞子仪这一套,尤其是潞子仪一脸楚楚可怜,仿佛一只小白兔一样盯着自己的模样,再怯生生的喊一声夫君,武曼立刻便会被喊得通体舒畅。

武曼搂住潞子仪,分明是搂着一只可爱的小白兔,但实则是将一只大灰狼抱在怀里。就在武曼下定决心,想要以身饲兔,不,狼的时候,突听祁律的声音说:“大司马歇息了么?”

武曼被祁律的声音吓了一跳,立刻拉回神来,赶紧一把推开潞子仪,潞子仪“啧”了一声,整理着自己的衣裙。

武曼赶紧说:“我、我还没睡下,祁太傅有什么事,进来说话罢。”

祁律走进营帐,他其实不是来找武曼的,正是来找潞子仪的,便将自己遇到文潞的事情说了一遍。

祁律说:“不知潞太子可否有胞妹?”

武曼听他提起文潞,便说:“是了,我险些忘了,今日宴席之上,的确有个和潞太子长得十分形似的女子,只不过比潞太子娇小许多。”

潞子仪有些吃惊,微微眯眼说:“的确是小妹。”

祁律说:“那看来文潞姑娘没有说谎了。”

潞国国君是篡位上位的,一直在打压潞子仪这个太子,不过潞子仪的妹妹是女子,潞国没有女子上位的先河,所以潞国国君没有打压文潞,潞子仪逃出潞国,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文潞了。

潞子仪眯着眼睛说:“这个贼子,竟然想用小妹笼络人心。”

祁律说:“潞国国君想要将文潞姑娘和亲给天子。”

潞子仪冷笑一声,随即拱手对祁律说:“祁太傅,小妹素来体弱多病,子仪又逃亡在外,不便与小妹相认,还请祁太傅能照看小妹一二。”

祁律点点头,说:“这倒是没什么问题,只要是律力所能及之事,都会尽力照看的。”

潞子仪又说:“子仪之事,也请祁太傅对小妹保密。”

武曼说:“怎么,你还信不过自己的妹妹?”

潞子仪摇头说:“这倒不是,但小妹现在身在潞国阵营,小妹天生又没什么心机城府,倘或让她知晓了子仪还活着的事情,恐怕小妹会不经意透露出去,坏了天子大计,到时候也会牵连到小妹,反而十足危险。”

潞子仪说的有道理,天子想要扶持潞子仪上位,目前还在保密阶段,知道的人很少,倘或让文潞知道潞子仪还活着,对文潞来说也很危险。

祁律答应了潞子仪,时辰不早,很快便离开,回去就寝。

祁律一走,武曼忍不住说:“你与你的妹妹当真长得太像了,燕饮之时潞国国君引荐文潞姑娘,我还吓了一跳,以为是你偷偷跑了出来。”

潞子仪听,眯着眼睛靠近武曼一步,距离近了,什么娇小的感觉都荡然无存,武曼需要仰着头才能看到潞子仪的面容。

潞子仪扬起一个笑容,说:“那敢问大司马,是子仪深得大司马之心,还是家妹更得大司马之心。”

武曼一愣,突然觉得潞子仪的目光有些危险……

天子风风火火的回到了天子营帐,很快便昏睡了过去,变成了小土狗,第二天天亮才变回来。姬林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昨晚太匆忙了,根本没来得及躺在榻上,摔在地上便昏厥了过去。

天子认命的从地上爬起来,天气很凉,躺了一晚上营帐地板,肩膀直疼,活动着肩膀子坐在榻上,只觉得自己也是忙得很。

天子洗漱更衣之后,便想起了祁律,昨日晚上撩得好好儿的,突然便到了子时,姬林这才不得已放弃了和祁律亲密,赶紧临阵脱逃,如今想起了昨日祁律情动的模样。

姬林轻笑一声,对寺人说:“去看看祁太傅醒了没有,倘或醒了,请太傅来共用早膳。”

寺人立刻应声,说:“是,小臣这就去。”

寺人风风火火的来到祁律的营帐门口,祁律刚刚睡醒,打起帐帘子从里面走出来,伸了个懒腰。

寺人恭敬的上前,笑眯眯的说:“太傅您醒了?天子请您过去共用早膳呢。”

祁律听到“天子”二字,那心里真是火大,昨日天子“管杀不管埋”,简直从头到尾贯彻着撩完就跑的渣男作风,还用同样拙劣的箭伤复发借口搪塞自己。

祁律眼眸微微一动,挑眉笑着说:“有劳大人回禀天子,便说……律实在繁忙,不得空闲,请天子自个儿用膳罢。”

说完,祁律施施然便走了,往膳房的方向而去。

姬林穿戴整齐,坐在案几边上一面批看文书,一面等着祁律过来用早膳,很快寺人便回来,姬林侧头向外看了看,只见到寺人走进来,没看到祁律走进来,奇怪的说:“太傅呢?”

寺人战战兢兢,一头都是冷汗,支支吾吾的说:“这……太傅……太傅……回天子的话,祁太傅说他不得空,所以请……请天子自个儿用膳罢。”

怪不得寺人支支吾吾,这天底下从来都是天子传召,士大夫立刻觐见的,别管多忙,别管身在何处,那不都要颠颠的跑过来谒见才是么?而祁律竟然说没空。

姬林眼皮一跳,心想着难道是祁太傅闹别扭了,自己昨晚突然跑掉,一句话也没说。

姬林又问:“太傅正在忙甚么?”

寺人又是支支吾吾,他过去的时候祁太傅正好早起,看起来也不是很忙,十分悠闲,伸着懒腰,也没什么急事,说完自己不得空之后,好像……

寺人说:“好像……祁太傅好像朝膳房的方向去了。”

姬林干脆站起来,准备亲自往膳房走一趟。

祁律拒绝了天子,直接身心巨爽,笑眯眯的往膳房而去,虽然他拒绝天子说自己很忙没空,但其实祁律闲的长毛,所以打算去膳房给自己做点好吃的早点。

祁律进了膳房,挽起袖袍净了手,刚要做早点,便听到有声音从膳房的室户传进来,似乎有什么人在膳房的室户外面吵闹似的。

会盟营地的膳房虽然是临时搭建的,但因为会盟需要准备各种宴席,所以会盟营地的膳房一点子也不能将就,只不过膳房登不上大雅之堂,所以位置偏僻了一些。

膳房的室户后面是仓库,一般没人过来走动,那里鲜少有什么声音,更别说如此吵闹了。

祁律趴在室户上往外一看,室户外面果然簇拥着一些人,看模样应该是潞国的士兵。

几个潞国的士兵围成一个圈儿,调笑着甚么,口中说:“听说她是咱们潞氏的国女。”

“是了,还是国君的亲侄女儿呢。”

“什么国女,要我看,落魄的仿佛是个女酒!”

“女酒都比她强!你们不知罢,昨日里国君将她引荐给了周天子,结果人家周王根本看不上她!”

“国女生得这般花容月貌,周王竟然都看不上?”

那些潞国士兵身材高大,围成一个圈儿,圈子里一个人影跌倒在地,祁律看不清那个人影,不过听他们的口气,瞬间也明白了,那圈子里的人影,可不就是潞子仪的妹妹文潞么?

因为潞国国君打压潞子仪的事情,文潞在国中的地位想来也不怎么好过,就连这些侍卫都能调戏文潞。

文潞瑟瑟发抖的蜷缩在人群中,说:“别、别碰我!”

“哈哈!你看她吓得那个模样!”

“怎么,人家周王看不上你,哥哥们看得上你,要不要跟了哥哥们?”

“就是啊,嫁给周王有什么好?我听说周天子虽只能有一个夫人,但是妾夫人成群结队,周人美女如云,一个个温柔似水,才不稀罕你这样的。”

祁律昨日答应了潞子仪照顾他妹妹,如今看到文潞被人欺负,自然是要帮忙的,又听到那些潞国的士兵说周天子“三妻四妾”,当即冷笑一声,转身离开了室户。

祁律离开室户,不过并非是不管这个“闲事儿”的,他走到膳房里面,打开一个大桶,登时屏住呼吸,嫌弃的要命,将自己的袖袍挽的仔仔细细,宽大的袖袍一点子也不掉下来,这才用大瓢舀了一勺桶里的水。

那水又是浑浊又是油,自不必说了,正是膳房里不要的泔水,膳房有许多污水,这年头可没有污水管道,不能自动排走,所以不用的水都储存起来,定时会有仆役拉走。

祁律舀了一大瓢泔水,屏住呼吸小跑到室户旁边,“哗啦——”一声,毫不含糊,直接朝着那些潞国士兵兜头倒下去。

“啊!!”

“好臭!”

“甚么鬼东西!?”

“是谁在哪里?!”

潞国士兵全都惨叫起来,仿佛杀猪一般,又油又臭的泔水顺着他们的铠甲往下流,还有几个没有戴头盔的,泔水直接浇在他们的头发上,滴滴答答的流淌,别提多恶心了。

潞国士兵们在这里嚣张,调戏文潞,就是因为这个地方没有人,他们哪里知道天子太傅专门喜欢下厨房,就喜欢自己亲自理膳,有事儿没事儿往膳房里钻,因此正好被祁律撞了一个正着。

几个潞国士兵大叫着转过头来,看向祁律,恶狠狠地说:“你他娘的哪来的膳夫?!”

“信不信老子弄死你!”

“你他娘的出来!”

祁律泼了泔水,看着那些潞国士兵仿佛落汤鸡的模样,趴在膳房的室户上,还笑眯眯的朝他们招手,说:“实在对不住,我是洛师之人。”

“洛师的膳夫?”

“啐!一个糟粕理膳的,你也敢管闲事儿?!”

“你出来,老子打得你满地找牙。”

那些潞国人显然不知祁律的身份,祁律虽然穿着一身太傅的衣裳,但是他趴在室户里面,从潞国士兵这边看过去,只能看到祁律的上半身,祁律的袖子又卷了起来,为了方便也没有戴官帽,那些人自然以为祁律是个小白脸的膳夫。

祁律笑眯眯的说:“律不出去,律若是出去,怕吓死了你们。”

潞国士兵恶狠狠的说:“小子!你过来!你出来!”

“他娘的,不出来,我们就进去!”

那几个潞国士兵叫嚣着,便要绕到正门,冲过去教训祁律,这个时候正好有一些膳夫们进了膳房,准备整理午膳需要的食材,便听到了叫嚣的声音,立刻冲过来说:“太傅!太傅怎么了?”

潞国士兵们一听,说:“太傅?甚么太傅?”

其中一个潞国士兵恍然大悟,惊恐的说:“你……你就是周人那个……喜欢、喜欢理膳的太傅?”

祁律仍旧笑眯眯的趴在室户上,说:“律正是。”

那几个士兵一听,也不管一头一身都是泔水了,吓得立刻调头便跑,将文潞一个人扔下,不见了方才的嚣张气焰。

潞国士兵全都跑了,祁律这才从膳房里面绕出来,对文潞说:“潞国国女无事罢?”

文潞从地上爬起来,身上都是土,脸上也有些灰土,蹭了蹭自己的脸面,整理了一下散乱的鬓发,脸面微微有些泛红的看着祁律,想必是祁律方才英雄救美,让文潞又是感激,又是不好意思。

文潞的声音很小,怯生生的说:“多谢祁太傅。”

祁律完全没有注意文潞的表情,说:“无妨,国女不必多礼了,国女下次倘或出来,记得身边带上一个侍女。”

文潞点了点头,又谢过祁律,瞄了祁律一眼,表情更是怯生生的,说:“祁太傅相救,文儿不知该如何报答祁太傅。”

祁律没当一回事儿,说:“律又没图报答,潞国国女不必放在心上,国女的手心擦破了,还是快些回去上药罢。”

文潞跌在地上蹭破了掌心,此时掌心里又有很多土,需要包扎清理一番才是,文潞点了点头,但好像舍不得祁律,又看了祁律两三眼,这才转头准备离开。

临走的时候,文潞的衣襟一抖,飘悠悠掉下来一样东西,随着深秋初冬的冷风,一下飘到了祁律脚边,竟是一块软绵绵滑溜溜的帕子!

祁律见到文潞掉了手帕,赶紧弯腰捡起来,朗声说:“潞国国女,你的帕子掉了。”

文潞听到祁律的话,微微有些僵硬,不过还是硬着头皮当没听见,埋头便跑了,耳根子直发红。

因着祁律英雄救美,文潞似乎对祁律生出一些小小的心思,然而祁律这个人在感情方面一向比较木讷,完全没有注意,心中十分奇怪,自己分明都这么大声了,为何潞国国女还是没听见,帕子也不要了,转头便跑,仿佛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赶她似的。

文潞很快没了踪影,祁律攥着帕子站在原地,是丢也不好,留也不好,最后只好准备将帕子掖起来,等会子找个侍女,给文潞送过去。

祁律将那香香软软的帕子塞在怀中,哪知道就这么巧,姬林来找祁律,正好看到他塞了一方香香软软的帕子在自己怀中。

天子立刻走过去,说:“太傅不得空闲与林儿用膳,竟然在这里会面佳人?还掖了一条帕子?”

说着,也不让祁律把帕子掖起来,直接拽了出来便要丢掉,祁律连忙说:“别丢别丢。”

姬林更是吃味儿,吃味到可以飞起来,祁律说:“这帕子是潞国国女的,方才国女走得匆忙,落下了帕子,律正想给送回去。”

姬林想了想,这才想起来潞国国女是谁,可不是昨日里潞国国君给自己引荐,想要用来和亲的那个女子么?与潞子仪长得十分相像。

姬林听说了原委,瞬间警铃大震,方才祁律英雄救美,那潞国的国女怕是已经春情大动,所以故意把手帕落下来,就是想要祁律归还手帕,这样一来二去,便可有不少交集和互动。

而祁律天生少根筋,根本不知潞国国女的心意,若是把帕子送回去,姬林不知道又要吃多少味儿呢。

姬林抢了帕子,没有丢掉,但是也没有还给祁律,说:“这种东西没收。”

他说着,正好看到武曼带着一对虎贲军正在巡逻死角,专门往营地偏僻的角落巡查,唯恐有什么心怀不轨之人捣乱营地。

姬林远远的看到武曼,立刻说:“大司马。”

武曼听到天子叫自己,快速跑过来,拱手说:“天子有什么吩咐?”

姬林便将那条帕子塞在武曼手里,说:“潞国国女遗失了帕子,你把帕子给国女送回去。”

武曼一脸迷茫,潞国国女?帕子?还让自己送回去?

不等武曼反应过来,姬林已经拉着毫无觉悟的祁太傅离开了,只留下武曼一个人,握着香香软软的帕子站在原地。

武曼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帕子,只好认命的让虎贲军继续巡逻,准备找个侍女去送帕子。他握着帕子往前走,一面走一面喃喃的自语,说:“潞国国女……那不就是黎子仪的妹妹么?长得好生娇小……”

文潞是真的娇小,比潞子仪穿女装的时候还要像小白兔。武曼刚说到这里,突然感觉自己耳畔一热,有人对着自己的耳朵喝了一口热气,刺激的武曼一个激灵。

随即一个声音在武曼耳边沙哑的笑着说:“夫君说谁娇小?”

武曼吃了一惊,回头一看,潞子仪仿佛背后灵一样,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似乎还把自己刚才的话给听了去,笑得一脸“阴森”……

夜色暗淡下来,会盟营地寂静无声,一个人影鬼鬼祟祟,月光透过阴云照射下来蒙在黑影的身上,将黑影的脸面映照了出来,竟是正在被软禁的晋侯!

晋侯鬼鬼祟祟的出了营帐,没有走多远,来到一处营帐背后,很快又融入了昏暗之中,营帐遮蔽了所有的月光,只能隐约看到那营帐背后,除了晋侯还有一个人影,却看不清黑影的容貌。

晋侯走过去,压低了声音,却克制不住自己的愤怒,说:“看看你干的好事!你出的甚么馊主意?!你不是说假物天子的事情,万无一失么?结果现在好了,天子发现了,孤落得这样一个下场!险些命都不保!”

那黑影阴沉着嗓音,似乎故意压低了声音,沉沉的说:“是晋公您自己不小心,这能赖得了我么?我的计划,本是天衣无缝。”

晋侯愤怒的说:“不能成功都是狗屁!你小心孤把你供出去,咱们就一拍两散,谁也掏不到甚么好处!”

黑影却说:“晋公不要着急。”

“不着急?”晋侯恶狠狠地说:“你是不着急,因着孤没有把你供出去,你若是把孤惹急了,孤就到天子面前告发你!”

黑影沉沉的笑了一声,说:“晋公稍安勿躁,我自有法子帮你除掉天子。”

晋侯冷冷的说:“天子?除掉一个天子还不够,天子身边的那个祁太傅,也让孤出尽了丑态,孤也要他的命!”

黑影幽幽的说:“是了,还有那个祁律。祁律的确是个绊脚石,那正如晋公所说,咱们便先用祁律开刀……”

祁律在膳房里忙碌,便看到有一个人影躲在膳房门口,怯生生的往里看,祁律起初还以为是甚么可疑的人物。膳房虽然难登大雅之堂,但许多居心叵测之人却总是喜欢在饮食里动手脚,所以膳房说起来也是“军机要地”,尤其是会盟大营的膳房。

祁律留了一个心眼儿,眯着眼睛,立刻大步走出膳房,一把抓住那鬼鬼祟祟的影子。

“呀!”对方软绵绵的叫了一声,似乎受了惊吓,祁律定眼一看,惊讶的说:“潞国国女?”

原来那鬼鬼祟祟探头探脑之人,竟然是潞国国女文潞。文潞被祁律抓着手腕,登时脸上发红,一张巴掌大的脸蛋殷红一片,垂低了头,唇角却有些欣喜的上扬着,一脸的羞怯。

祁律连忙松开手,说:“不知潞国国女来膳房是……?”

文潞抬起头来,她比祁律矮了不少,身材十分瘦削,小心翼翼的说:“上次……上次太傅救了文儿,文儿还没有感谢太傅。”

祁律摇头说:“国女太客气了,律不过是举手之劳,也没有图甚么感激。”

祁律像是想起了什么,说:“是了,国女上次丢失的帕子,可送回去了?”

当时帕子被姬林拿走了,交给了武曼,不知武曼有没有给文潞送过去,文潞一听,脸上有些尴尬,她的本意是想请祁律送回来,两个人一来二去便有了话题,可以多说几句话,多见几次面。

但哪里知道祁律如此不解风情,文潞有些失落的说:“收……收到了,多谢太傅。”

祁律点点说:“国女不必言谢了,膳房油烟重,律听说国女身子不好,还是赶紧回去罢。”

文潞是专门来找祁律的,因着祁律太不解风情,哪知道刚一见面,祁律却催着文潞回去,文潞怯生生的说:“文儿……文儿对理膳有一些兴趣,不知……不知祁太傅可否教导一二。”

祁律吃了一惊,没成想文潞竟然想要理膳。

潞国是赤狄人,但是和中原的理念一样,有权有势的人是不下厨的,潞国国女因着是潞子仪的妹妹,所以处境有些落魄,但就算如此落魄,也从未下厨做过饭。

其实文潞对理膳一窍不通,她只是想要多多亲近一些祁律,所以才硬着头皮来了膳房。

文潞生怕祁律拒绝自己,便说:“文儿、文儿真的很是喜欢理膳。”

祁律完全忽略了文潞那爱慕且怯生生的眼神,很随和的点头说:“既然潞国国女喜爱理膳,自然可以。”

文潞欢喜异常,连忙跟着祁律走进膳房,怯生生的说:“多、多谢祁太傅。”

文潞根本不会理膳,以前也没有理膳的经验,别说是佐料了,就连食材也认不全,全不是喜爱理膳的模样,祁律一时间有些头疼,说:“这样罢,律再为国女师范一次。”

文潞硬着头皮点点头,瞥了一眼祁律,祁律根本没有注意自己,认真的开始做示范,一面示范一面讲解,膳房里到处都是油烟,膳夫们正在忙碌晚膳,完全没有什么暧昧的气息可言。

祁律正在做示范,突然“嘶……”了一声,似乎被甚么刺了一下,低头一看,是锅的木把手,把手上有一块木刺翻了起来,方才祁律没有注意,虎口正好撞在木刺上,登时流了不少血,木刺还扎进了祁律的虎口里。

“呀!”文潞一眼便看到了,连忙抓过祁律的手,说:“祁太傅,你的手受伤了!”

流血不是很多,但是木刺扎在里面,一动就疼,祁律嘶着冷气,文潞赶紧说:“太傅不要动,文儿帮太傅把木刺拔/出来。”

文潞动作很小心,将祁律虎口上的木刺挑出来,又小心翼翼的给祁律的伤口上了药,然后包扎起来。

文潞仔细的给祁律包扎伤口,笑着说:“伤口包扎起来,这样太傅理膳的时候便不会碰到了。”

祁律看了看手掌,文潞姑娘十分细心,包扎的也很是讲究,不松不紧刚刚好,便说:“劳烦潞国国女了。”

文潞还想趁着包扎的时候,与祁律多说几句话,没成想祁律刚刚包扎好,便准备回膳房继续理膳,他的食材还在腌制着,着急回去料理。

祁律站起身来,说:“律已经没事,只是一些小伤,那咱们回去继续理膳罢?”

文潞一听,脸色僵硬的厉害,眼皮狂跳,膳房那地方油烟实在太大了,根本不适合文潞,而且这个年代的厨具都非常重,文潞身材单薄,根本举不起来那些食具,理膳只不过是一个借口,就是想要和祁律多说几句话而已。

文潞支吾了一声,说:“今日……今日劳烦祁太傅了,便先这样,不耽误祁太傅理膳了。”

祁律点点头,说:“那律便先回膳房了,潞国国女对理膳的技艺十分生疏,倘或想要习学,还要多多练习才是。”

文潞眼皮更是狂跳,含糊的答应了一声,祁律一点子也没有留恋,直接离开,又匆匆往膳房而去了。

祁律进了膳房,心里还惦念着自己的食材,他心心念念的食材不是旁的,正是鸡架子!

无错,就是鸡架子,连鸡肉都不是,而是鸡架子……

马上便要用晚膳,所以膳夫们格外忙碌,今日有一些鸡肉的膳食,膳夫们将鸡肉剔下来,鸡架子便剩了。

祁律看着好几个鸡架子,上面还有好多肉,如果这么扔了实在浪费,如果不扔,通常都是用来熬汤底等等。不过用鸡架子熬汤地实在太普通了,所以祁律今日打算做一个不普通的,能将鸡架子瞬间变成美味儿。

当然是——烤鸡架!

鸡架子的肉比较小,但是靠近骨头的肉最是美味儿,会连带着很多肉筋和油,啃起来就是比单纯的肉要多了一重滋味儿,这个鸡架便是如此。

祁律把膳夫剔剩下来的鸡架全都汇聚起来,用佐料给腌制上,研制得透透的,这烤鸡架之所以如此的香,一来是佐料进味儿,二来是烤制之前还要经过一个特殊的步骤,当然是炸了!

祁律将鸡架子过油稍微炸一下,然后再烤炙,给鸡架子刷上浓浓的酱料,过了油炸锅的鸡架喷香四溢,经过火烤,那油润的味道简直是淋漓尽致。

等鸡架烤好之后,祁律又在上面刷了一层秘制酱料,撒上藙子粉,膳夫们不知祁律拿了鸡架子去做什么,还以为祁太傅要熬汤喝,哪知道没一会子,一股子香味充斥着整个膳房,而且越来越香,谁也没想到,这么普普通通的鸡架子,竟然也能如此美味。

祁律烤了几只鸡架子,放在承槃之中,鸡架子没有肉,吃起来却十分美味儿,正好做下午的小零食,祁律端着刚刚出炉香喷喷的烤鸡架,便往天子营帐而去,准备给天子在晚膳之前加个餐。

还有几日便要和潞国会盟了,姬林正在和虢公忌父探讨营地步兵的事情,祁律进来的时候,虢公忌父正好离开天子营帐。

祁律眼神很尖,一眼就看到了虢公忌父唇角的伤口,惊讶的说:“虢公,你的唇角破了。”

虢公忌父面色稍微有些尴尬,咳嗽了一声,说:“天、天气有些干燥,我……祁律老弟你做了什么美味儿?”

虢公忌父连忙打岔,祁律还没来得及开口告诉忌父膳房里还有几只烤鸡架,如果虢公想食的话,可以直接从膳房拿,虢公忌父已经匆忙的说:“忌父还有事儿,便先走了。”

祁律一脸纳闷,眼看着虢公忌父快速逃走,奇怪的说:“难道虢公不喜欢烤鸡架?跑得这么快……”

祁律端着承槃走进去,虽然虢公忌父“不喜欢”烤鸡架,但看来天子是喜欢的,姬林闻到了那喷香的炙烤气味儿,立刻便饿了,笑着说:“太傅带了什么美味儿来?”

他说着,定眼一看,惊讶的说:“鸡架子?”

天子吃过无数的山珍海味,但唯独没吃过鸡架子,毕竟谁会给天子吃鸡骨头,天子便是吃鸡肉,也是吃最好的肉。

祁律笑眯眯的说:“天子尝尝看,别看这鸡架子没什么肉,但是经过烤炙,那绝对是下酒的美味小食,和日前天子喜爱的麻辣卤味儿一样好食。”

姬林对祁太傅是深信不疑的,祁太傅说好吃,那一定是好吃。

祁律端着承槃,刚要放在案几上,不知怎么的,脑海中突然有些眩晕,手一颤,险些将烤鸡架直接折翻在地上。

姬林眼疾手快,一手接住承槃,另外一手一把搂住要摔倒的祁太傅,赶紧扶着他坐在席上,说:“太傅,怎么了?”

祁律晃了晃头,稍微清醒了一些,他也不知道怎么了,刚才突然感觉有些头晕,就好像贫血的感觉,一瞬间站不住,但眼下已经恢复了。

头虽然不晕了,心跳却有些快,微微心慌,好像喝多了咖啡或者奶茶的兴奋感,胃中还略有些火烧火燎的不适。

祁律摇摇头说:“没甚么,兴许是天气凉了,律不小心感染了风寒。”

这些天的确有些冷,尤其还是在长子邑的郊外,这四周都是荒野,营地风大,一到了晚上冷的很,祁律前些便有些打喷嚏,却没当回事儿,这会子怕是加重了。

姬林十分担心,把喷香的鸡架子放在一面,低头一看,正好看到祁律包扎着伤布的掌心,连忙托起祁律的手,说:“你受伤了?”

祁律的右手包扎着伤布,不过并非什么严重的伤口,祁律说:“在膳房理膳的时候不小心被木刺扎了一下,有些流血,潞国国女已经给律包扎过,没甚么事了。”

姬林一听,皱眉说:“潞国国女?”

他说着,脸色沉下来,又说:“怪不得太傅身上会有一股子香粉的味道,明明是从膳房而来,却带着一股子女子的香气,这些日子太傅与潞国国女走得很近呢。”

姬林距离祁律很近,便闻到了那股子香喷喷的味道,和那日手帕上的味道十分相似,心里登时吃味儿,口吻也酸的厉害,占有欲作祟,姬林又说:“寡人不允许太傅与那潞国国女走到如此之近。”

祁律胸口越发的憋闷,胃中那种不适的感觉也越来越明显,听着姬林那霸道的言辞,微微蹙眉,脱口而出说:“不允许?天子不也有自己的秘密么?晚间从来不见人,还用箭伤搪塞于律。为何却这般约束旁人?”

姬林一愣,没成想祁律突然提起“箭伤”的事情,而且平日里祁律从来不大声说话,也从来不和人争吵,今日竟然突然露出暴躁的表情。

祁律说完,也有些吃惊,奇怪自己的态度为何如此暴躁,胸腹中那种火烧的气息更加明显了,越发的烦躁,还咳嗽了起来。

祁律赶紧压下心中不适的感觉,拱手说:“律失礼,先告退了。”说完,匆匆转身离开了天子营帐。

祁律从天子营帐中出来,冷风嗖嗖的吹着祁律的衣袍,这才让他心里的火气微微下降一些,他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发脾性,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情侣吵架?

可是祁律素来也知道,天子喜欢吃味儿,平日里没少吃味儿,祁律从没因这个事情生气过,今日却觉得心中躁动不已,火气噌噌的往上拱,很多奇怪的话脱口而出,越发的不像自己了。

祁律不喜欢和旁人吵架,因为和旁人吵架是一件极其麻烦的事情。吵架的确是个很麻烦的事情,有的时候需要腹稿,嘴笨还不行,万一表达不出来,气的可是自己,所以祁律从来不和旁人吵架,实在太麻烦了。

而近日,他特别想要吵架,胸中的淤气怎么也排不干净似的。

祁律想到方才姬林被自己“骂”了的呆愣模样,活脱脱一只委屈死了的小奶狗,心中那种淤气更加烦躁,干脆闷头走到膳房。

膳夫们见到祁太傅这么快回来了,还笑着问:“祁太傅,烤鸡架如何?天子可爱食这口儿?”

天子?

天子根本还没吃烤鸡架呢,祁律便离开了天子营帐,自然不知道姬林喜不喜欢吃这口。

祁律干脆拿了一只擀面杖,“砰砰砰”便开始捶丸子,只觉捶丸子当真是排解烦躁的好法子。

“咚咚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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