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骨铭心(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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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又是你?

祁律真的很想知道, 这个“原主”到底给自己留了多少坑,上次公子万就是,这次又来了一个由余。

祁律之前还和天子打过包票, 和由余没有半点子干系, 结果现在好了,瞬间变成了花言巧语的大猪蹄子。

由余弯弓射箭, 眯着眼睛注视着祁律, 只说了一声“是你?”, 给祁律留下来无数的疑问,便没有再说什么。

祁律来不及去管由余,看着方才插在城头上的冷箭, 箭头上竟然还戳了一张小羊皮卷子,显然是一封书信。

祁律立刻将冷箭拔下来,哗啦一声抖开小羊皮, 上面的字不多,赫然是一封勒索的书信。

上面写着,齐国的国女和齐国的特使公孙无知都被他们劫掠走了, 如果想要换回齐国的国女和特使,那么就要用无数的粮食和财币来换取,上面还写了换取国女和特使的时间、地点。

姬林一看,眯起眼目, 脸色当即十足难看,瞬间黑下来,黑沉沉的犹如阴雨天, 立刻便要打雷下雨一般。

山戎马贼竟然劫走了齐国的使团,不只是国女,就连特使也给一同劫走了, 这何止是打了齐国的脸面,分明也是打了周天子的脸面,让姬林这个人做天子的,脸上无光。

姬林冷冷的凝视着城楼下的马贼头领由余,而由余根本没有多看姬林一眼,反而凝视着祁律。距离很远,但姬林可以肯定,由余的目光一直盯着祁律,一错也没有错开。

末了,由余还对祁律慢慢展开了一个别有深意的笑容,随即突然喝马,调转马头,身后的马贼也跟着调转马头,似乎要逃跑。

姬林怒火中烧,这帮子山戎人打脸都打到家门口了,姬林大体浏览了一下,数量不是很多,如果现在追击,说不定可以将这些嚣张的山戎人一网打尽。

姬林立刻“嗤——”一声拔出佩剑,说:“祝聃,调遣一队兵马立刻给随寡人追击。”

祁律吃了一惊,天子竟然要亲自去追击山戎人。山戎人彪悍善战,天子的确武艺出众,但一来不熟悉凡国的地形,二来不熟悉山戎人的打法,三来……山戎人打到凡国的城门口,说明有备而来,如果姬林意气用事,很可能吃亏。

祁律来不及阻止,毕竟天子年轻,可谓是血气方刚,山戎的马贼已经欺负到了家门口,还送来了勒索的移书,姬林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气。

姬林当即带着祝聃,快速打开城门,凡国的城门发出轰隆的巨响,仿佛野兽的獠牙,轰隆隆的快速开启,随即虎贲精锐在姬林和祝聃的带领下从城门扑出,一路追着前面的山戎人。

祁律担心得紧,立刻吩咐凡伯,说:“快,弓箭手准备。”

凡国从来不敢和山戎人正面叫板,三个月前凡国太子领兵出征,结果有去无回,更是令凡国闻风丧当,如今见到天子亲自追击,吓得凡伯面无人色,大喊着:“快快!弓箭手!”

凡国的士兵立刻弯弓伏击在城门之上,准备向远处射箭,掩护冲出追击的虎贲精锐。

祁律眼睛一眯,当机立断:“放箭!”

“放箭!”

“放箭!!”

“嗖嗖——”

“嗖嗖嗖——”

箭矢破空而出,还有强力的弩/箭,快速向远处飞射,仿佛一张大网,瞬间将跑在前面的山戎队伍罩住,阻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由余骑在黑色的骏马之上,猛地拉住马辔头,马匹十分灵动,眨眼功夫绕过几只飞窜而来的弩/箭,只听到“哆哆哆!”的声响,强力的弩/箭插在黄土地上,瞬间戳出好几个大窟窿,石头地面发出“咔嚓”的崩裂声音。

飞箭如雨,阻挡住了山戎人逃跑的步伐,但是很快的,后面的姬林和虎贲军已经追赶上来,如果这时候再射箭,很可能不分敌我,祁律立刻抬起手来,说:“停!”

凡国的士兵立刻停止射箭,方才还犹如骤雨一般的飞箭骤然停了下来,一时间凡国城门前方只剩下“轰——”的马蹄声。

山戎马贼想要逃跑,但是被箭雨阻拦,眼看着身后精锐虎贲军扑来,山戎人似乎有些慌乱,由余举起马鞭,高喝说:“不要慌乱!应战!”

“嗤——”是拔剑的声音,两面队伍的距离快速缩短,祁律站在城楼上,便看到黑压压的两片终于接壤,一时间兵器相接的声音叮叮当当的传上城楼。

祁律眯着眼睛,伸手扒着城楼,紧紧盯着城楼之下的战场,一眼就看到了那一身黑袍的姬林。

姬林黑色的衣袍,骑在白马之上,十足的醒目,扑在最前面,快速将几个马贼击落马背,直接迎上了最前面的由余。

由余一眯眼睛,“嗤!”抽出佩剑,下一刻便是“当——”一声巨响,姬林的佩剑和由余的佩剑狠狠击打在一起,发出阵阵的金鸣之声。

由余眼睛一眯,脸上青筋猛地绷起,嗓子里发出不同于少年人的沙哑笑声,说:“周人之中,竟有你这样身手之人?”

姬林的佩剑砍在由余的佩剑上,一手执剑,另外一手快速拉动马缰,随即斜刺一剑,两个人的佩剑又是“当当当!”连续激荡,甚至碰见出了星星火电。

姬林冷笑一声,说:“说的好像你不是周人一般。”

由余沙哑的低笑一声,似乎在自嘲,又似乎在嘲讽姬林,说:“早就不是了!”

他说着,虎贲军已经扑到,祝聃带领着虎贲军快速冲上,与其他的山戎马贼交手,因为虎贲军数量很大,就算马贼一个个骁勇好战,但在数量上完全被碾压,立刻显出败势头。

而就在这种时候,由余脸上也不见一丝惊慌,反而说:“看来你要输了。”

姬林一皱眉头,就听到“当!当、当!”三声,由余的招式十分刚猛,每一下都打在姬林的佩剑之上,两个人的武艺分明是半斤八两,难分敌手,由余的口气却非常自信。

咔嚓!!

三声金鸣之后,姬林只觉得手臂一震,虎口阵阵发麻,手上已经一轻,耳边突听一声清脆的响声,定眼看去,原不是由余的武艺更加出众,而是由余的兵刃出众,三下全都砍在了姬林佩剑的同一个位置,姬林的佩剑竟瞬间崩裂,直接削掉了剑锋。

姬林的佩剑断裂,由余手中的佩剑一转,直削姬林面门,姬林猛地向后一倒,躺倒在马背之上,手中的佩剑打出,仿佛暗器一样冲向由余。

由余也不恋战,抓住马缰立刻大喊:“撤兵!撤退!”

山戎马贼听到由余的喊声,立刻喝马撤退,这些马贼马术精湛,而且常年游走在山地,立刻向崎岖的地方扎进去,扬起黄尘,纵马消失不见了。

“天子!”

祝聃立刻冲过来查看姬林,姬林失去了兵刃,眼看着那些马贼在自己眼前逃走,冷声说:“派探子跟上去。”

祝聃没有废话,立刻让两个士兵尾随上去,便护着天子退回凡国的边邑城门。

祁律站在城楼上,可以说是提心吊胆,姬林亲自去抓马贼,而且还和由余近身搏斗,吓得祁律一手心都是冷汗,眼看着姬林的队伍回来,立刻冲下城楼。

祁律大步跑下城楼,不等姬林开口说话,突然双手捧住姬林的面颊。

祁律的身材属于标准的文人模样,高挑又没什么威胁力,而天子身材高大,别看他年纪轻轻,却比一般人都要高大许多,肩膀也宽,比祁律高出不少来。

祁律突然捧住天子的面颊,天子为了配合,还要微微低头,吃了一惊。

何止是天子吃惊,这乃是众目睽睽之下,最吃惊的还要属凡伯了。凡伯以前听说过天子和太傅的感情甚为亲笃,毕竟天子是太傅一手扶持上位的,如果不是太傅,如今在天子席位上的人,很可能就是姬林的叔叔王子狐了。

但君是君,臣是臣,凡伯从没想过身为一个臣子,竟然能碰天子的脸!凡伯大吃一惊,大气儿也不敢喘一声。

祁律方才着实担心,根本顾不得太多,捧着姬林的脸颊,因着天子那“如花似玉”的面颊上,竟然划了一道口子,就在眼眸下方。虽然不深,但是在天子俊美的面颊上十分扎眼。

可不就是方才姬林的佩剑被打断之后,由余突然袭击而来之时蹭到的么?祁律心疼的不得了,那感觉就仿佛是刚买的花椒被人给糖醋炒了一样,那种感觉,心疼的心肝脾肺肾,恨不能五脏六腑都要裂开了。

祁律连声说:“快!小羊,叫医官!天子的脸面受伤了!”

姬林方才火气冲天,这会子听到祁律的关心,心头的火气还稍微的扑灭了一点点,倘或不是祁律说,姬林自己根本没有注意。

姬林也抬起手来,把面上的血迹蹭掉,说:“无妨。”

“什么无妨?”祁律见他用“脏手”擦伤口,“啪!”一声直接打掉了姬林不干不净的手,说:“手上都是土,不要动伤口。”

姬林没当回事儿,毕竟祁太傅关心他,他欢心还来不及,凡伯则又是狠狠的吃了一惊,震惊的盯着祁太傅和天子,满心里都是太傅刚才打了天子太傅刚才打了天子太傅刚才打了天子……

祁律后知后觉,瞥见了凡伯惊骇的面容,这才轻咳了一声,放开了天子的脸面。祁律心里还是十足的心疼,努力克制着那种花椒被猪拱了的抽搐,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太傅模样,说:“天子,山戎狡诈,不知会不会折返回来,还请快快入城。”

众人进入小邑,全都回到馆驿之中,没有闲心休息,因着山戎人虽然跑了,但是问题还没有解决。

眼下最大的问题便是——齐国使团。

齐国送亲的队伍被山戎马贼给劫掠了,想来马贼一准儿便知道齐国的送亲队伍会路过这附近,因此做足了准备,在齐国的重重保护之下,竟然劫走了齐国的国女,还有齐国特使公孙无知。

如今好了,没有国女,齐国和郑国还怎么联姻?怕是山戎人也知道,如果齐国和郑国联姻,这两个强国强强联手,必然迅速膨胀,别说对周天子没好处,对他们山戎人也没什么好处。

姬林的确想要破坏郑国和齐国的殷勤关心,但山戎人欺人太甚,竟然打脸打到家门口来了,身为周天子,必然要护犊子,这件事情如果不出面解决,以后山戎人必定骑在大周的头顶上耀武扬威,周天子还有什么颜面可言?

天子将众人全都召集到馆驿之中,包括凡伯和凡国的卿大夫们。凡伯一进门,便看到天子阴霾的脸色,当即吓得立刻跪下来叩头:“罪臣无能!罪臣无能,还请天子责罚!”

姬林阴沉沉的说:“责罚之事稍后再议,如今齐国的送亲队伍被山戎劫走,各位可有什么办法?”

齐国先头的使者已经到了馆驿,听说送亲队伍被劫走的事情,也非常愤怒,说:“山戎人十足嚣张!我们齐国也不是好欺负的,定要和山戎兵戎相见!”

另外一个使团的使者说:“不行啊,不能兵戎相见,山戎人心狠手辣,吃人心肝的事情都是常有的,茹毛饮血,他们甚么事情干不出来,倘或真的与山戎兵戎相见,那……那国女和公孙,岂不是……”

齐国的国女和公孙无知都是夷仲年的儿女,夷仲年在齐国受到器重,齐侯禄甫更是将公孙无知看做亲儿子来对待,一切吃穿用度超过了齐国二公子纠和齐国幼公子小白,完全是太子的规格,可见齐侯有多喜欢自己这个侄子。

如今国女和公孙无知全都落在了山戎人手上,一旦山戎不欢心,绝对会“撕票”,所以绝对不能硬着来。

一个齐国使者说:“还是……还是转交粮食财币罢,这些马贼只是图财币,不要把他们惹急了才是!”

“齐国使者此言差矣,如今山戎人都打到城门口了,如此嚣张,咱们若是闭门不战,卑躬屈膝的送去粮食和财币,岂不成了周人的耻辱?!这成何体统?”

“你们凡国人站着说话不腰疼,被掳劫的又不是你们的国女和公孙……啊是了,怕是你们凡国的卿大夫,也不想让我们郑国和齐国联姻罢?觉得我们两国联姻,会妨碍到凡国的发展,是也不是?”

一时堂上吵闹不休,毕竟在场之人有郑国人、齐国人、凡国人和洛师王室之人四种,大家都带着不同的目的,句话说得好,“一个和尚挑水喝,两个和尚抬水喝,三个和尚没水喝”,如今这么多个“和尚”聚集在一起,窝里就要打一打。

姬林心中本就忍着怒气,眼看着各国的卿大夫们还要打一打,脸色更是阴沉难看,冷冷的说:“够了!”

齐国的使者还在和凡国的大夫们争论,突听天子冷冷的断喝一声,吓得众人不敢喘气,连忙全都从班位上站起来,叩头谢罪。

祭牙屏住呼吸,眼眸微微转动,心想着才分别了多久,天子的威严竟然越发的厉害起来。

姬林冷着脸,眯着眼睛扫视了一眼在场众人,说:“山戎人打到了寡人的眼皮子底下,你们方才可看到了山戎人的作战?整齐有素,团结扶持,在寡人与祝将军的追击下竟然方寸不乱,而再看看你们,寡人的卿大夫,竟然连山戎的区区马贼都不如么?”

姬林这么一说,没一个人敢开口说话,连忙山呼:“臣死罪,请天子责罚!”

姬林冷冷的说:“官面话寡人听得多了,一点子也不想再听。”

旁人都不敢说话,祁律坐在班位上,将那张卷在冷箭上的小羊皮展开,仔细的看了看,方才在城门楼上情况危急,所以没有仔细读完,只是大体浏览,如今这么一浏览,不由眯起眼目。

没成想,这张小羊皮上,竟然写着祁律的名字。

勒索的移书上写着,如果想要换回齐国的国女和公孙无知,就要用大量的粮食和财币交换,后日午时,在凡国井峪山林之中,要求天子特使祁太傅一个人,带齐粮食亲来交换。

祁律眯了眯眼睛,将小羊皮卷给众人传看,姬林捏着小羊皮一看,脸色更加难看,沙哑的说:“岂有此理,山戎人当真是狼子野心,还要我王室的太傅亲自交换,做梦。”

祁律倒是没有生气,被山戎人点名道姓也没有多少惧怕,而是问凡伯,说:“凡公,这井峪山林是什么地方?”

凡伯听到“井峪山林”四个字,脸色有些苍白,连忙拱手说:“天子与祁太傅有所不知,这井峪山林乃是我凡国的老祖宗当年围猎之处。”

当年周公旦的次子被封在了凡这个地方,因此建立了凡国。凡国背靠太行山山脉,地势崎岖复杂,又有黄河横穿而过,整个国家可谓都是天险,也因着这样的险阻,所以才能在大国的夹缝之中生存,一时没有被吞灭。

井峪山林就在太行山山脉之中,从名字就可以看得出来,“井”指的就是水井。当年周公旦的次子在井峪这个地方打猎,因为需要喂马,所以叫人开凿了一口古井,这也是当年最早的古井,之后这片山谷就以井峪命名,一直流传到了现在。

按理来说,井峪山林应该是凡国的一处“风景名胜”才对,当年还是猎场,怎么也不会为之色变。

井峪山林因为背靠太行山,而太行山这个地方又经常出现马匪,也就是俗称的山戎人。山戎人生活在山里,本游走在燕国以北的地区,但是因着周平王,也就是姬林的大父时期动乱,大周迁都雒阳,丧失了大片周朝国土,以至于山戎迅速发展,从燕国的位置一路膨胀,如今已经逐渐向中原地带施压。

山戎常年游走在太行山一带,井峪山林本是凡国的猎场,但因着不胜其扰,三番两次的被山戎袭击,山戎人又太过厉害,凡国无力自保,便放弃了这片山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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