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里的第一缕日光缓缓的升了起来。天空的上半截还侵染着夜色的冰冷, 阳光已经从地平线上挣扎着冒出头来,将天地赫然划分成两种颜色。
“唔……”
头疼。
祁律稍微动了一下,感觉头疼欲裂, 宿醉的头疼,还伴随着胃部不适, 胃里好像在荡舟,胃酸多的阵阵泛着恶心。
就在祁律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目的时候,突听“踏踏踏”的脚步声大步而来, 随即是“嘭!”一声,像是撞开门的声音。
祁律眯着眼睛去打量,便见到舍门被大力一撞,随着舍门打开,冬日的阳光快速泄露进昏暗的屋舍,刺得祁律几乎睁不开眼睛。
迎着冬日的晨光, 祁律似乎看到了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从舍门外面大步跨进来, 看着这高大的身材, 怎么有点像是天子?
就在祁律犹豫的时候,那男子已经进入舍中, 避开了阳光,定眼一看,还真是天子本人!
祁律吃惊不已,这一大早晨的,天子竟然跑到自己的屋舍来,而且看脸色, 十足气势汹汹,一张俊美无俦的面容阴沉着,眼底还都是乌青, 仿佛昨日没睡好似的,又像是刚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随时要扫荡人间。
就是这样的天子,大步走过来,走到祁律面前,一把将祁律抄起来。
“啊!”祁律吃了一惊,突然被天子打横抱起来,整个人都慌了,奇怪的看着天子。
祁律这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屋舍里竟然不只是有自己一个人,还有另外一个人,同样躺在榻上,如果祁律所料不差,他们二人方才是一起躺在榻上的。
那人竟然是——郑伯寤生。
姬林撞门走进来,声音不小,郑伯寤生也被吵醒了过来。
祁律一脸惊讶,说:“郑公,你怎么在律这里?”
郑伯寤生也是宿醉头疼,他本就有头疾,一饮酒更是头疼不已,这会子听到祁律真诚的问话,登时哭笑不得。
倘或问起郑伯寤为什么会在祁律这里,昨夜发生的事情当真是数也数不完。却说昨日祁律和郑伯寤生一起饮酒,那酒浆十分上头,祁律却不知情,一连喝了大半坛,结果便醉了,醉的是一塌糊涂,不省人事。
祁律醉了之后便发酒疯,谁也拦不住,作天作地,把郑伯看成了天子,一定要摸天子的胸肌和腹肌,正巧这一幕还被小土狗给看到了,自然是上蹿下跳不得安宁。
小土狗虽然看到了,但他那时候是小土狗,所以根本无能为力,只能极力“插足”祁律和郑伯寤生中间,不让郑伯寤生对祁律“图谋不轨”,但图谋不轨的明明是醉酒的祁律,祁律不只是“非礼”郑伯寤生,竟然还捧着郑伯寤生的脸,说他长皱纹了等等,把郑伯气的差点头疾复发当场休克过去。
郑伯寤生虽然的确有些年纪,但作为一个国君来说,尤其是霸主国君来说,实在太年轻了,而且正当年。当然,他不能和天子比,姬林还不到二十岁,别说皱纹了,正是“皮肤水当当”的年纪,自然是没法比的。
郑伯寤生被祁律变着法子的“羞辱”,祁律撒起酒疯来还很持续,续航时间颇长,一直闹到了后半夜,几乎要天亮了,这才睡了过去,郑伯寤生自然一脸憔悴,整夜都没睡好,此时头疼欲裂,简直是自作自受。
郑伯寤生见到祁律一脸迷茫的看着自己,登时哭笑不得,感情祁太傅什么都不记得了?
天子一大早上是来“抓奸”的,从小土狗变回天子之后,马不停蹄,立刻就冲了过来,一把抱起祁律,抱着就走。
祁律还没搞明白什么情况,就被臂力惊人的天子直接打横抱了起来。天子抱着祁律往门口走,走了几步,突然停顿住步伐,转头对郑伯寤生沉声说:“郑公若是再三番两次的变着法子拉拢祁太傅,可别怪寡人如法炮制也去拉拢祭相,到时候郑公的身边儿,怕是连一个可心之人也没有了。”
姬林说完,不再说话,带着祁律立刻离开了屋舍。
祁律被姬林抱出来,冬日的冷风一吹,这才醒悟过来,连忙挣扎说:“天、天子,您带律去哪里啊,这是律的屋舍啊!”
姬林沉着脸说:“去寡人那里。”
末了还说:“把太傅放在哪里都不顺心,果然还是应该放在寡人眼皮子底下。”
祁律:“……”
祁律被天子抱走,这里不是郑伯寤生的屋舍,左右已经醒了,便准备离开,刚一出舍门,登时便看到了有人站在门口,似乎正在等待自己,竟然是祭仲。
祭仲一身官袍,不如郑伯寤生这么狼狈,衣冠楚楚,身姿也极是挺拔,看到郑伯寤生出来,便拱手说:“君上。”
郑伯寤生一愣,说:“你如何在此?”
祭仲则是说:“回君上,是天子着仲来此,说是君上昨日醉酒,让仲接君上回馆驿。”
郑伯寤生一听,恍然明白了,是姬林,姬林不只是自己来了,还通知了祭仲把自己带回去。
祁律被天子抱到了寝殿,让他躺在榻上,立刻吩咐人去端醒酒汤来,又让人去找凡太子给祁律看看。
凡太子一大早上便来了寝殿,给祁律把脉,祁律“小可怜儿”一样缩在榻上,一副可怜弱小又无助的模样,一来是困的,二来是宿醉,又困又难受。
姬林立刻说:“如何,太傅的身子如何?”
凡太子恭敬的说:“回天子,祁太傅的身子并无大碍,只是宿醉而已。”
姬林松了一口气,随即又说:“太傅已经饮了这许多日子的汤药,毒性甚么时候才能清除干净?”
祁律的毒性清除干净,记忆才不会混乱,算起来有些时日了,但祁律的病情还是没有好转,按照天子的话来说,就是成天的“招蜂引蝶”,都快愁死天子了。
凡太子说:“请天子放心,祁太傅身体里的毒性已经清理的差不多了,再有几日必然大好。”
姬林听了凡太子的保证,还是觉得不放心,亲自盯着祁律喝药,把冒着热气,苦涩的汤药端到祁律面前。祁律看着那汤药,不由皱了皱眉,已经条件反射的脑补出了汤药又苦又涩,还有点酸的味道,实在一言难尽。
祁律便说:“天子,您倘或有事儿的话,先去忙罢,这汤药……律一会子自行会饮的。”
天子执着地说:“寡人无事,看着太傅饮药,才是最大的事儿。”
祁律脱口而出,都没注意自己的口气有多酸,说:“天子昨日不是刚收了几个美人儿,何故不去陪伴美人儿,律可以自行饮药的。”
姬林有些奇怪,说:“美人?甚么美人?”
祁律说:“昨日凡公不是孝敬了天子一些美人么?天子还将人留宿在了寝殿之中。”
姬林更是迷茫,说:“哪里有甚么美人?昨日夜里,寡人的寝殿里甚么人也没有,凡公倒是送来了一些讴者,不过全都被寡人打发了。”
祁律一听,眼睛登时亮了起来,眼眸微微一转,心说难道昨日天子没有消受美人恩?这么一想,不知为何,祁律心里头瞬间舒坦了不少,感觉胃酸都少了不少。
姬林也不知祁律怎么的,面容上突然露出抑制不住的“傻笑”,随即很“乖巧”的端起药碗,就把汤药全都给饮了,而且在姬林看来,这么一碗苦涩的汤药,祁律却饮的十分甘甜?
祁律一口气干了汤药,一点子也没觉得苦,心里全都是庆幸。
姬林为了防止郑伯寤生私底下勾搭祁律,便准备早点离开凡国,反正事情已经解决了,马上又要到腊祭的祭祀庆典,洛师之中也有很多繁文缛节需要忙碌,所以姬林便打算回程,从凡国启程,回到洛师去。
这日里便要启程了,说起最舍不得祁律的,当然是祁律的弟亲祭牙了,不过虽然舍不得,但祁律身为天子太傅,还是要跟虽天子回到洛师的。
姬林坐在辎车中,稍微抬起一点子车帘,便看到祭牙拉着祁律的手,好生亲密的嘘寒问暖,都仿佛变成了话痨,一直在叮嘱祁律,甚么多穿点衣裳,多用点饮食,左右都是一些子废话,令天子十分不屑。
天子便奇怪了,祁太傅明明记忆混乱,根本认不清楚哪个是祭牙,一开始还把自己当成了祭牙,这会子两个人却有这么多话要说,根本说不完。
姬林等的不耐烦,也是心里酸的慌,便催促说:“时辰不早了,启程,令祁太傅上车参乘。”
寺人小跑过来,说:“祁太傅,时辰不早了,天子吩咐启程了,请祁太傅上车参乘。”
祭牙还是依依不舍,说:“兄长,你可要保重身体啊,一定要保重啊!”
祁律和祭牙作别,挥了挥手,便踩着镫子,上了辎车。
姬林早就等的不耐烦了,看到祁律上来,又吩咐说:“启程,走罢。”
祁律还想打起车帘子往外看看,姬林一看他这模样,心里登时又酸的厉害,不管祁律记不记得,和祭牙的关系竟一点子也不受损,这么一想下来,姬林便有了对比,心说怎么不见太傅丢了记忆还爱慕寡人?
姬林其实不知,祁律的确是丢了记忆还爱慕于他,只不过祁律没闹明白两个人的干系,所以一直都是“偷偷摸摸”的。
姬林不让祁律打起车帘子,说:“太傅,来,躺下来歇息一会子,这一路车马劳顿的,趁机修养一番才是。”
天子说着,自己坐下来,随即拍了拍腿面,示意祁律枕着自己。祁律吃了一惊,天子让自己枕着他的腿?这种动作不是小情侣才做的么?可谓是经典的情侣mv名场面!
祁律心里登时千回百转的,犹豫了好久,他觉得自己对天子图摸不轨,那心思已经非常明显了,但天子是天子啊,先不说他喜不喜欢男子,就说以后三宫六院,必然妃子成群。
姬林见他犹豫,便伸手过去,将他拽过来,强迫祁律躺在自己腿上,虽然是半强迫的,不过祁律一趟下来,莫名感觉刚刚好,特别舒服,而且还特别熟悉,似曾相识似的。
祁律哪里知道,他已经不记得了,但的确似曾相识,自己之前也躺过天子的腿,还不只是一次。
祁律躺在天子的腿上,加之辎车一晃一晃的,因着太舒服惬意了,辎车里还暖洋洋的,很快便困顿起来,眼皮打颤,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祁律睡得十足香甜,不知过了多久感觉睡饱了,打了一个哈欠睁开眼目,这样一看,天子竟然也睡着了,而且还没醒过来。
天子坐在辎车中,背靠着辎车的车厢墙壁,可谓是正襟危坐,但是闭着眼睛,呼吸也十分绵长稳定,一看便是睡着了。
天子还没醒过来,祁律心窍一动,心头突然涌上来一个不是很正人君子的注意——偷亲!
是了,偷亲!祁律一想到这里,登时心窍发麻,蠢蠢欲动,下意识左右看了看,做贼一样慢慢爬起来,又左右看了看,生怕辎车里还有第三个人一般。
祁律谨慎的在天子面前晃了晃,天子一点子反应也没有,还在睡着,沉沉的睡着,祁律确保天子不会醒来,更紧张了,恨不能手心里都是汗,快速靠过去,眼睛一闭,把心一横,只觉得嘴皮子一热,在天子唇上啃了一口,立刻快速闪开。
天子本没有醒过来,但是感觉自己嘴唇上一痛,好像被甚么撞了一下,便要苏醒过来,祁律吓得连忙躲到角落,哪成想这一刻,辎车突然一颠簸,压到了石子,晃动了一下。
外面的骑奴大喊着:“天子饶命!天子饶命!小臣不是故意的。”
姬林苏醒过来,还以为是辎车颠簸,自己撞到了甚么,嘴唇上只是钝钝的疼,便没有注意,说:“寡人无事,继续赶路罢。”
外面的骑奴如蒙大赦,祁律也如蒙大赦,没有被天子发现,摸着自己嘴唇一阵傻笑,自己回味去了。
众人回到了洛师,已经进入了“腊月”,马上便是最大的节日腊祭,天子自然忙碌得很。
不只是天子,祁律这个太傅也是忙碌得很,除了腊祭的一些相关事宜,还有腊祭的宴席需要忙碌。
腊祭是春秋时期最大的节日,每一年的腊祭宴席都是最隆重的宴席,因着祁律病还没好的缘故,天子便让周公黑肩来帮衬着祁律准备宴席,不让祁律累着,所以祁律只是表面上很忙,实则内地里很多事情都是周公黑肩在做。
眼看着今日便是腊祭燕饮,膳房的膳夫们临时找到了祁律,硬着头皮想请祁律来帮忙。
膳夫们支支吾吾说:“这种粗鄙之事,本不该劳动祁太傅的,但……但小臣们也实在是无奈。”
祁律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儿,便说:“可是有甚么为难?”
这腊祭的庆典十足宏大,因此各国都会派使者前来,齐国出了诸儿的丑闻,如今诸儿已经被齐国领了回去,面子上过不去,难看得很,因此齐国想要趁着这次腊祭,派遣使臣过来给天子赔罪。
齐国的侍者已经到了洛师,还带来了很多赔罪的东西,其中便有东海的一些特产。齐国临海,物产不是一般的富饶,除了有盐,齐国还有很多海错,也就是水产品。
因着这个年代交通极其不便利,海错这种东西,内地极少能食到,若是食到,也不是一些新鲜的货色了,哪里能像齐国使者带来的海错一般新鲜?
齐国使者带来了很多海错进贡,这可都是难得一见的好货,那是大大的恭敬。可是膳夫们却发愁了,因着洛师的膳夫们平日里见不到这些个海错,不怎么熟悉海错的烹饪,今日的腊祭燕饮是一年中最大的燕饮,使者云集,倘或膳食上出现了一点点纰漏,那可不只是膳夫的问题,而是整个国家的问题,会被人嘲笑没见识,甚至觉得国力不行。
祁律一听便明白了,通常的海错做法,就是那么集中,不是清蒸,就是白灼,要不然用韭菜抄一抄,如今洛师的膳夫们会做了海鲜粥,最多最多再做个粥,但这都没甚么新鲜的,花样儿早就用过了。
膳夫们唯恐不能让燕饮出彩,又不知该用甚么样的新鲜手段烹饪海错,一时便发愁了。
祁律记忆混乱,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但唯独这个美事儿,仿佛与生带来的一般,只要见到了食材,脑海中便会蹦出很多很多花样儿。
因此祁律便答应下来,准备去膳房走一走,看看这海错的花样儿。
祁律进了膳房,公孙滑也在膳房中忙碌着,他也是被膳夫们请来的“高手”,有了祁律和公孙滑坐镇,膳夫们可算是松了口气,虽祁律还没上手,便觉得祁太傅分外的稳当,特别有安全感!
祁律盯着那些海错看,大多是一些新鲜的虾子,还有螃蟹。这大冬日里的,难得有这么多新鲜的虾子和螃蟹,选的都是最好的,新鲜的不得了。
祁律一看,不由微笑起来,脑海中赫然就想到了一种做法,保证旁人都没吃过,独一份儿,若是拿到了燕饮上,绝对长面子。
那便是——醉蟹和醉虾。
虽然这个年代已经有了“生鱼片”,贵胄也不是不吃生的,但祁律估摸着,生虾和生蟹贵胄们可能会有些接受不了,所以打算将醉虾和醉蟹做成熟醉虾和熟醉蟹,只是稍微改良一些。这熟醉虾和熟醉蟹的口感不如生腌那般鲜嫩多汁儿,但也足够了,无伤大雅,而且受众面更加广泛,反而更好。
祁律想到了做法,立刻挽起袖袍,公孙滑打下手,两个人忙碌起来,其实熟醉虾和熟醉蟹的做法很简单,但问题就在腌制上,用什么样儿的酒,用什么样的作料,用什么样的配比,经过正宗腌制的熟醉虾和熟醉蟹,入口甘甜,比原汁原味清蒸的螃蟹和虾子多了一层醇厚,更能去腥,让很多吃不了一丁点子腥味的人,也能品尝海鲜的美味。
燕饮就在今日晚间,时辰所剩不多,熟醉虾和熟醉蟹泡不了多久,为了尽可能的入味儿,祁律便把酒料调制的稍微咸一些,随即将处理好的熟虾和熟蟹泡进酒料中。
祁律做好这些,便大功靠成了,极其简单。膳夫们闻着虾子和螃蟹的香味儿,不只是鲜,还有一股子酒香,别管是爱饮酒的,不爱饮酒的,闻到这个味儿只觉欲罢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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