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肩的声音幽幽的说:“不得好死?是了,我黑肩一辈子没做过甚么好事儿,早就知道会不得好死,不过无妨,便算是我不得好死,你放心罢,你也是看不到的……因着,你会死在我前面儿。”
圄犴的牢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虢公忌父第一个看到了天子与祁律,立刻躬身行礼。
虢公忌父负责押解俘虏的事宜,他又十足担心黑肩,因此便一直守在这里,从昨日晚上到现在,黑肩没有离开过圄犴,虢公忌父也没有离开过圄犴。
虢公一身黑色介胄,站在血腥的圄犴之中,死死拧着眉头,脸色也十分沉重,眼神中还闪烁着一些不忍。
是了,不忍……
但虢公忌父不忍的,绝不是山戎俘虏。说白了,虢公这个人虽没甚么坏心眼儿,为人也实诚的很,但他总归是上惯了沙场的将军,对于这些流血的刑罚早就见怪不怪了。
因着这些,虢公忌父不忍的,并不是山戎俘虏,而是周公黑肩……
从昨日夜里开始,黑肩就留在圄犴,一刻也没有离开,不眠不休,他虽然一直在笑,看起来大仇得报,畅快淋漓,但其实虢公忌父看得出来,黑肩心里还是十足难过,因为无论黑肩做甚么,他的弟亲都回不来了……
黑肩并没有看到天子和祁律走进来,虢公忌父站牢房的门口,面容十分阴沉,深深的叹了口气,说:“太傅的法子素来多,还劳烦太傅劝一劝周公,周公如此也不是个办法。”
祁律点点头,走过去,说:“周公。”
周公黑肩这才看到了天子与祁律,有礼有度的作礼,和平日里几乎没甚么区别,罢了黑肩还微笑的说:“太傅为黑肩想的法子,当真好用得很,这山戎俘虏受了宫刑,老实多了。”
黑肩脸上挂着笑容,笑容却异常的苦涩尖锐。
祁律只是提起食合,说:“周公,律今日一早,特意做了这道膳食,准备来祭奠黑背将军。”
周公黑肩的面容一僵,似乎是因为听到了“祭奠”两个字。
虢公忌父本想让祁律安慰一番黑肩,哪知道祁律这么大咧咧说出祭奠黑背的事情,虢公想要上前阻拦,却被天子拦住,姬林冲他摇摇头。
祁律没有再说话,而是打开食合,食合里的菜色很简单,一豆稻米饭,盛得满满的,直冒尖儿,剩下便是一大豆毛血旺。
这是……
黑背最喜欢的口味。
黑肩看到菜色的一瞬间,猛地愣住了,随即脸色慢慢龟裂,笑容干涸在脸面上,那浓浓的悲伤,好像溃脓的毒液,火山爆发一般喷涌而出,有句话说得好,“溃痈虽痛,胜于养毒”……
黑肩感觉眼眶很酸,又很痒,有什么夺眶而出,顺着面颊滴滴答答的往下淌,断了线一样,怎么也抑制不住,是眼泪。
祁律淡淡的说:“有劳虢公,带周公去歇息罢。”
虢公点点头,黑肩也没有拒绝,真的被带出了圄犴,休息去了。
黑肩去休息,但是天子不能休息,虽然山戎头领已经被他们抓住,但是沛丘之上还有山戎的余兵,需要一网打尽。
天子与祁律从圄犴出来,很快进了幕府营帐,着急了众多卿大夫,准备廷议一番,该如何铲除沛丘山上的余兵。
姬林坐镇在幕府大营之内,卿大夫们纷纷入席,等人来齐之后,却听到“哗啦——”一声,营帐帘子又被打了起来,有人从外面走进来。
众人一看,竟然是周公黑肩,卿大夫们惊诧的看着黑肩,没想到黑肩竟然来参加廷议,众人都以为黑肩丧弟悲痛,应该无法参加这次廷议了,哪知道黑肩从外面走进来,面容虽有些疲惫,却异常的坚定。
姬林看到黑肩,只是说:“周公来了?那就入席罢。今日寡人与各位在此,便议一议该如何对付沛丘之上的山戎人。”
黑肩立刻站起来,说:“禀天子,山戎人余孽必要抽薪止沸,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黑肩并不是气话,也不是记仇,事实就是这样,由余也是如此看法,立刻站起来应和说:“天子,卑将附议。”
姬林早就有心铲除山戎,难得卿大夫们一致,剩下的便是如何铲除山戎余孽。
有卿大夫站出来举荐,说:“我王,齐国公孙乃是土生土长的老齐人,想必对沛丘的地形十足熟悉,比咱们这些洛师之人熟悉的多,倘或齐公孙能带路引兵,山戎人必定不堪一击。”
公孙无知被点名,表情有些怪怪的。祁律的身份公开之后,其实公孙无知都没甚么心理负担,但如今公孙无知的叔父,齐侯禄甫突然去世,这会子突然变得不同了,公孙无知的目光闪躲了两下,支吾的说:“这……无知……”
他的话还未说完,突听“报——!”的声音,虎贲军大步从外面冲进来,一头热汗,十足匆忙,直接跪倒在地上,朗声说:“天子!!山戎传来的移书,说是……”
姬林皱眉,山戎人这会儿还传信过来,恐怕是想要垂死挣扎罢,冷冷的说:“山戎余孽说甚么?”
虎贲军说:“山戎人说,黑背将军并未战亡,正俘虏在他们手中,山戎人想要用黑背将军与天子会盟!” w ,请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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