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恒脱了个精光, 界圭打量他一眼,伸手在他后腰『摸』了一把。
“这里是怎么回事?”界圭问。
“小时候烫着了。”姜恒说。
“怎么烫的?”界圭又问。
姜恒大致描述了下,界圭便叹了口气, 让他到榻上躺着,扔给他一条垫在包裹最里面的羊『毛』毯子,毯子还勉强是干燥的。
接着,在姜恒的注视下,界圭也脱得一|丝|不|挂, 他身上的伤比脸上的还要多, 左胸到肋下,都是红彤彤的被烧伤的痕迹, 想来已有些年头了,大腿上则分布着数十条刀伤, 背后还有箭创。
但除此之外,他的身形瘦长,肌肉匀称, 非常漂亮。除却那些惊心动魄的伤势外, 界圭的体形只能用俊朗来形容, 犹如一匹威风凛凛的雄马,肌肉线条近乎完美。
“你为什么会受这么多伤?”姜恒不禁问。
界圭抹了把身体,将衣服晾上, 坦然转身, 朝榻上走来。
“保护你爹落下的。”界圭淡淡答道。
姜恒意外道:“我爹武功不是很了得吗?”
界圭旋即回过神, 答道:“错了,将你当作汁泷了。”
“汁琮功夫也不弱罢?”姜恒说。
界圭又改口道:“大部分时候,是因为汁琅。”
“哦?”姜恒怀疑地看着界圭。
“睡进去,我的小心肝。”界圭那意思, 显然想和姜恒同榻而寝,一路上姜恒也习惯了。界圭必须守卫他,每晚都睡在一个帐篷里,就在他的身边。
姜恒:“……”
界圭睡觉很安静,姜恒向来无所谓,便朝里头挪了挪,让界圭躺上来,两人盖着一条毯子,外头雨声哗啦啦地响着,房内已经暖和起来了。
姜恒忽然有心要捉弄界圭,让他尴尬下。
“御前带刀侍卫,界大人。”姜恒说。
“嗯?”界圭正在思考,事实上这一路他总是在想事情,说,“太史官姜大人,有什么吩咐?”
界圭转头,严肃地打量姜恒。
“你是不是喜欢我小姨?”姜恒促狭地笑道,“这个秘密我一定会替你守住,说说罢?”
“不,”界圭说,“我不喜欢女人,姜大人。”
姜恒:“……”
界圭说:“实不相瞒,我是越人,你该不会不知道罢?越人从来就好男风,喜欢长得漂亮的少年郎。姜大人,都道塞外氐人俊美,但氐人少年,算不上最美的,咱们越人,才是人间绝『色』。”
姜恒:“…………………………”
说着界圭撩开毯子,大大方方地让姜恒看。
姜恒顿时满脸通红,躺了下去,假装什么都没看见,这下简直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好了,”姜恒说,“我要睡了。”
界圭饶有趣味地说:“你经人事了不曾?”
姜恒:“快闭嘴!”
界圭低声,带着危险,说:“我教教你?总有一天要学的。”
姜恒:“!!!”
“哎!”姜恒一指点在界圭胸膛上,不让他靠近,示意他看一旁。
“当心眼珠子。”姜恒提醒道。
海东青原本正将脑袋缩在翅膀下烤火,忽然抬头,一身羽『毛』奋张,散发出攻击的气势,威胁地注视界圭。
界圭笑了起来,放开姜恒,说:“惹不起你哥,人不在你身边,鸟却不离你,逗你玩而已,困了就睡罢。”
海东青于是将脑袋缩回了翅膀下。
雨声渐小了些,却仿佛总也下不完,淅淅沥沥的,塞北的雨季来了,接下来近一个月,每天都会下雨,姜恒已做好了每天『潮』湿个没完的准备。
房里只有火堆的“哔剥”声。
“恒儿。”界圭在那静谧里开口,忽然道。
“啊?”姜恒转头,看着界圭。
“没人的时候,我可以叫你恒儿吗?”界圭打量姜恒,说。
“行啊。”姜恒笑了起来,他总觉得自己与界圭之间,有着某种特别的联系。方才他开口叫“恒儿”的时候,姜恒居然半点不觉得突兀,仿佛本该如此。
“有人在的时候,你也只管叫就是,”姜恒说,“有什么打紧的?”
“那还是不行,”界圭打趣道,“你是要当国家栋梁的,不能这么称呼。况且太后将我给了你,我就是你的侍卫了。”
“你又不是物件,”姜恒说,“太后只是派你来保护我罢了,别总这么说。”
界圭认真地“唔”了声,又陷入了沉思中。
姜恒却觉得,界圭与姜家,抑或汁家的渊源,比自己想象中的更深。
“我叫你什么呢?”姜恒问。
“叫我名字罢,名字就是拿来叫的,我还有个名字,叫‘勾陈’,不过你听过就算,不必记得。”界圭出神地说,“不困么?给你煮点姜茶喝?”
“别折腾了,”姜恒暖和起来了,便懒洋洋的,“聊聊天罢。”
这些日子里,他不是赶路,就要看病,白天为整个村镇的百姓诊断,晚上还要借着油灯书写记载,常常到半夜三更,困得倒头就睡。
“嗯。”界圭随口说,“聊天,很久没有人和我聊过天了,挺好。恒儿,你想聊什么?”
“我真的长得像我小姨吗?”姜恒好奇道。
“来雍都前,你该先易个容的,”界圭答非所问,注视姜恒面容,显得有点烦躁,说,“罗宣将易容术教给了你,怎么这么不当心?”
“这有什么关系?”姜恒茫然道。
“算了,”界圭说,“说得对,都是命。”
姜恒:“???”
界圭想了想,又说:“嗯,你笑起来,有点像她。”
“我娘笑的时候应当也这般。”姜恒说。
“不是的,”界圭说,“昭夫人我见过,莫要欺负我没见识。”
姜恒忽觉好笑,界圭的回答怎么总是与他不在一个地方。
“小姨是怎么样的人?”姜恒又问,“她很温柔吗?”
“挺好的,”界圭说,“我与她说话不多,想来是罢。我与你……表舅,嗯,是表舅罢?与汁琅要熟稔些,我俩是一起长大的,就像你与你哥一般。”
姜恒点了点头,界圭又道:“他与你小姨成婚以后,我便不怎么在他身边了,换了耿渊陪他。再后来,耿渊也走了,我正想回去,不过与琅儿怄气,他召了我两次,我只是不理,心想下一次罢,再下一次,我就回雍宫,依旧像从前一般。如果那天我在,也许他就不会死。”
姜恒皱眉道:“他……汁琅不是病故的吗?”
界圭淡淡道:“是吗?我不知道,宫中说他着凉了,服下『药』,早早地就睡下了……”旋即他从回忆里惊醒了过来,改口道:“我要是在,便不会让他着凉,嗯,是这样。”
姜恒看着界圭,界圭的眼神有点恍惚,片刻后,姜恒伸出手,轻轻地按了下他的头。
“不是你的错,”姜恒说,“别放在心上。”
界圭笑道:“谢了。”
“他是个怎么样的人?”姜恒又说。
“是个漂亮的人。”界圭说,“姜太后收养了我,将我带到落雁城。雍人都将我当牲口使唤,唯独他,是不一样的。”
姜恒不想界圭沉浸在往事里,他平缓的语气底下,也许有许多伤感的情愫。
“我爹呢?”姜恒说,“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界圭说:“汁琅死的那天,你爹早就不在北方了,他已在安阳自己过日子,带着他的黑剑,要为他杀光所有与雍国为敌的人。我匆匆忙忙赶回来,尚不能见汁琅最后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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