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曙道:“你又做什么?”
太子泷说:“我就是来看看,恒儿瘦了许多,还没有用过饭罢?”
界圭说:“武英公主让他过去一趟。”
太子泷笑:“那就一起罢。”
耿曙以前有点烦太子泷,却说不出来他烦在哪儿,也许是源自直觉,太子泷总给他一种希望取代姜恒、成为自己最亲近的那个人的想法,或是填补曾经姜恒离开后,自己内心的那个位置。
但耿曙在四年前,一直不愿承认姜恒死了,更不希望任何人来提醒他这点。太子泷与他寸步不离,仿佛强迫他接受姜恒的必然离去,这就是烦他的来由。
而姜恒还活着,耿曙便不怎么在意了,外加只要旁的人待姜恒好,耿曙也会对他多青睐一点。
于是他软化了口气,问:“父王怎么说?”
“他什么都没有说。”太子泷打趣道,“不过料想恒儿把他气得不轻,这样也好,已经很久没有人敢当面顶撞他了。”
姜恒说:“国君身边,总归要有个讨嫌的人,否则就完了。”
太子泷又诚恳道:“他一点不讨厌你,恒儿,你太了不起了,你做的事,正是我一直想做的。”
曾经太子泷的愿望,就是像姜恒一般,走遍自己的每一寸国土,身边还有耿曙相伴。可他身为储君,哪里也去不了,说到这话时,他的声音里带着伤感。
“我是替你去的。”姜恒也不好再磨蹭了,在里头穿衣服,太子泷看见人影,便起身入内。
“我知道。”太子泷安静地看着姜恒。姜恒已穿上里衣,耿曙则赤|『裸』全身,先替他系上外袍腰带,犹如他的贴身侍卫一般。
“我都知道。”太子泷又有点懊恼地说。明暗不定的室内光线下,他忽然想起,自己还从未看见过耿曙的『裸』体。他们从来不在一起洗澡,耿曙于皇宫中,亦很遵守礼节。以晋礼见王室,须得正肃衣冠,在王族面前『裸』『露』身体,是很无礼的事。
耿曙的身材就像他父亲的身材,太子泷从小对习武之人有种近乎执着与狂热的『迷』恋,他给他不容置疑的保护与安全,只要他在身边,他就什么都不用担心。
有时候他甚至想靠近,并抚『摸』一下耿曙的身体,就像抚『摸』一把剑,那种充满男子气概的强健体魄,让他内心生出安全感与崇拜之情。
“走罢。”耿曙穿好衣服,整理外袍,太子泷又看见耿曙胸膛前所戴的玉玦。
他一直戴着那块玉,无论何时何地,只要玉在,就意味着,他们依旧有联系彼此的、最重要的信物,耿曙依然是属于他的。
看见星玉的刹那,太子泷忽然就想开了,复又笑了起来。
耿曙:“?”
姜恒做了个“请”的手势,有点尴尬,他当然知道太子泷是来看谁的,他也很清楚,与这位大雍未来的国君相处,一定要尊重他,何况自己还抢了他的东西,譬如说他的人、他的鹰、他的侍卫。
就目前来看,其他的,太子泷都不怎么计较,唯一有点在乎的,只有耿曙。
但姜恒向来自诩洞察人心,他相信自己能与太子泷好好相处,只要耿曙听他的摆布。他不像太子泷一般,时时刻刻担心失去耿曙,毕竟他的心在自己这一边。
耿曙想牵姜恒的手,姜恒却不易察觉地避开了,在太子泷身后,朝他轻轻摇头,示意外人面前,不要表现得太过亲近,这也是回来的路上,姜恒朝耿曙重复了无数次的。
不要以为耿曙亲近他,就能拉近他与王室的关系,这样只会让其他人觉得姜恒自己恃宠生骄。
太子泷说:“我对不起山泽与水峻,出事那年我还很小。”
姜恒笑了起来,说:“他们没有怪太子。”
太子泷又问:“都说山泽是氐人最出名的美男子,是这样吗?”
“殿下打算留他一命,居然只是因为他长得好看么?”姜恒笑道,“不久后,您应当能看见他。”
太子泷与姜恒同时笑了。
“他们都说山泽很聪明,你觉得呢?”
“确实如此。”姜恒答道,“如果您愿意不计前嫌起用他,那么山泽将是东宫的人才。”
“你把他藏在了哪里?”太子泷问。
姜恒知道这件事谁也瞒不住,大家没有问,只是相信他会有解决办法。
“城里氐人开的客栈中,”姜恒答道,“远风楼。您要去看看他么?我建议现在不要。”
太子泷自然而然地答道:“正想找你商量,如何给氐人翻案。”
“翻案这个词,也许会让人不痛快。”姜恒笑道。
太子泷一怔,他还不太习惯中原人说半句、藏半句的机锋,姜恒习惯『性』地意在言外,把暗示划给了独白,太子泷好一会儿才想明白。
“那要看父王怎么决定,”太子泷答道,“你已经说服他一半了,另外一半,该我去做。”
姜恒点了点头,答道:“有这句话,山泽就注定是您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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