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人抱紧，楚行风也不敢乱动他，只得小声地哄道。
“不哭了好不好？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你给我说，我改……”
顾衍之用力地摇了摇头。
他抬手抹了一把眼睛，眨着红透了的眼眶向楚行风看了一眼。
“你别对我那么好。”
他又不配。
难堪地将视线错开，顾衍之低下了头，轻声说道。
“你对我这么好，我……我难受。”
原本沉默寡言不搭理他的楚行风，顾衍之还能一边难受着一边安心地过下去。
但是在楚行风向他表白了之后，巨大的惶恐感就突然席上了他的心头。
尽管嘴上心里没少嫌弃老楚，但其实在内心深处，顾衍之是知道楚行风是一个很好的伴侣的。
楚行风沉默寡言，但他说得话比楚行风还要少。
每次休假只要不赶上有战事，楚行风都会回到家里，从来不会在外面晃悠，还会做饭给他吃，为了他的健康给他做清淡的饮食……
虽然对楚行风之前的行为嫌弃极了，但之前楚行风的行为，其实一直给了他一种强烈的安全感。
那种浅浅淡淡，比白开水还要平淡稀薄的感情恰好完美地卡在了顾衍之的接受范围里，让他觉得自己可以和楚行风就这么长长久久地过下去。
但是那种安全感，在楚行风开口向他表白的那一刻便被骤然打破了。
他看着楚行风认真的样子，看着楚行风专注到眼里只有他存在的眼睛，突然紧张难受到无法呼吸。
楚行风，怎么就喜欢上了他呢？
楚行风究竟喜欢上了他什么？
他身上没有一点值得人喜欢的地方，楚行风是不是只是看错了眼，错误地从他身上看到了某种实际上并不存在的东西。
如果楚行风是因为喜欢他才会一直陪着他的话，那等楚行风清醒了过来，认识到了过去的自己是多么的眼瞎，那楚行风是不是就要离开了？
等楚行风离开了之后，他又该怎么办呢？
他已经习惯了有楚行风陪着了，楚行风要是离开了的话，他会难过得死掉的。
在楚行风愕然的目光里，顾衍之抬眼看向了他。
他刚刚哭过的黑眼睛湿漉漉的，里面泛着柔软又温润的光，是楚行风从没见过的软乎模样。
但是他一开口，却把楚行风的心都扎透了。
“你别喜欢我好不好？”
看着楚行风默不作声的样子，顾衍之一时间有些焦急。
他拽了拽楚行风的衣角，清冷的嗓音都软了起来。
“你别喜欢我，好不好？”
“衍之……”
楚行风抱着怀里的顾衍之，看着他难得的认真而又柔软的样子，心口麻麻地泛着疼。
联想了一下白怜给他看过的“白月光”，楚行风的脑海里突然冒出来了一个很可怕的想法。
衍之是不是，还喜欢着那个白月光？
是不是当初找他只是想要搭伙过日子，所以现在在他表白了之后才会让他“不要喜欢”。
他的喜欢，是不是给衍之带来了困扰？
“嗯？”
听着顾衍之难得的小鼻音，楚行风抱紧了他，心冷得发慌。
他努力地笑着，朝顾衍之咧出来了一个怪异难看的笑容。
“我是不是让你难受了？”
如果和我在一起这么难受的话……
“你要是不想和我在一起了，我们离婚也行，我净身出……”
“不行！！！”
楚行风的一句话精准地踩在了顾衍之的雷点上。
顾衍之紧紧地抓住了楚行风的胳膊，整个人完全失控。
“不离婚，不离婚！！”
他怎么又是这样，明明是想让情况变得好一点，但却还是把所有事情都搞糟了。
“不离婚好不好……”
他就不应该妄图插手，他就应该什么都不做，静静地待在那里等着最终结局的发生。
顾衍之闭了闭眼睛，彻底地放弃了。
“我们不离婚好不好？”
他看着楚行风，整个人陷入到了一种神奇而又极致的冷静。
“你要是喜欢我的话，你想怎么做都行，想做什么都可以，我都可以的，我全都配合你。”
声音细细地发着抖，顾衍之紧紧地盯着楚行风，嗓音发紧地说道。
“你，你要是不喜欢我了，你也不用离婚，我不会拦着你们在一起的，你喜欢白怜是不是？你们可以在一起，生一个漂亮的孩子，到时候你偶尔回来看我一下就可以了，或者不看我也行，我……”
“你瞎说什么呢！”
楚行风被他气得心梗到快要当场晕过去。
他低下头堵住了顾衍之的嘴，气极而又无奈的轻轻在顾衍之的唇瓣上咬了一口。
“明明是你不喜欢我、不要我了的……”
结果说得好像我是一个负心的渣男一样……
“谁说我不喜欢你的！？”
“……嗯？？？？”
老楚心里的小委屈还没有完全泛上来，就被顾衍之的一句话给彻底说懵了思绪。
“衍之，你刚刚说什么？？？”
呆愣愣地看着怀里的顾衍之，一直以为自己只是一个小备胎的老楚吞了口口水，心里开始丝丝缕缕地泛起喜意。
“不许扭头，看着我。”
将顾衍之低了下去，又想逃避的脑袋抬起，楚行风眯了眯眼，低声诱哄道。
“我刚刚没听清，你刚才说了什么？”
“我说……”
喜欢两个字卡在嘴边怎么都说不出来，顾衍之被自己气得扭过了头，开口就往自己的心里扎了一刀。
“我说你要是喜欢白怜的话，可以和他生个孩子。”
“……不是这句！！”
楚行风快被他给气死了。
捏着顾衍之哭得湿漉漉的脸蛋，楚行风眯着眼睛郑重地说道。
“我不喜欢他，我可讨厌他了，我只喜欢你。”
“……嗯。”
看着怀里表面不显，但是瞬间开心了不少的顾衍之，楚行风认命地叹了口气。
他将人搂紧了自己怀里，心里满满地都是差点失去的惊惶。
“算了，你开心就好。”
顾衍之：“……”
他怎么就这么矫情。
气得偷偷拧了自己一把，顾衍之噙着泛起的泪花，伸出胳膊抱住了楚行风。
“我说，我喜欢你。”
羞耻感铺天盖地地涌了过来，和大楚小楚说过的喜欢不同，顾衍之知道他们迟早会消失，所以那时能够坦然而又不负责任地将心事吐露出来。
但是眼前的是老楚，是会将这一切都记下来的老楚。
脸火烧火燎地热了起来，顾衍之用力地抱住了楚行风，身子不自觉地有些瑟缩。
“我也喜欢你，最喜欢了。”
一句话磨蹭了一晚上都没有说出来，顾衍之气得又咬了自己一口，小声地说道。
“全世界只喜欢你一个。”
楚行风心里骤然泛起的甜意与喜悦，在升腾而起之前就被骤然打住了。
气急败坏地捏住了顾衍之的下巴，想想刚才闻到的血味，老楚的额头都蹦出来了青筋。
“你是不是又咬自己了？快张嘴让我看看！”
看着顾衍之嘴里新冒出来的血口子，楚行风气得低头亲住了他，舌头在他嘴里巡视了一圈。
“疼不疼？！”
“……疼。”
“以后还咬不咬了？”
“……”
冰凉凉的手指轻轻抚上了楚行风紧蹙的眉心，顾衍之帮他展开了眉心，小声地说道。
“你别生气，我以后不咬了。”
“我没生气，我就是心疼。”
尽管成功听到了心上人的告白，但是看着顾衍之小心翼翼的样子，楚行风心里还是闷闷的难受。
和顾衍之的内敛不同，他是一个行动派，想想顾衍之今晚反常的表现，他将自觉已经完事，开始窝在他怀里发呆的顾衍之又扭了过来。
“你给我说说，你那时候为什么说不让我喜欢你？”
“……我那时候就是随口一说，你别忘心里去。”
楚行风除非是傻了才会信了他的瞎话。
明明嘴巴软软得这么好亲，为什么说话的时候就变得那么嘴硬。
食指在顾衍之的薄唇上戳了戳，直觉这里是个关键点的楚行风表示他的这个说辞不行。
“你说实话，不然，不然我就真的找个omega生个孩子！”
实际上也是一个幼稚鬼的老楚幼稚地威胁着。
听到他的话，原本放松窝在他怀里的顾衍之的身子瞬间绷直。
难过在他精致的眉眼间一闪而过，下一秒，顾衍之的脸上就浮现出了一种彻底而又极致的冷静。
“可以，”他一脸麻木地说道，“你不离婚就行。”
“我不是这个意思！”
拿什么威胁不好偏偏拿这个威胁，他是不是个傻-逼？
看着顾衍之小心翼翼瞄着他的样子，楚行风叹了口气。
他看着怀里的顾衍之，小声而又郑重地说道。
“我很想知道，你告诉我好不好？”
“……”
漫长的沉默在卧室里蔓延，就在楚行风决定循序渐进、不逼得那么紧的时候，他怀里的顾衍之攥紧了他的衣角，声音艰涩地开了口。
“……好。”
吐露心事，一点一点地将心剖析开来，这是顾衍之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会去做的事情。
幼时便双亲皆亡，从小在监视与冷眼下艰难度日，顾衍之早早便学会了将一切心事埋在心里，所有事情独自默默地消化。
对那时的他来说，让自己不断变强是最为重要的事情。
只有变得强大了，才能活下去，自由自在地活下去。
但是等他变强了、主宰了自己的人生后，他却默然的发现，他的性格早在不知不觉间就已经固定了下来。
但是……
看着楚行风看着他那满是期待的眼神，顾衍之深吸了一口气，心里小声地说道。
如果楚行风想知道的话，他可以把这些事情，说给他听。
尽管顾衍之的想象是很美好的，但在他实际开口开始说的时候，他还是说得断断续续、乱七八糟的。
艰难地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顾衍之咬着嘴唇，不自然地向楚行风那里瞄去。
楚行风……会对他失望吗？会……
“……就，就这？？”
将顾衍之刚刚说的话在脑海里梳理了一下，老楚郁闷地皱紧了眉头。
他看着怀里正眨巴着眼睛看着他的顾衍之，一口老血梗在了喉头。
就这？？
就这？？？？
衍之就是为了那些莫须有的可能性，和他相敬如冰了这么多年？？？？？
抬手揉了揉胸口，楚行风郁闷到不行。
那早知道这样，他还沉稳个屁啊！！
逮住人每天亲亲抱抱么么哒几次，衍之这个小傻蛋的心不早就是他的了？？
楚行风眉头紧锁地看着顾衍之，实在是搞不清楚他的小脑瓜里都在想些什么东西。
“以后不许再瞎想了！”
恨恨地在顾衍之的薄唇上轻轻咬了一口，想想自己和顾衍之这些年白白浪费的大好时光，楚行风就气得伸手在顾衍之的脸上揉了一通。
“几道了……”
将自己的脸从楚行风的手里拯救了出来，顾衍之抬起了眼皮，凤眸不自然地向楚行风那里看去。
“所以说，你是没那么想的，对吧？”
“当然没有！”
按着怀里的人，看清楚了他鸵鸟属性的楚行风捧着他的脸，将自己的心意直白地、详细地解剖了一遍。
“现在放心了吗？”
“嗯。”
开心地点了点头，顾衍之伸手推了推楚行风箍着他的胳膊，清冷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嫌弃。
“你快松开我，这么抱着好热。”
“……好好。”
认命地将薄被分开，看着迫不及待地往自己枕头上倒的顾衍之，楚行风不放心地嘱咐道。
“以后再有什么对我不放心的想法，记得和我说，知道了吗？”
“知道了，”顾衍之小声地嘀咕道，“你怎么这么啰嗦。”
将脸往枕头上一埋，彻底安心了的顾衍之开始为自己今晚的丢脸行为感到后悔。
他打了个小哈欠，轻轻踢了一脚楚行风。
“快去拉灯，好困。”
“好。”
捉住他挪过来的脚捏了捏，看着顾衍之瞬间蜷缩起来了的脚趾，老楚吞了口口水，突然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
“咳，衍之，你刚刚说的，等我伤好了陪我把姿势都练习一遍的事情，还作数吗？”
……他的原话明明不是这么说的！
将脸整个地埋进了枕头里，半晌后，顾衍之小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从枕头里闷闷地传了出来。
“等你伤好了再说。”
天天老是想着这些不能过审的东西！
“嘿嘿嘿好。”
快乐畅想了一番伤好后的幸福生活，楚行风伸手往床头柜上的开关按去。
并且很顺手的，将床上的大抱熊给拎着耳朵甩下了床。
顾衍之：“……”
看着尽管无语，但是到底没开口说他什么的顾衍之，老楚长长而又舒心地叹了口气。
在这一刻，他终于显著而又清晰地认识到了，他和顾衍之之间相处模式的巨大改变。
他的家庭地位，终于有了可喜可贺的巨大提高。
不说超过有为，起码，现在是凌驾到这个抱熊上面了。
以胜利者的姿态一脸得意地看了一眼地上的无辜熊熊，老楚哼笑着将灯按灭。
于一片黑暗之中，他的爪子悄悄地往顾衍之那边伸去。
成功把人拐回了自己怀里，老楚再次舒心地喟叹了口气。
他楚行风，终于站起来了！
从此以后，他就是衍之最爱的亲亲宝贝大甜心！
得意地胡思乱想了一晚上，楚行风在睡过去之后顺利地轮换了人。
第二天清晨，当顾衍之在生物钟的作用下苏醒了过来，于晨曦中在楚行风的怀里蹭了两下之后。
在他的耳边，便响起了大楚欣喜若狂的声音。
“……之之，你醒啦？”
顾衍之：“……”
他瞬间睁开了自己的眼睛。
看着大楚开心看着他的样子，顾衍之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
破天荒的，他在大小楚出来的时候并没有感到开心，而是头一次开始思念起了老楚。
“之之？”
他脸上的失落有些明显，被大楚轻易地就看了出来。
啧，他出来，之之就那么不开心吗……
原先因为被蹭了蹭而开心立起来的狗狗耳朵失落地垂了下来，大楚抱着怀里的顾衍之，小声讨好地问道。
“之之你早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特辣的好不好？”
“……不用了。”
嘴里昨晚被他咬破的口子还在隐隐作痛，虽然很想吃辣的，但是顾衍之感受了一下自己破损的口腔，觉得自己还是不要作死的好。
“早上做清淡一点的吧，别吃辣的了。”
大楚：……？？！！！
天呐噜！
昨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嗜辣如命，不吃辣就能不开心好久的之之，竟然主动提出说吃清淡的！？？？
大楚呆呆地坐在床上，感觉这个世界都变得不真实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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