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寻音是在回家的路上接到喻落吟这条信息的。
三中今天放学早,下午她和阿莫去了一个高校补习班听了一节数学课,下课后阿莫说要去她家里蹭饭,白寻音也就笑着答应下来了。
只是喻落吟的一条信息打破了所有好心情,看到他那句‘在你家楼下’,白寻音眉头轻蹙,脚步都下意识的顿了一下。
“嗯?”旁边叼着一根棒棒糖的阿莫不明所以的跟着她停下来,含含糊糊的问“怎么不走了?”
白寻音沉默片刻,打字告诉阿莫[我们绕一下,从小区后门进去。]
无论喻落吟出于什么原因来找她,想要干什么,她都不想见到他。
每次见到他,白寻音总感觉自己本来自以为固若冰封的心脏被敲开一道裂缝,不轻不重也不疼,却始终有那么一道。
其实她远没有表面的那么无动于衷,所以还是根本不见的好。
在学校碰面是不可避免,但是私下……白寻音真的不想和喻落吟有任何交集了。
阿莫没有异议,乖乖的跟着白寻音绕了后门回家。
周末季慧颖也放假,见到阿莫挺开心,听说了两个人这次一模考试成绩都不错就更开心了,张罗着要给她们包饺子吃——阿莫最喜欢吃猪肉白菜馅饺子。
白寻音对于面食的喜好倒是一般,但因为原来白鸿盛喜欢吃,季慧颖总做,所以她对于和面擀皮这些活计挺擅长。
热热闹闹的包饺子过程中,很突兀的,她就想到了喻落吟刚刚发来的那条信息。
冬天厨房的窗子上因为蒸腾的热气凝固了薄薄的一层霜,看不太清外面的光景,只有最下面的一层‘逃过一劫’,是干净清晰的。
好死不死的,白寻音打眼透过这窄窄的一层,偏生就看到了楼下那道修长又熟悉的身影。
她们家住在七楼,理论上是不能这么精准捕捉到一个人的影子的——但谁让阿郡胡同的下午过于冷清,楼下的过道过于狭窄呢。
一眼就让人看到了,甚至喻落吟身上的校服都看的一清二楚。
那条信息是四十五分钟之前发过来的,也就是说他至少已经在她们家楼下站了四十五分钟。
白寻音抿了抿唇
,收回视线继续心无旁骛的擀皮包饺子,她心想这大冷天的,喻落吟八成是个傻的。
只是接下来包饺子煮饺子的过程,却难免有些心不在焉。
吃的时候阿莫在一旁大呼小叫的活跃气氛夸季慧颖的手艺天下一绝,白寻音看着碟子里咬掉的半个饺子,咀嚼的食不知味。
就好像咽下去的东西都在喉咙里更着一样。
半晌后,她又一次站起来走到了窗子边——喻落吟还站在楼下,又过了半小时了,他比之刚刚的巍峨不动现在好像有点受不了,靠着树站着,手都缩在了袖子里。
白寻音突然又一次的认识到,喻落吟这个人真的很讨厌。
她只是想远离他,并不是想亲眼目睹他这种纯粹想要把自己折腾病的行为。
这跟自残有什么区别?不是存心要她不安么?
还不如一开始就不看那条信息。
白寻音淡色的眼眸收回,一把拉上窗帘,顺便直接把喻落吟的手机号拉入黑名单。
她吃完饭就回了房间,没有再去窗边看一眼,也不知道那天喻落吟整整等了三个小时。
直到天彻底黑下来,镶嵌的星星点点闪闪发光,他才确认白寻音是真的不会下来了。
喻落吟轻轻的呼了一口气,有些狼狈的搓了搓已经冻僵的手。
小姑娘真够狠心的。
只是他现在能谅解白寻音的一切‘狠心’——因为他自己在说出赌约那两个字的时候比她还狠,全当赎罪。
第二天,喻落吟依旧没皮没脸的去纠缠她。
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白寻音端着餐盘刚刚找了个地方坐下不久,旁边就挨着坐下了一个人。
她有些诧异的别过头,看到的就是少年瓷白的脸上清隽含笑的眉目。
喻落吟无视了食堂人烟稀少,厚颜无耻的说“同学,没座位了,介意拼个桌么?”
……
“那就当你不介意了。”喻落吟一挑眉,手撑着头看她笑。
白寻音秀眉微皱,第一反应就是站起来重新找个位置。
“别费事了。”喻落吟在她还没来得及动作的时候就好像明白她心中所想一样,淡淡的道“反正你重新找位置我也会跟过去的。”
他说着,从校服衣服宽大的口袋里拿出一瓶玻璃瓶的牛
奶,他把吸管插进里面往白寻音餐盘前一推。
意图不言而喻。
白寻音不禁有点怀念起阿莫来了——可惜那重色轻友的今天去缠着盛闻,没跟她一起来食堂。
她有些无奈的看着喻落吟,眼睛像是在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真不想干什么。”喻落吟轻声嘀咕,狭长的黑眸无辜又脆弱,眨了眨“我就想陪你吃一顿午饭。”
白寻音蹙眉,干脆的站起来转身离开食堂。
最差的结果无非就是不吃这顿午饭而已,没什么的。
可如果跟不想见到的人一起吃,会消化不良。
喻落吟视线从女孩清瘦的背影转移到她还没来得及动的饭菜上面,怔怔的叹了口气。
他一瞬间有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这是他活了十八年都未曾感知过的挫败感——他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追白寻音了。
除了能让她烦躁的死皮赖脸,喻落吟没有任何办法。
可他依然想这么干,陆莹昨天的话在他脑子里转了一晚上,喻落吟是真的想给白寻音传说中‘无微不至’的关怀。
白寻音果断抛弃了食堂的午饭,回到教室后给阿莫发了条信息让她帮着带点吃的回来。
等阿莫回来她就着清水啃肉松面包,为了节省时间,吃相多少有些不斯文的‘狼吞虎咽’。
阿莫坐在一旁的凳子上双手抵着自己的下巴,一双大眼睛不明所以的眨了眨“宝贝,你这是没吃饭啊?你中午不是去食堂了么?”
白寻音挥了挥手,摆明不想让她再提这事儿了。
她三下五除二的吃完了一个面包,直感觉胃里有点噎的慌。
这东西肯定比不过饭菜,但好在还算顶饱。
可是‘零食’始终不能当做正经午饭,中午不吃好的话一下午高强度绷紧精神的学习会让人觉得体力不支,到下午课程结束直至晚自习那段中间的休息时间,白寻音都感觉眼睛发花。
她只希望喻落吟明天不要继续抽风倒她的胃口了。
但喻落吟好像中了邪,竟然又一次的缠上她了——且劲头比刚认识白寻音那阵子还热烈。
看起来就像是要把之前说的话付诸实践,真的要‘在追她一次’。
白寻音唯恐避之不及,也不让阿莫去找盛闻了,
每天拉着她去食堂吃饭。
但即便这样也挡不住喻落吟,他脸皮几乎厚如城墙,每天中午在阿莫阴阳怪气的嘲讽中也能老僧入定的吃饭,怡然自得。
而且不光是在食堂死皮赖脸的跟着一起吃饭,还有晚自习之前每天给她送吃的,放学后骑着自行车跟在她身后陪她回家……
白寻音被他缠的几乎要疯。
因为她在纸上无论如何下狠话喻落吟依旧无动于衷,他也不说话,只是沉默的跟着,有时候简直像一道无声无息守护的影子。
就算白寻音说的狠了,喻落吟也只是笑,之前的花言巧语撒娇耍赖哄女孩的一套套好像都丢失了一样,简直……
简直好像变成了一个跟她一样的哑巴。
‘哑巴’喻落吟无孔不入的缠着她,跟在她的身后守着,全程无交流的沉默让白寻音有种跟他沟通都拳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几乎烦躁的想挠人。
“不是,这喻落吟最近要干嘛啊?”
一周后,就连阿莫都受不了喻落吟这‘默默守护’作风的压迫感了,强烈的转变让她直感觉头皮发麻,忍不住小声问白寻音“他这是在追你么?现在一天都崩不出来一个屁啊,就跟在你屁股后面转,看着怪渗人的。”
怪渗人的……谁说不是呢?
白寻音碳素笔的笔尖在纸上一顿,无意识的留下了一条长长的黑道,她轻轻的苦笑了一声。
现在喻落吟完全不正常了,一直跳跃在纠缠她的边界线上,让白寻音的神经都不自觉的绷的紧紧的,可真累啊。
她宁可喻落吟像之前一样混账,无赖,也好过现在这种令人不安的熨帖。
人都害怕‘习惯’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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