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泰五年七月初四,冯嬷嬷从靖王府离开。”
唐师师站在二门,在她身后是排成两列美人,众人一起缄默着,目送冯嬷嬷走上马车。
“周舜华站在人群中,沉默地目送宫廷使者离开。她今日装扮并不出挑,站在一众美人中,马上就被淹没。冯嬷嬷临走时没有看她,像是完全忘了她这个人一样,正好,周舜华也不希望被注意到。冯嬷嬷登车时,特意回头望了一眼,看落点,正是最前方唐师师。”
唐师师察觉到冯嬷嬷视线,垂首福身:“恭送嬷嬷。”
“冯嬷嬷最终上车了,帘子放下后,再没有动过。马车缓慢移动,车轱辘碾在地面上,发出细微吱呀声。冯嬷嬷走了,十个美人无论平时多么针锋相对,此刻都露出悲伤之色。周舜华也似有低沉,此刻周舜华并不知道,她和这九个女人故事才刚刚开始,她和她们,斗了足足二十年。”
冯嬷嬷马车驶出侧门,拐了个弯,很快看不见了。脚夫、护卫紧随其后,手里举着象征朝廷旗帜,过了一会,连旌旗都看不到了。
她们十人伫立良久,唐师师站在最前方,晨风拂过,将她裙裾缓缓吹动。彤秀等了一会,慢悠悠说:“小主们,该回了。”
众女应是,纷纷转身。唐师师走在最后,她走出两步,又回头望向后面。
靖王府侧门在她面前关闭,沉重木门合上时,发出一声闷响。唐师师明白,她一生,也随之关在这座王府里了。
从此,她是生是死,是哀是荣,是扶摇直上还是悄然死去,都和这座府邸,这座府邸中人,牢牢绑定在一起。成则凤冠霞帔,出口成旨,败则穷愁潦倒,凄惨死去。
丫鬟见唐师师停下,只能在旁边等着。渐渐有人回头来看,丫鬟不由轻声提醒:“唐姑娘。”
唐师师收回目光,没有任何犹豫之色,步履坚定地往里走去:“新一天开始了,走吧。”
冯嬷嬷和朝廷使者终于走了,从此,西平又是靖王天下。唐师师本以为靖王会松一口气,之后对她们这群女细作或试探或清理,总该有些动作。唐师师都做好了准备,结果连着几日过去,一切风平浪静。
不光她这里安静,另外九个美人流云院,也安静如初。
要不是唐师师拿着剧情,她都要怀疑自己被另外九个人孤立了。深夜,唐师师又躲在窗户下看书,自从冯嬷嬷离开后,新解锁剧情非常少,今日好不容易更新了一章,唐师师兴冲冲打开看,发现是些鸡毛蒜皮。
九个女子住在一起,还是九个颇有姿色、娇生惯养女子,她们在一个院子里能有多少摩擦,完全可以想象。
这一章就讲了纪心娴因为谁先用热水事情和任钰君起冲突,最后是周舜华把自己水让出去,才解决了争端。后面全部都是众人对于周舜华识大体、通情理赞美,唐师师懒得看,直接跳过。
然后,就没了。
唐师师把这几页翻来覆去反复看,再一次确定,靖王是真不待见她们。
不光她这里静悄悄,书里也没有任何新剧情出现,可见靖王打定主意放养她们。将她们圈在一起,供吃供喝,却不用她们做任何事情,一副由着她们活到老死架势。如果唐师师是个胸无大志人,或许会喜欢这种混吃等死生活,但是唐师师知道,若是她现在贪图安逸,等再过几年,就该她哭了。
另外九个女子同样是这样想。能被姚太后挑中,各个都有过人之处,要是相信她们会安贫乐道,那就太低估宫廷魅力了。
她们在紫禁城那种地方待了三年,见识了王权顶端人如何生活,如何还能安于卑贱?宫里贵人出身未必比她们高,凭什么别人可以,她们就不行?
新剧情没有任何有效信息,唐师师颇为遗憾,她继续往后翻,看到了下一章标题。
“请安投诚占先机,随侍世子去学堂。”
什么,去学堂?
唐师师怔住了,如果她没理解错,这个标题应该是说,周舜华要陪着世子一起去学堂吧?唐师师马上就不困了,如果能陪着世子一起进学,那岂不是说每天从早到晚,他们都会待在一起?
唐师师顿生兴致,她喜欢这个发展,好了,她决定抢过来。
只可惜仅能看到标题,正文内容却没法看。唐师师将那行字盯了很久,仔细琢磨,投诚占先机,到底是怎么个投诚法?
唐师师猜不出来,很快就放弃了。没关系,还有另一个关键词“请安”,唐师师决定从明天开始,每天大清早去主院请安,她就不信,这样还堵不到女主机缘。
第二天,唐师师破天荒起了个大早,精心打扮后去靖王院子外等着。唐师师虽不在官宦圈里长大,但是对这些王孙贵族生活多少有了解。越是高门,越讲究规矩,晨昏定省就是很重要一项。
请安要给最尊者请,周舜华一个公府长大小姐,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犯错误。周舜华必然在靖王这里装乖,恰巧碰到了同样来请安世子,一来二去,两人不知道怎么看对了眼,于是周舜华顺理成章被世子叫去侍奉笔墨。
唐师师觉得自己已经看穿了女主意图,颇为自得。靖王住所是王府主院,名燕安院,占地广阔,恢弘富丽。唐师师站在台阶下,一动不动地等着。在门口执勤侍卫扫了她好几眼,终于忍不住了:“唐姑娘,你大清早来找王爷,是有什么事吗?”
唐师师一脸孝顺地说:“小女来给王爷请安。”
请安?侍卫简直匪夷所思。唐师师长相出众,如今王府上上下下,没有人不认得唐姑娘,就连执勤侍卫也有所耳闻。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不过,这位唐姑娘看起来脑子不太好使。
侍卫委婉地说:“唐姑娘有心了,但是王爷不喜欢喧嚣,尤其厌恶繁文缛节,姑娘还是请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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