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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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刀。

纪询的神经在这瞬间紧绷起来。

刮在巷道中的风变得和缓, 时间开始悠长而迟缓。背后的刀用力往前一顶,持刀人声音更加严厉:

“放下手机!”

纪询手一松,手机直直落到地面。

黄头发从他手掌下挣脱了, 抬手揉揉脸颊, 但只将面目揉得更加狰狞。

他朝纪询走了一步,蓦地抬脚,用力朝纪询踹去:“追追追, 追着去给你妈上坟吗?看我不好好教训你!”

鞋子沾到纪询的衣服,纪询身体轻微调整, 顺势后倒。

刀没有刺入。

持刀的人甚至微微调整了下方向,让刀尖朝向外侧。

就是这个时候!

纪询抓住黄头发的腿,用力一扯,黄头发立刻失去重心, 被他抡动如同人体摆锥一样撞向持刀人。持刀人在这突发情况中措手不及,被黄头发撞得踉踉跄跄, 纪询同时肘击在对方手臂麻经处,视线刻意不往匕首处去,等到匕首啷当落地, 他再一脚踩住, 用力将匕首踢入黑暗!

警戒解除,纪询紧绷的精神松开了, 他上前给了持刀人最后一击,把人干脆利落敲晕之后,脚转半圈, 转向瘫坐在地上的黄头发。

一步,两步。

他越接近,黄头发越后退, 坐在地上,手脚并用地后退。但很快黄头发的脑袋撞到墙壁,后边没路了。

纪询将要跨过最后一点距离的时候,一串刺啦声,之前被他踢到黑暗中的刀子重新滑回来,银亮的光芒晃入他的双眼。

他立时闭上眼睛。

刀子不会自己滑行。

有人来了。

就在他身后!

纪询肘击向后,被人接住,他旋身飞踢,同样有胳膊与他的腿相撞,极快的时间里两人交换了多次攻击,肉|体沉闷的撞击在黑暗中接连响起。

黄头发看傻了。

天上的月亮施舍下微薄的光,给现场打斗的两个人画个模糊的轮廓,黄头发已经看不清楚谁是谁了,只见面前的两人斗了一会,其中一个被狠狠甩上墙壁,黄头发听到他沉闷的咳嗽声,声线熟悉,是刚才追他的人!

另一个也被揍了,他的下巴挨了一拳,整个脑袋后仰,有条藏在衣服中的项链飞出来了,下边串着个很奇怪的长坠子。

那是……

黄头发辨别了半天,才认出那是个金属男孩头像,下边还串条陈旧的平安结。

这与其说是吊坠,不如说是个什么挂件吧?

黄头发的目光被截断。男人抬手握住还飞在半空中的挂坠,重新塞回衣服里,他的脖子顺势转了半圈,看向黄头发:“还不走,等我请你?”

黄头发如梦初醒,慌忙从地上爬起来,朝巷子外头撞撞跌跌地跑去。

纪询捂着胸口站直,他刚刚朝黄头发逃跑的方向踏出一步,前方刷一声响,男人不知从哪里摸出把瑞士军刀,抽出了其中的大刀,还打开手机照明灯,将灯对准刀身照亮。

“……操。”

纪询从牙齿中挤出一点声音。晃了他眼的刀光在收割他的力量,他的汗水自体内涌出来,一层叠着一层,冷热交混。

僵木开始出现,他开始感觉不到手指的存在。

这时候男人笑了一声。

他关掉灯,垂下手。

“好久不见,纪询。”

“……滚开,孟负山。”

他们认识,不止认识,更是认识过很久的朋友——也分开过很久。

孟负山站着没有动,他穿着件带帽兜的深灰色长款薄风衣,名字一如长相,五官英朗,棱角分明,身材高大,还有个扎刺似的刺猬头。但这份英朗与袁越不同,袁越的坚毅沉默一如山石稳重,让谁都能放心依靠。

孟负山不是。他的一只脚踏入黑暗,没有眼睛能看穿黑暗,也就没有人知道,藏在黑暗中的,是血肉之躯,还是钢筋利刃。

黑暗里传来火柴划擦的声音。

火焰一闪而灭,接着烟草的味道随着隐约的白雾在巷道中弥散开来。

这支烟被孟负山咬在齿间,烟头的红光明明灭灭,孟负山抽着烟,却字正腔圆,丝毫不被嘴中香烟影响:“一个吸毒的废物,你都不当警察了,还追他干嘛?”

“一个吸毒的废物,你拦着我追他干嘛?”纪询冷冷反问。

“他对我还有点作用。”孟负山说。

“牛逼了,厉害啊,三年不见你一脚蹿上了天,都开始跟瘾君子拉关系扯交情。”纪询不耐烦,“让不让?”

孟负山不让。

刚才被他收起来的瑞士军刀又出现了,黑暗里,他一下一下玩着刀,银亮的冷芒如同一点寒星,闪闪烁烁。

“纪询,天下吸毒的人千万万,你管不过来也没有必要再去管,就当没看见,这不太难吧。更难的事情三年前你就做了。”孟负山说。

巷道中最后一点活人的热气被这句话搅合了。

“你什么意思?”纪询听见自己的声音,十分冷漠。

现场是安静的,黑暗中的孟负山正在观察他的表情。片刻,对方说:“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但小语死了是事实,这三年来你醉生梦死也是事实。这也没什么不好的。只是既然你选择了这条道路,现在又为什么这么拼命呢?”

纪询的呼吸开始断断续续,前方的刀光隔空压迫着他的心脏。

孟负山的声音没有停止,白色的烟灰夹杂火星落下,缭绕的烟雾遮住孟负山,他的声音低沉平静。

“这会让我觉得,小语还比不上你路上碰见的一个不认识的普通吸毒鬼……纪语,你的亲妹妹,死在2013年2月9号,这天除夕。还差11天,才到她20岁的生日。”

刀芒如箭,刺穿纪询的心脏。

但没有疼痛,只有一片从伤口炸裂开来的麻木。

黑暗翻涌起来。

他的思维竭力想要站在现在,站在此处,忘记三年前看见的那一幕。

但越想忘记的越忘不了,越想忽略的越被提醒。

不用闭上眼睛,熟悉的一切已经在黑暗中显现:

他看见自己家的门,暖黄色的光照亮防盗门旁刚刚换上的大红春联,上联“梅竹平安春意满”,下联“椿萱并茂寿源长”,横批四个字,“出入平安”。(*1)

自从他当上警察,家中年年春节都贴平安春联,恐怕得等到妹妹也出来工作,父母才会在门联上展现出新的寄愿。

他踏上门前脚垫,脚垫来自妹妹,上面印着很可爱的大小几只鱼,和老一辈的审美不太相符,她买来时候还和妈妈犟了两声嘴。妈妈嫌弃妹妹快二十的大姑娘了,审美还和小学生一样;妹妹不高兴,圆圆的小鹿眼极力睁大,嘴撅得都能挂油瓶了,说自己属鱼的,就是爱鱼。

这又是妈妈和妹妹的分歧了,妹妹说的鱼是双鱼座,妈妈不懂这些,只认十二生肖。

看报纸的爸爸照例当和事佬,毫无意外先站在妈妈这边,训了妹妹一通,问她怎么没大没小和妈妈争执,接着又站在妹妹这里,安抚老婆:

没大事,一脚垫,买都买了,不用浪费。

妈妈气得点了点妹妹的脑袋:鱼鱼鱼,成天就知道鱼,我看是你给取错了名字,应该把你名字中的“语”换成“鱼”,早晚是个被人下锅的命。

而后鱼儿脚垫就上了门口,当妈的哪可能拗过女儿。

纪询在这里停了许久许久。所有温暖的回忆至此为止。

面前的这扇门,是潘多拉的盒盖子,无论打不打开,罪恶已在此间。

门拉开。

时隔三年,记忆毫无褪色。

他一遍一遍主动回忆着,也一遍一遍被动回忆着。

他知道进门木地板上的一道裂缝,看见散放在玄关的一瓶跌打药。他知道这道裂缝是爸爸搬运妹妹的新衣柜时候弄的,那盒跌打药也是因为搬运时候扭了腰,才买来的。这药还是他帮爸爸涂的。

他涂的时候还问爸爸体力活怎么不叫他,都这把岁数了,还要自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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