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弘大笑。
“这样阿凉,他回去若是敢让你跪搓衣板,你就问他这个问题。”
“你刁难一下他,他肯定急得张口结舌,生怕好不容易费大劲骗来的老婆跑了,就不敢作妖了。”
宴语凉:“……老婆?”
刚要说什么,忽然余光一闪:“阿泓,你看那边!”
光秃秃的石头山下,师律他们睡的地方是是一小片绿洲。绿洲边是一弯泉水,泉水上此刻有点点萤火。
萤火照亮湖面,依稀可见湖边摇曳的小黄花,正是宴语凉记忆中母亲画给他“饮离散”的模样。
可他们下午来的时候在绿洲边并没有看到这个花啊?
隔日天亮,宴语凉终于懂了。
原来这花『性』子怪,只晚上娇艳开放,白天就闭起来软倒在沙堆上,看起来一堆枯草般。
澹台泓:“原来如此,饮离散带一个饮字,大概是生在大漠水边。”
“我知晓这附近所有水源,我们挨个去找找看!”
……
一行人挨个沿着水源找去,很快收获颇丰。
师律都不忘瞅着机会,各种跟澹台泓切磋。
师律:“怪不得以前哥哥总夸你,你是挺厉害。”
师律:“我还奇怪,每年给哥哥带两瓶屠苏酒的人是谁。”
他俩打打闹闹,在宴语凉看着很有一种年少时令人怀念的感觉。但此刻他心中更重,始终是身上、马上鼓鼓囊囊的几个大包。
他摘了好多『药』草,感觉怎么样都够岚王用了。既摘够了,就早点回去!
都四天了,也不知道岚岚身体好全了没有,想他。
会不会正气得要死急得要死,等着回去磨牙好好收拾他。
真的,再多去一处水源,就赶紧回去吧。不然岚岚朕要恼了。
然而人生就是那么的瞬息万变。
只在片刻以后,宴语凉就开始抱着他的宝贝『药』草包同师律、澹台泓等一起夺命狂奔。
师律一边跑一边炸『毛』:“你大爷的!你怎么带的路,处月军怎么会在这?你是不是故意的!”
澹台泓:“大意了。”
只怕是他与师律轻骑碰面时,一路跟踪他的探子不止一人,他『射』杀了一人之后其他的人回去报了信!
师律:“啊啊啊气死我了!征战那么多年,从来都是我追别人,还没有别人追过我!”
师律的轻骑精锐本来确实厉害,以往在大漠横行霸道,都能两百人把几千人追得到处跑,各种探囊取物不在话下。
问题是眼下却是处月大王子亲率的五万大军在追他们区区两百人!
以少胜多也不是这么个玩法啊?
如今唯一的庆幸,就是大漠崎岖。他们又是轻兵精锐跑得还算快。五万大军虽然追的紧,但毕竟有点尾大不掉的意思。
大王子:“阿摩耶叛变,我就知此人鬼祟,果不其然!”
“追上他们,一个不留!”
宴语凉:“……”
一个不留,估计是没人认出他。这个时候被认出或不被认出都绝不是好事!
夺命狂奔,简直魔怔。
以前看史书上说,明君也需三分运气。他还不信,如今不敢不信了。
列祖列宗保佑,这可一定得跑掉啊!这要是被逮到他一世英名就全毁了,不知道以后要被写成个什么样呢。
一个没事就头铁跑去北疆,一次差点被干掉,第二次又被人逮着了的作死狗皇帝?
他是真的冤。
按说戈壁人迹罕至,师律各澹台又熟悉地形。这样两百轻骑混迹大漠就该像是一条鱼游进大海般杳无音讯。
结果,这大海捞针一般不可能的倒霉催,偏偏就被他给碰上了!要不然怎么说人背运了喝凉水都塞牙呢?
唉,跑跑跑。
锦裕帝的脑海里莫名响过久违的鹦鹉的聒噪“阿昭笨蛋——”“阿昭笨蛋——”
……岚岚,救朕?
庄青瞿正在赶来的路上。
他实在是担心不已,无论如何也要出城寻宴语凉。大夏战神不愧是战神,思路也清晰得很——去那广袤的大漠里找,沧海寻粟哪里可能找得到?
反正凌云城本来就要增兵,干脆直接大军开拔去凌云城。
这样他只要在凌云城看住大小王子各十万精锐、便能保证阿昭没有什么危险。
结果一到地方就发现异动。
大王子带五万精兵涌向大漠,小王子带五万人留下御敌,始终不见澹台泓身影。
岚王便也不恋战,让凌云城夏侯烈将军出城与小王子周旋,自己带精兵直追而上。
庄青瞿不信鬼神。
但对牵肠挂肚的人,他有直觉。他知道他要赶快到他身边。
先救他,再掐死他!
这边师律与澹台泓也不是吃素的。
澹台泓:“处月行军不对,像是被人追,庄青瞿就在后面,咱们兜个圈子去跟他们汇合!”
战略上大祭司阿摩耶决定,战术上师律最擅长具体兜。
二百轻骑跟着小将军穿山越河,一路顺利,感觉胜利在望。
嗯,胜利在望。
宴语凉都看到岚王了,都看到他又惊又喜又气想掐人的表情各额角的青筋了。
两军之间隔着一条湍急的河。
大王子的追兵也在河对岸,岚王也已经追上了他们。按说到这一步一切都还是极好的,他们只要在这边看岚王把那边剿了就安全了。
然而事实却是,在他们河的这一端,同样黑压压地正撞上了一支队伍!
也得有上万人,两百人面朝大军背对着河,轻骑一时退无可退,那边岚王又过不来。
澹台泓这一辈子的失算只怕都在这同一天。
但是他又何尝能够想到,乌逻禄王会在此?
乌逻禄王自己都没能想到。
按说他大军开拔前线绝不可能走这条路。但谁让前两天他在梦里梦见了祖先,祖先怪他骄奢『淫』逸又不孝,他怕老祖宗不高兴,才不得已抄近道去附近的一处祖宗神庙焚香祭祖。
结果好哇,被他发现了什么?
果然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阿摩耶竟是敌军细作!很好,杀!!!
他身边还带着那个廖曦,果然都不清白。同杀!
另一个将领他也见过,这不是那个死在他手里的大夏战神的弟弟吗?太好了一起杀。
还有一个。
没见过不认得,一起杀!反正岚王在对面又过不……
破空一阵嘶鸣。
就见岚王金盔蓝披逆着光,竟然策马一跃而过那湍急河面!
而在他身后,几队骑兵跟着跃了过来。
不光乌逻禄王,对面大皇子也看呆了。这个距离不是能随便跃过去的样子啊?大夏的战马都是吃什么长的?
但乌逻禄王很快心道不怕!再怎么说大军也不可能很快渡河。他们几万人对区区几百人,便是“战神”在又如何?
师律:“跟我冲——!”
乌逻禄王:“?!?!”这?还有自己冲过来以卵击石的?不要命了?
可他一个晃神,年轻的小将军竟已经到了眼前!
师律的剑是大夏最新的陨石剑,削铁如泥的利落。师律学艺不精,别的本事不是很有,战场上就会一招冲冲冲。
华都说书先生总喜欢说师律小将军此生未尝一败,但那不是真的。
他输过一次。
在冰天雪地的北疆,在他十五岁时第一次战场。
那个时候大夏骑兵没有盔甲、武器不精、粮草支援不上,被追到穷途末路。
那个时候处月的乌逻禄王还没当上王,也是一模一样的几万人包围几百骑兵,师云身上已经全是伤。
无处可走,他把弟弟绑在马上,他说小律你要活下去。
师律被堵着嘴拼命挣扎,天寒地冻眼泪掉出来就会凝结。马匹与骑兵背道而驰,在白雪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孤零零的线,他听到背后沉沉的歌声。
唯一一次败绩,此生不能忘。
后来几年,很多人都叹大夏国运衰没、无可救『药』。师律听见一次打一次,三品的朝廷大员都打过,闯了不少祸得罪不少人。
他不准任何人说他哥哥用生命守护的东西不好。
总想着,十年、二十年,总有一天,等他长大了……
锦裕十一年,刚好十年。
他们这边依旧是很少的人,却已是精锐铁骑,最好的战马最坚实的盔甲最利的剑,护着他一路冲到仇人面前。
庄青瞿说,这个战场总有他大放异彩的时候。
他利刃当空,一刀斩向乌逻禄王的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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