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书：“难道少爷想沐浴？您素讲礼仪，从没在荒郊野岭沐浴过呀。”
姜小乙在一旁嘲笑。
“都落魄成什么样了，还穷讲究呢！”
明书瞪眼：“损嘴！”
姜小乙笑话书呆子正开心，钟帛仁路过她身边，淡淡一瞥，笑声戛然而止。
“咝……”姜小乙盯着他们远去身影，搔搔下巴，兀自纳闷。“……怎么回事？”
她挑眉望，她原本计划帮忙人送回来，便去做正事，但刚被看了一眼，屁股好像粘在了石头上一样，又不太想走了。
反正今日时辰也不早了，她心想，等个一也耽误不了什么。她叫来长三他们，着手灵棚改建。这群书童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全是姜小乙一人完成，补了缺，堵了空，还重做了个门，勉强算是个能住人的方了。
姜小乙：“你们这群呆子带着金银细软，能从培州毫发无伤来到抚州，真是下奇闻。”
长三擦擦汗，道：“这话我们认，这一路上我们好几次险遭劫难，但每次都能化险夷，就像冥冥之中谁保佑似的。”
周围书童合掌拜。
“一定是老爷显灵，老爷显灵！”
路口走来两道人影，是明书和钟帛仁回来了。
洗去了满身血污，钟帛仁的脸庞完整的『露』了出来，他的眼角唇角尚淤青未消，加上冷水一激，脸『色』略显苍白，不过也因此平添了几分清俊。
长三等书童看发愣。
“少爷，这……”他们相互对视，“这是少爷吗？”
话没完，二人经走到面前，明书看着修补好的房子不住赞叹。
“这下好了，少爷能好好休息了！”
没多久，一群人又嚷嚷着饿了，纷纷瞧向姜小乙。
“什么意思？”她问道，“看我作甚？”
明书道：“我们最后一点银两租了这灵堂给少爷休息，昨刚巧没钱了……”
姜小乙好笑道：“你们没钱跟我什么关系？我要是没来，诸位就等死了？”
明书：“帮人帮到底嘛，不了你打下欠条，来我们翻倍奉还就是了。”
周围一群书童群起响应。
“对对对，来还你！”
“宪文书院家业很！”
“嘿！”姜小乙抬手指指点点。“一群狗皮膏『药』，逮着老实人粘。”她一个个指，到了钟帛仁面前，她指尖莫名一松，抿了抿唇。“……行吧，正巧我也饿了，你们去下面食铺买点吃的。”她掏了银子给他们。“都去，我要跟你们少爷单独聊聊。”
“这……”明书看向钟帛仁，后者点点头，道：“去吧。”
书童们离去后，姜小乙冲钟帛仁勾勾手。
“来，钟少爷，进屋坐。”
两人进了灵棚，此时『色』渐晚，屋越发昏暗。姜小乙翻了半，找到半根没点完的白蜡烛。四下都没打火的东西，姜小乙眼珠小转半圈，从怀掏出火符，利落一抖，点燃了烛火。
她再看坐在一旁的钟帛仁，毫无波动。
姜小乙不禁问：“你没瞧？”
钟帛仁：“瞧了。”
姜小乙：“那怎么半点反应都没？”
静了片刻，钟帛仁抬起手，拍了几下。姜小乙被他那平稳视线看耳根微微发热，撇嘴道：“书呆子就是书呆子，无趣很。”她把蜡烛放在二人中间，坐了下来，又道：“听你的书童，你想投奔匪帮，劝他们造反，现在改了念头了？”
钟帛仁：“改又怎样，不改又怎样？”
“改了就趁早回老家过安生日子，不改……”姜小乙脸『色』严肃，“我句难听的，你们这不是揭竿，你们这是在揭棺材板呢。”
钟帛仁：“何以？”
姜小乙：“我同你的书童讲过了，新朝能人辈出，就算这些匪徒什么都不做，也扑腾不了几日了，更别公然造反。”
钟帛仁淡淡道：“是吗？”
姜小乙觉这位钟少爷外外透着一股奇怪，不管自己什么，怎么吓唬他，他都没什么反应，话也总是轻描淡写，句句安稳。
这真是明书口中那个冒冒失失投奔狼头寨，结果被打个半死的书呆子吗？
“你……”静了片刻，钟帛仁先开了口。“如何看待此朝？”
姜小乙随口道：“刘公杀伐果断，各战『乱』平很快，如今下初定，民间也算是到几太平日子了。”
钟帛仁轻声道：“太平日子……那我的仇，如何算？”
姜小乙道：“我道你爹被死，你心恨。其实不止是你……”她看着那微弱的烛火，想起当初烧成灰的菩提园。“我过很多人的怨恨，比海还深，惜最终也都化尘土，无迹寻了，真是令人唏嘘。”她长叹一声，站起身，舒展了一下筋骨。“好言难劝该死的鬼，言尽于此，你要还想报仇，尽管去吧。”
钟帛仁眼眸低垂，久久不语。
姜小乙觉屋内氛略显沉闷，在屋走来走去，偶尔一回头，钟帛仁侧着的脸，那嵌在烛光的眉目，让她心口悄然一动。
“我怎么……”她喃喃道，“怎么……”
钟帛仁抬眼看来。
姜小乙：“钟少爷，我们过吗？”
钟帛仁缓缓摇头。
姜小乙：“那我怎么瞧你如此眼熟？”
钟帛仁看向她腰间带着的那把黑突突的佩剑，再看向她的眼睛，今夜第一次变了表情。
他身子后靠，轻轻一笑，道：“许是，宿世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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