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51（2 / 2）

所以白天出门打个伞就够。

只是心中那说不明的抗拒，和看到阳光就想要打哈欠的冲动，阻止了清彦出门，他呆在了亮堂堂却晒不到阳光的屋子里，翻看着这段时间新出的小说。

市面上大部分都是些不能深究逻辑的小说，不要带着脑子，带着幻想和脑补就够了，不然当你思考起男女主为何相爱时，总是想要问问他们为什么。

对啊，为什么。

就是因为被人抱在怀里救下，就许出了一颗芳心，不觉得过于草率吗？

不知道对方所谓的帅气下面藏着什么样的内里，不知道这人真正的想法是个什么样，冲动的选择了对方，交出了自己的一生……

所以童话故事止步于“王子和公主幸福的在一起”是有必要的，因为看这些故事的人，不会去考虑梦幻浪漫之外的事。

况且，这里大部分的内容，是被压抑的女子们的一种反抗。

她们过着与本心相悖的生活，在世俗与生存的压力下，成为了一种标准下的产物，展露着别人需要的特质——从名字到装扮，都是他人眼中的“美丽”。

事实上，谁愿意披着头垂到了脚踝的长发，不知道这玩意的重量坠得人后脑勺疼吗？

还有那些层叠裹起的厚重衣物，压在瘦弱的身躯上，这难道不是一种折磨吗？

回想起自己的童年，清彦深深觉得，如果自己没有因为被视为妖怪发配到了偏远小院独自生活，而是在名夜竹的身边长大，怕是不能顺顺利利的活到变成鬼的那一天。

做女人太辛苦了。

在这个压抑着女性的时代，苦是成倍的咽，乐却难寻一刻。

所以这些小说的内容天马行空，充斥着各种不可能的情节与发展，旁人看上去想要发笑和嘲弄，却无法影响它们依旧会出现在深闺女子枕边的事实。

这是她们仅剩的美梦。

清彦突然就想到了乱说的那位樱姬，他昨晚在城中闲逛时，也听到了一些与公主有关的流言，大部分都在猜想，这位到了适婚年龄的公主会嫁给谁。

——似乎只要是出了名的女性，就一定得和婚姻联系到一起。

想想自己这个假辉夜姬都传出了要嫁入宫中的传闻……嗯，从古至今这看待女子的角度就没有变过，还是那个味儿。

对于其他人来说，公主樱姬因为有着治愈能力而被盯上是一件悲哀的事，这样一来，她就只能被不断的耽误下去，不知道何时才能嫁出去。

可对于她本人来说呢？

“乱，把你的袖子挽上去。”

穿着绣有大片樱花纹样和服的女子，正用着温柔的语气劝着坐在缘廊边上的人，“你身上的血腥气都要飘出去三米远了。”

“啊？好麻烦。”

乱的两只手撑在身后，在长高了后，他就体验不到短腿在空中晃荡是个什么感觉了，“能不能不治？我这个姿势好舒服的。”

“不、行。”

樱姬歪了歪头，想到了一个合适的用来劝对方的理由，“要是让那位大人知道你受伤的话，会感到难过的吧。”

“……很遗憾，不会哦。”

话是如此，乱还是按照樱姬的吩咐将伤处了出来，被划伤的地方是一道深可见骨的长口，向两边翻开的肉是不健康的青紫色，半天过去了伤口都还没有愈合的痕迹。

竟然还中了毒。

樱姬在心里叹气，她就说怎么乱身上飘出来的味道那么古怪，怪不得他自己不提前处理，原来问题都在这里。

她的手覆在了伤口之上，淡淡的光闪过，驱散了伤口的毒素后催促着患处愈合。

乱看着这神奇的一幕，等到樱姬放下手后才收了回去，在空中随意的挥了两下，“全都好了。”

“那就好。”

想了想，樱姬还把她之前绣好的手帕拿出来给了乱，花纹是结界上闪过的那些，她纹丝不动的复刻在了柔软的布料上。

“诶~！”乱有些吃惊的把手帕接了过去，或许是樱姬天生就有着特殊能力，这块手帕也沾染了她的气息，变得不是那么普通，“糟了，我都把这事给忘了……”

“清彦大人他来得太快了，根本来不及准备！”

——清彦？

难得能够从乱的口中听到那位大人的名字，樱姬将之深深的印在了脑海里，她回忆着自己以前是否听过这个名字，许久都没有得到答案。

“但是我不能拿着你绣好的手帕送给他啊。”

乱很是苦恼的说，“这……你还是拿回去吧，贴心放好，万一遇到了危险还能保护你。”

樱姬的眼神黯了一瞬，“我不要。”她随即用着带上了欢快的声音说道，“随便绣出来的东西而已，你拿着吧。”

“而且我这里可是有着比手帕更厉害的结界，用不上它。”

见乱还是不愿收下，樱姬干脆把手帕叠起，强行塞给了乱，说着我们不是好朋友吗，干什么要介意这些小事。

颇有你不收下我们就不是朋友的威胁在里面。

这个理由“说服”了短刀，他在无奈之下把手帕收好，和樱姬约好了下次来时给她带最新出的首饰，“半个月后的秋收祭，樱姬你要不要偷偷溜出去逛逛？”

他把好消息和友人分享，“博多应该很快就会过来和你父亲商量这事，到时候月辉商行会送上一场比平安京的夏日祭烟火更为绚烂的盛宴。”

这是没有人能够拒绝的，特别是当博多列出了清晰的数据，告诉樱姬的父亲，他能够从中获得多少利润后，贪财的城主一口答应。

“怎么今年……哦，我懂了。”

樱姬略一思索就得出了答案，“是为了你口中的那位大人吗？”

“对呀。”

乱笑眯眯的点头，“而且在秋收祭开始之前，他都会留在这座城里，我最近都可以陪着他，超棒的！”

“那你就更应该注意自己的身体，不要随便受伤！”

樱姬抓住了机会教训着乱，“商行里不是还有其他人吗，你要是因为受伤不能出现，岂不是就是给了别人机会。”

“话是这么说啦。”

乱摆摆手，“但是那些敢释放恶意的妖怪还是要好好收拾一顿的，不然一个两个凑到大人眼前流口水，看了都让人恶心。”

“而且这也是在保护你。”

“哼，我才不需要这种保护。”

樱姬指着墙边新摆上的一振刀，“看到了吗？那是阴阳师特意为我打造的护身刀，专门用来砍妖怪。”

乱“呱唧呱唧”的给她鼓掌，“那可爱的樱姬小姐能够告诉我，你一个从小到大没有经过系统训练的人，要如何用那刀准确的伤害到妖怪呢？”

他摇摇头，“还是等药研过来，我问他要上几罐防狼喷雾吧，经过他改造的喷雾绝对够强，保证比那刀强多了。”

樱姬暂时还搞不懂“防狼喷雾”是个什么东西，只是听乱的解释，大概是她这样的女子也能够用来防身的东西。

“好吧。”

她有些失落的答应，之后又莫名的开口，低声的问着乱，“如果是你口中的那位大人，应该是用不到这些东西的吧……毕竟他的身边，有你，还有其他人在保护。”

乱沉默。

过了一会儿，他摸了摸樱姬的头，声音里带上了几分自嘲，“我们其实也做不到什么，以前大人还小，身体也不好，我们保护得名正言顺，现在他……超强的，没有我们也没什么关系。”

“怎么会？！”

樱姬震惊的抬起了头，“你那么厉害！”她毫不作假的夸奖道，“你比我见过的任何人都要厉害！”

那从妖怪手中将她救下，之后又经常来陪伴着自己的人，别人怎么能够比得上。

“我们只是一群恰好撞上了最好时机的人而已。”

乱耸了耸肩，告诉樱姬不要对他看得太高，“换句话说，如果我们的位置被其他人顶替，也不见得会怎么样。”

“不，或许还是有一点的。”

摩挲了一下下巴，乱和樱姬说起了那位靠着厨艺站在了本丸顶端的男人，“我对烛台切超有自信的，就算是来了什么特级厨师，也盖不过他身上的光芒。”

樱姬无话可说。

不过心中却涌起了对于“清彦大人”的好奇，她在之后的数天里开始装病，从轻到重，从还能正常行走吃饭到只能躺在床榻上，还在秋收祭开始的那天，用着虚弱的语气告诉侍女，不用守在她身边。

“可以的话，请你们帮我看一看烟花。”

少女的眼中是浅浅的悲伤，“回来以后告诉我，那到底是多么的美丽。”

然后她就获得了独自一人呆在屋中休息的特权，在夕阳透过窗户的缝隙洒进来时，乱的身影出现在了寝殿的门边，轻轻的敲了敲。

“樱姬，你准备好了吗？”他小声问。

“好啦好啦！”

几乎不怎么出门的樱姬用着欢快的语气回道，她说话的方式被乱影响，句尾带起了几分俏皮，“只是我用被子卷出来的人不太像我……”

她很是为难的看着脚边的被子卷，这太圆太胖了，就是从远处看都不像她。

乱推开了门，递进来一个和樱姬等大的玩偶，上面还戴着顶假发，没有五官，那空白的脸上贴着一张符咒，在躺下去后，自动幻化出了樱姬的长相来，还是生病版本，脸颊上染着浅浅的红。

“我都给你准备好了。”

乱自得的哼哼两声，“还有这个！”

他又把一个看上去小了些的包裹递进来，樱姬拆开一看，里面是一套浅紫色的底上绘制着大片蔷薇花的衣衫，大多数的花朵集中在袖口和衣摆，盛放的绮丽让人移不开视线。

“不是樱花……”樱姬有些愣怔的说。

“你的衣服上面都是樱花，看都看腻啦。”乱给出了自己的理由，“所以我特意让人用了别的图案，就当是换换口味嘛。”

配套的首饰倒是有着樱花的元素，这是和樱姬说好要送给她的。

门重新合上，乱听到了里面那悉悉索索的换衣服的声音，过了大概一刻钟，门才被少女从里面缓缓的拉开。

“好、好看吗？”

樱姬低下头，声音压得几乎听不到，她很少会穿这么简单的服饰，在缺少那份重量后，走起路来都不自在。

但是好轻松！

“超好看！”

把樱姬看作了闺蜜的乱毫不犹豫的比出了大拇指，他帮对方调整了下发簪的位置，让那繁华锦簇的樱花展露出了最完美的一面。

半透明渐变粉的樱花倚在了樱姬的发间，衬得少女脸颊上飞起的那一层粉红更显娇美。

只在镜中随意的看了几眼的樱姬不知道此时的自己美出了天际。

“那就走吧。”

朝着少女伸出了手，在夕阳那暧昧的光线下，乱的面孔显得极为帅气，那勾起的嘴角所带出的灿烂笑容，让樱姬将这一幕永远的记在了心里。

她仿佛身处在眼前人属于自己的美梦，不愿醒来。

.

秋收祭当天，清彦要做的事情很是简单——给自己挑一件出门穿的外衫。

“……能不能你们选一件。”

带着痛苦偏过了头，清彦实在不想做选择，衣服好看，可在接连不断看了十几件后，他彻底失去了兴趣。

“这……”

歌仙兼定甚是为难，要知道他带来的这些衣服，里面有不少是付丧神们硬塞进来的私心，在清彦吃不下去普通食物后，这群人明显是把清彦当成了衣架子，比赛一般的给他买衣服。

数量之多，款式之杂，足够清彦一天一件，不重样的穿上一年还有剩。

想想自己还没有拿出来的那些，歌仙沉稳开口，“要不您再看一遍？”

——你是魔鬼吗？

清彦用眼神控诉着歌仙，“那我还是穿之前的好了，麻烦。”

“……倒也可以。”

打刀松了一口气，在这修罗场的“后宫选妃”场景下，没有选择就是最好的选择。他把清彦之前常穿的外衫拿了出来，挑选了一件适合着秋收祭的颜色，相比于清彦平时所穿的那些颜色亮了不少。

在外面等候多时的付丧神们看到了走出来的清彦，在发现审神者身上的衣物不是自己所挑选的那件时，不免失落的叹了口气。

但在发现也不是旁人挑选时，这失落瞬间烟消云散。

嘴角微微的抽了几下，歌仙算是看透了这群人都在想些什么——把你们脑子里面的水倒一倒好吗，妈的，不要在清彦大人的面前丢人啊各位同僚！

“天色马上就要暗下来了哟。”

鹤丸国永甩着手中的折扇，扇子在空中转了几个圈后被他重新握住。鹤丸披着件白底绣有精美暗纹的羽织，为了与秋收的主题相配，羽织的袖口处还挂着金色麦穗的装饰。

“清彦大人，要现在出发吗？”他微笑着说。

清彦伸手感受了一下太阳光的强度，可能是今天月亮出来的时间早，在月光的照耀下，灼伤的感觉近乎于无。

“走吧。”

他向付丧神迈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