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发怒的是刘沐阳,但动手的是他手下那个如花似玉的叫做秦溪的徒弟。 秦姑娘银牙咬住朱唇,身形没动,手中拂尘却是一连几甩。犹如一阵金雨一般,十来根金色的细针犹如雨点一般地飞出,没入回廊中的青石地板中消失不见了。 她这一招架势甚大,威力却是雁过无声。谁也没感觉到一丝异样。众人都只是愣了一愣,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勾猪隐约觉察,这些金针似乎和他的龙木柱有相似的感觉,也是同样一属的东西。金针入地,这周围的气场又是微微改变了。 他试探性地往前一摸。 秦溪微微紧张的俏脸上,浮现出一丝阴冷的笑意。 虽然看似空间中一无所有,但勾猪手指所及,立刻感觉指尖传来一股刺痛。缩回一看,手指尖已经不知被什么锐器所伤,划出许多条长长的细得几乎不可见的伤痕,而且一直蔓延到自己的手肘。 他将手一抬,才发觉自己的袖子就像被刀片割过一样,碎成了好几片。整条胳膊都漏了出来,伤痕上迅速有血渗出,显出蛛网般的血痕。 “兑金之气!”勾猪暗暗一惊。兑金之气静而不显,锋锐暗藏,最是阴毒。此女这一手金针的把戏,其实是布成了一个兑金结阵,将他们困在其中。 可惜触阵的不是黄璐。秦溪心中略有些失望,她原本想象的是黄璐衣衫破烂脸上被划出丑的样子。 本来像崇玄观这样的小观根本就没有资格踏足曲连侯府。但世人皆知林世虎好色。秦溪看到黄璐的第一眼,就大致猜到了此女敢来这里的原因。 她最讨厌那些凭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自以为能攀上高枝的女人了。尤其这个女人还在她面前飞扬跋扈不知天高地厚。她当然要给这人留下一点永生难忘的教训。 “大家都不要动!”勾猪小心提醒所有人。他们四个人都被这兑金结阵困在其中。他倒不是不可以感悟这个阵型,只是这也不是这几个瞬间就能感悟透彻的。 曲连县一半以上的达官贵人都站在这湖边看热闹。 秦溪对自己的这一手极为满意。这毕竟是在侯府中。如果几个人大动干戈,很快就会有林家的护院出来阻止,林家面上也不好看。 而她只是动了几下拂尘,不明真相的路人压根都不知道他们在动手,就轻松地将这伙人搞得灰头土脸,全都困住了。 她心中得意,玉足轻启,往前走了几步,隔着完全不可见的兑金结界,秀眉扬起,下颚微抬,眼中透着一半戏谑一半同情地对黄璐说: “你乖乖跪下磕三个头向我师父赔罪,我就放你出去。否则的话,我倒是要看谁能解这个阵。” 她的自信不无道理。曲连林家的护城大阵虽然无比强大,但那只是林家先祖花了大价钱请了无数的高人一起布设的。林家并无什么高深的阵术传承。 曲阳县也没什么名门大观,想来这里赴宴的恐怕根本都没有阵师。 即便有阵师在,高明过寻真观的中州也没有几家。更何况这小小的曲阳县? 只要她坚持不出手解阵,这几个人就是在这里饿死,旁人也没有任何办法。 没想到黄璐一双明眸之中丝毫不见慌乱,反而目光闪向了他们的头顶。 众人头顶正中是一根画梁,其上有一个肉眼几乎不可见的小孔。这个小孔自然是被她的“乾坤一气钉”所打出的,正是位于此阵顶端最关键的一个阵枢。 黄璐目光这一闪,让秦溪暗暗吓了一跳。这女人不过筑基二重,即便是个阵师,应该也没什么本事才对。怎么会一眼往那? 那正是她最心虚之处。她这个“阴刃剔骨阵”最难掌握的,就是作为“天枢”的那枚乾坤锁气钉必须位于整个阵的最中心。如果有一丝偏差,也就留下了一个破阵的漏洞。 平时如果是提前布阵,有的是时间,为了避免出问题,一般的阵师布阵之时都是使用器具反复丈量,力求没有一丝一毫的偏差,这样才能布下滴水不漏的阵形。 而她是把乾坤一气钉当做暗器来用。这样布阵迅捷无敌,但是随心出手的准头,就全凭功力了。此阵她苦练多年,十九枚阵枢中十八枚“地枢”极少出问题,唯独头顶那枚“天枢”她总是没有十分的把握。 黄璐犀利的目光让她心生寒意,但是她依然不惧,暗想:“你能看出这阵的漏洞又如何?这些乾坤锁气钉都是用出自须弥山的正品龙木削成,我且看你拿什么来破阵!” “你就这么自信能困住我?”黄璐不再观阵,直接眨巴着眼睛,看着秦溪傲慢的脸上掩饰不住的紧张。 她话音一落,手心金光一闪,已经出现了一根竖立着如筷子大小的龙木阵枢。这木枢迅疾飞起,犹如一线金光,直插他们头顶的画梁。 偏那小孔不到一厘,正中阵心! 秦溪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处在豪门大观,身为长老亲传弟子,年轻一代中的翘楚,筑基三重的境界,也只不过得到三十二枚细铁钉大小的乾坤一气钉。 这个边陲地带远来的不知名小观的年轻女弟子,竟然一出手就是一根筷子这么大的龙木木料! 不说雕琢如何精巧,光是比木料的分量,这一根“筷子”就足以盖过她的三十二枚乾坤一气钉之和了! 她当然不知道崇玄观虽然地处偏远,人丁稀少,传承可是不弱。而且八根“七寸枢”是崇玄观的镇观之宝,全都恰好握在这个看上去身份并不起眼的女子手中罢了。 这根七寸枢布设位置极为精准,刚好占了整个小阵的最中心。而且枢上灵机远远胜过几颗小小的木钉。只在刹那之间,它就取代了阴刃剔骨阵中天枢的位置。 地上一共十八枚地枢的灵机顿时齐刷刷被它所吸引,阵势虽然只是微变,灵机却已经大改。 秦溪脸色一变,花容失色。天枢依然在,只是如今控制天枢的神念已经不再属于她,而是对面这个嬉笑的年轻女子。 如果对方立刻破阵而出,倒也罢了,她全身而退,有身后的师父刘沐阳和林家做主,对方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但对方并没有立刻破阵,而是神念一转,引动天地灵机。一股滔滔不绝的兑金之气,从天枢上发出,顺着阵势,如瀑而下。 这股大力一下,地上十八枚地枢上,她留下的魂息烙印被席卷一空! 如果是寻常法宝,一个筑基二重的修士断然不可能抹去一个筑基三重修士在法宝上烙印的魂息。但如果是阵中的阵枢就难讲了。 阵枢就阵不就人,天地之气的力道,要是全部引动起来,无穷无尽,非人力可以阻挡。 魂息消失,等同这些物件已属他人。她脸上浮现出绝望的恐惧。 黄璐对她报以调皮女子的笑意,她手心轻轻一握,一根七寸枢以及地上十八枚乾坤一气钉已经随着她的神念消失得一干二净。 整个阵都消失了。当然头顶的画梁上,还有一枚偏位的乾坤一气钉。阵形变动之后,那枚木钉已经落在阵外,非阵力所及,黄璐也不可能强行去夺取它的控制权了。 即便如此,十八枚龙木钉瞬间失去,秦溪还是惊呆了半晌,不能接受眼前的事实。 三十二枚乾坤一气钉可以说是她的安身立命之物,一眨眼就去了大半? 而且她还无话可说? 在旁人看来,他们只不过相互说了几句话,抖了一下拂尘而已。谁都没见他们相互打斗。如果她跳出来争抢失去的龙木钉,还不知道要闹出多少动静。 曲连县的人物们都在围观。阵师斗阵,技不如人已经是极度丢脸,谁还能厚颜无耻地索要失去的阵枢?而且她丢的可不是自己的脸,而是中州大观寻真观的脸。 如果就此罢手,那些围观者还未必能知道斗阵的胜负,寻真观也不至于失却太多的面子。但是那十八根乾坤一气钉…… 秦溪虽然脸色发白,却像被定住了一样,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傻站当场。 正在这时,她师父刘沐阳的传音回响在了自己的脑海里: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曲连侯府中不好动手,还怕以后找不到机会?放心,不但那几枚乾坤一气钉师父会帮你要回来,她手里那根龙木棍儿也会当做利息还给你。” 秦溪回头一望,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在这种悲催的形势之下,师父慈祥的目光就是自己唯一的安慰了。 刘沐阳用眼色将秦溪稳住,在这侯府之中他确实不好发作。 他传音虽然是这么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投向那个黑裙女子窈窕的背影,心中垂涎着这个不知名的小观中出身的女弟子无论身姿相貌还是资质都远胜过自己这个矫揉做作的女徒弟,总要想个什么办法收为自己的禁脔才好。 黄璐压根就没停留,四人一道往里走去。她满面春风,还在为捡来这笔横财狂喜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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