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6(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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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莉从来没有这么快乐过。

她感觉得到,埃里克是真的爱她。为了弥补她生理和心理上的创伤,他带她四处游玩,顺着莱茵河作长途旅行。他们从巴黎出发,经卢森堡、巴塞尔和美因茨,还去了一趟柏林,最后沿着阿尔卑斯山麓回到了法国。

埃里克的资产庞大得超出她的想象,几乎每座美丽的城市,都有他名下的寓所。

她在他丰饶的果园里穿行,吮吸刚采摘下来的新鲜果实;她仰躺在墨绿色的中国绸缎上,举起水晶杯,将金黄色的香槟淋在自己身上;她戴上阔边遮阳帽,穿着骑装和马靴,在灿烂的日光下打高尔夫球;她坐在立式钢琴上,在他低头作曲时,用雪白的脚趾头夹走他刚写好的乐谱。

必须承认,那是她这辈子最快乐、最无拘无束的一段时光——她用水晶杯喝酒,用纯金的梳子梳头,用昂贵的陶瓷盘用餐,整个繁茂的果园都是她的。她在里面纵情欢笑,肆无忌惮地展露本性,玩一些不太体面的、令人瞠目结舌的小游戏,比如像油画里的女郎那样,裸着身子荡秋千,提着果篮,摘下一串又一串紫红色的葡萄,用涂着鲜红色趾甲油的脚碾碎。

在埃里克无条件的纵容下,她的脾气变得很大,总是绷着脸跟他吵架。吵得最厉害的一次,她双手叉腰,骂他是变态,控制狂和跟踪狂,然后转身就走。本以为他会立刻追上来,没想到身后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她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儿,感到害怕,想要原路返回,却怎么也找不到回去的路,不禁在路边无助地哭了起来。

半个小时后,埃里克找到了她,仔细检查了一下她的身体,发现并无伤势后,沉默地牵起她的手,打算带她回去,却被她狠狠地咬了一口。她像一个粗鲁的小吸血鬼,双眼通红,近乎野蛮地吮吸着他的鲜血。

再没有人比他更纵容她,任她咬他的肉,喝他的血,直到牙齿和嘴唇都被他的鲜血染成鲜红色。

他们旅行的最后一站,是一片人迹罕至的荒原。

那是一个神秘而奇特的地界,踏足那片土地后,似乎所有烦恼都无足轻重,眼中只剩下头顶浩瀚的星空。

切莉躺在旅行毛毯上,怔怔地看着天上的星星。一瞬间,好像什么都不重要了,金钱、爱欲、美丑、未来……微风拂过,黄沙像黄色的雾气一样弥漫开来。她侧头看向埃里克,看着他线条分明的下颚角,忽然很想看看他面具下的真容。

她当过感情骗子,知道如果不想在感情中陷得太深,最好别去了解对方的过去,但埃里克是她交过的最好、也是最久的情人了。他们一起去过那么多地方,神圣而宏伟的教堂,泛黄肮脏的马戏团帐篷,金碧辉煌的酒店,简陋潮湿的木屋……他见过她所有样子,体面的,邋遢的,漂亮的,难看的,开心的,失望的。在他的面前,她可以尽情地做自己,当一个粗野、奔放的女孩,用兑水的干红洗澡,不知羞耻地邀请他来品尝浴缸里的酒水。

她明白,一旦看见埃里克面具下的真容,这段关系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他们也不再是普通的露水情缘。

但她还是想看。

想到这里,她一个翻身,滚进了他的怀里,靠在他的肩膀上,看向他金黄色的眼睛:“可以给我看看你的脸吗?哪怕你丑得像个怪物,我也认了……我想看看自己未来的丈夫长什么样。”

他沉默了片刻:“会吓到你。”

“这样吧,我们来玩个游戏。”她撑起上半身,趴在他的胸膛上,兴致勃勃地说道,“我说一个秘密,你说一个秘密,就这样说下去,直到双方没有秘密可说为止。”

他却侧过头,避开了她明亮的眼睛:“我的秘密会吓到你。”

切莉的眉毛不高兴地蹙了起来,坐起身:“你什么意思?你把我当成什么啦?我可不是那种只会啊啊啊尖叫的小姑娘,就算你告诉我你杀过人,我都不会感到害怕。”说完,她咬住下嘴唇,开始软绵绵地撒娇,“求你啦,陪我玩这个游戏吧……要不是因为爱上了你,我才不想知道你的过去。”

她,爱上了他?

他顿了一下,看向她。

她眨着眼睫毛,双手交握,用一种即将流泪的可怜表情,恳求地望向他。

他从来没有被人爱过,分辨不出她眼中的爱意是真是假,但他愿意……相信她一次。

“好。”他终于松了口,“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切莉高兴地亲了他一口:“只要你愿意告诉我你的秘密,什么事我都答应你——前提是,你说的秘密都是真的。”

“我不会骗你。”他坐起来,低头沉思了片刻,似乎在斟酌言辞,“切莉,我的过去很复杂……遇见你之前,我做过很多坏事,不是一个好人。我不奢求你能理解我,同情我,只希望你不要怕我,相信我无论如何都不会伤害你。”

“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她有些天真地想,“他做过很多坏事,而我也不是好女孩。趁这个机会,我们都可以重新开始。也许太阳升起后,我就不用做道德败坏的切莉了。”

“我相信你。”切莉快乐地答道。

他点点头,单腿支起来,一只手搭在那条腿的膝盖上。谁先起头?我先吧,她说,我没你想得那么好,在很小的时候,就明白怎样让自己快活。不,不是和男孩,而是一个红头发的女孩。那时她十四岁,我十二岁,她教我接吻,把手指插进我的头发,用那撮红褐色的毛发磨蹭着我的。后来,我妈妈被女主人解雇了,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我是不是很放.荡?你讨厌我了吗?

“没有。”他说。

“那该你了。”

他其实有一点儿嫉妒,想要掐死她口中的红头发女孩,但因为马上就要坦诚自己的秘密,那点儿嫉妒很快就烟消云散了。这是他第一次跟别人提及往事,不知从哪里开始说起。

他抽出一支雪茄,衔在口中,用火柴点燃,吸了一口,朝旁边吐出白色的烟雾。

他是一个没有姓氏的人。

为什么?因为生父不承认他的存在。他的相貌极为丑陋——不能说丑陋,应该是恐怖,恐怖得连生母都不敢看第二遍。他第一副面具就是母亲送的。还想继续玩这个游戏吗?

她用怜爱小猫小狗的眼神看着他,点了点头。

他又吸了一口雪茄,说:“那你说吧。”

她继续说小时候那些放.荡的滑稽事,一边说着,比划着,一边偷偷看他。他真的长得很恐怖吗?有多恐怖?一个大活人的长相能恐怖到什么程度?她能接受他的长相吗?他对她那么好,要是因为他相貌丑陋而离开他,那她岂不是永远都要当个坏女孩了?

而且,她是真的喜欢他,喜欢他线条清晰的下颚,喜欢他修长灵活的大手,喜欢他低沉动听的声音——是了,相貌丑陋又怎样,要是接受不了,大不了再让他把面具戴回去,反正他本来也不想取下那副面具。

她说完以后,他继续说。

他不止相貌丑陋那么简单,他杀过人,满手血腥。

啊,这倒出乎她的意料了。她一直以为他是一个需要疼爱的小狗。说着,她搂住他的脖子,吻了一下他带着烟草味的双唇。

他轻抚着她的后脑勺,将雪茄拿远了一些,以免辛烈的烟雾熏到她:“只有你这么认为。还想听么。”

切莉想了想,感觉自己还能接受:“想。”

他并不是天生的刽子手,最初拿起屠刀时,也曾怕过,良心不安过,整晚整晚地做冷汗直流的噩梦。但是,不杀那些人,躺在地上的人就会是他。他必须想办法活下去。记得第一次进角斗场时,他熬夜写了一篇很长的遗书,但因为不知道写给谁,又被他全撕了。

“从那时起,”他低声说道,“我就知道自己必须活着。一旦我死了,就再也没人记得我了。我拼命地学东西,腹语、作曲、变魔术、演奏各式各样的乐曲……还参与了加尼叶歌剧院的地基工程。但不管我怎么做,不管我会多少东西……没人记得我,切莉。”

他说:“我就像一个幽灵,人世间的过客。母亲惧怕我,父亲厌憎我,没有朋友,没有亲人。你总是埋怨我跟着你,像疯子一样跟在你的身后,是因为我只有你了。”他将雪茄熄灭在沙地里,闭上眼睛,把冰冷的面具埋进她温热的手心里,“这就是我的秘密,我的过去,你还想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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