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聂然第一次独自到陌生的城市, 没有同行的人,在这座城市也没有认识的人。
她下了高铁后,先在导航软件上搜索本地的五星级酒店, 从中挑了家看得顺眼的,再打车过去办理入住,让自己有个落脚的地方。
她没有立即去找树妖老头和大黑鱼, 而是以落脚点为圆心,踩地皮, 顺便逛美食和城市风景。
这里的桥梁修得非常有特色, 一副恨不得修建到天上去的样子,其壮观超出聂然的想象和认知。公路、桥甚至还能从大楼里穿过去的, 她也算是见识到了。
人山人海的城市,人气极旺,走在大街上很难看得到妖怪或鬼,抬头望去, 除了人还是人,再就是各种车子和建筑物。聂然如果不用教主令配合通灵术,想把城里的妖怪找出来,得费不少功夫。
出乎聂然意料的是,她竟然在这里遇到了杨大勇。
她端着冰粉刚走出步行街, 忽然有股异样感从心底浮现, 下意识地扭头望去, 便见到杨大勇正站在路口等红灯绿。大热的天,他戴着鸭舌帽和口罩, 把脸遮得只露出双眼睛。
虽说如今很多城市都有雾霾,以前还有过疫情,大家出门都习惯戴口罩, 可热成这样子的天气,又是在这么一个出名的火炉城市,杨大勇一个大咧咧的性子糙汉子,根本就不是出门会戴口罩的精致人。戴着口罩,都挡不住他满身的晦气和落魄,一看就是倒霉透顶相。
聂然都不知道自己注意到他,是因为血缘关系,还是因为杨大勇现在的衰样。
看到他倒霉,她还是挺兴灾乐祸的。
聂然加快两步,赶在变绿灯前来到杨大勇身边,说:“哟,好巧啊,你这么鬼鬼祟祟的,躲债呢?”除了躲债,没别的理由。
杨大勇听到有人跟自己说话,扭头望去,只见一个十六七岁模样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女娃看着自己。这长相,格外眼熟,但他有点没敢认。
聂然以前在村里的时候,因为要上学,经常穿校服,没现在这么气派。杨大勇很少正眼看她,在印象中也就是大概有这么一个人,后来,他死里逃生,才意识到自己有个血脉相连的亲生女儿,至于聂然的长相,他记得不是那么深刻。最重要的是聂然跟着伍慧在南市,怎么会出现在渝市?
可如果不是认识的,不会主动上来打招呼。杨大勇喊了声:“然然?”
聂然说:“叫聂大小姐,我跟你没那么熟。”
绿灯了,杨大勇却没过马路,而是问:“你怎么在这里?”
聂然说:“出来玩啊,旅游。”
杨大勇“哦”了声,心想也是,伍慧现在有钱得很,又找了个有钱对象,孩子放暑假,给点钱让她出去玩长长见识,正常。他问:“你妈还好吧?”
聂然说:“挺好啊,结婚了,我爸对他可好了,现在还怀上二胎了。结婚的时候婚礼办得可热闹了,嫁妆值几千万呢。”羡慕不,眼红不,特别是你现在的衰样子,对比起来就更加大快人心了。
杨大勇又“哦”了声,表情有点挣扎和犹豫,问:“你……能不能……借我点钱?”
聂然说:“我跟你不熟,没交情,不好借。”
杨大勇说:“你奶奶已经过世了,我也离婚了。我承包了一个大工程,结果开发商跑路了,工程款钱要不出来了,连工人的工资都发不出来。我跟王老板合伙搞地下□□,没想到好多人买中,一下子要赔几百万,王老板卷了钱跑了。”他越说越可怜,狼狈得不行。
聂然说:“活该!”她顿了下,说:“你还是去庙里烧几支香吧,瞧你那满身晦气,我隔老远就看见了,要不然你以为你捂成这样子,我怎么把你认出来的?”她说完,转身欲走,犹豫了下,又回头补充句,“少造点孽,报应来了,没得好下场的。赌这东西,害人害己,走深了,就回不了头了。”
杨大勇的脸有点挂不住,说:“不借就不借,讲那么多做啥子嘛。”
聂然朝杨大勇翻了个大白眼,转身就走。
杨大勇犹豫了下,悄悄地跟上了聂然。
聂然很是警觉,发现杨大勇一直跟着,也懒得搭理。财帛动人心,更何况是在杨大勇缺钱跑路的情况下,自己这么一通炫富,如果是遇到亡命徒而自己又没什么本事的话,八成小命都悬了。
不过,她倒是挺想看看杨大勇会不会朝自己下手。
聂然连着几项大的开销花出去,多的钱没有,小几百万还是有的。她现在能挣,花钱也大方。
她这趟出来,想着斩不平里那么大一个酒店可以拿来装东西,把自己的行李都塞进去了,结果,呵呵!把活物放进斩不平里,会石化,有保鲜效果,把衣服食品放进去,没两三天就全坏了。
聂然趁着炫富的功夫,便打车去商场,又是一通买买买。她都是挑的常买的牌子,从头买到脚,钱哗啦啦地往外花。
杨大勇偷偷跟在后面看着,等聂然买完衣服提着袋子走了,跑去打听价格,贵得吓人。
之后,他从高档西餐厅一直跟到了五星级酒店,心思百转千回。
他挣扎再三,出了酒店,给伍慧打电话,借钱。
伍慧都懵了。杨大勇找她借钱?脑子没坏吧。她连杨大勇为什么借钱都没问,直接回拒。
杨大勇说:“我遇到然然了。”
伍慧问:“然后呢?”
杨大勇说:“我找孩子借钱不太好吧。你知道她对我有意见,要是起了冲突,不小心伤到她,你说怎么办?”
伍慧直接挂了电话,回头便打电话给聂然,问她是不是遇到杨大勇了,顺便把杨大勇借钱的事告诉了聂然。
聂然说:“嗯,对啊,跟了我一路呢。我一路买买买,眼馋死他了。你是没瞧见他现在的衰相。”
伍慧说:“出门在外,你自己当心点。要不然,你现在就回。”
聂然说:“我还得去找爷爷的两个手下谈点事,这几天光顾着玩了,都没干正事,忙完就回。”
杨大勇想了想,又打电话给债主,让他们过来找聂然要钱。父债子还嘛!他现在是没钱了,但是伍慧和聂然都有钱,他们把聂然堵住,一定能要出钱来。
聂然在大瑶村里是横出了名的。他欠村子里的那些人的钱,都是几个小钱,欠着也就欠着了,村民们不敢来找聂然要钱,也不会把他怎么样。关键是他欠的县城里的那些混子的赌债,要是被逮着,八成会被打残。聂然有本事,说不定能揍得那些人不敢再来要债。
他躲在暗处盯着,万一那些混混闹过分了,他还可以报警,不至于让聂然真吃什么大亏。
杨大勇算计得美,没敢露面,悄悄地躲在一旁。
聂然跟伍慧通完电话后,便给村里的小卖部老板娘打电话,聊聊八卦。
小卖部老板娘跟聂然向来是有话聊的,以前在大瑶村的时候,她就是聂然的八卦来源,如今好久没通话了,再加上杨大勇最近欠债跑路,县里都有人过来找他,小卖部老板娘聊起来滔滔不绝。
熊幺婆从医院出来就瘫痪了,杨大勇的老婆又跑了,她的两个女儿又早让她卖了,只剩下杨大勇照顾她。
刚开始两天还行,可瘫痪病人吃喝拉撒样样需要人照顾,吃饭得喂,拉屎尿尿全在床上,拉在裤子里、尿在裤子里都是常事。杨大勇照顾了两天,应付不过来,便想请人照顾,但没谁愿意去。
杨大勇又要跑工程又搞地下□□,经常不在家,熊幺婆饥一顿饱一顿,每天屎尿都糊在□□里,臭得不行,瘫痪了一个多月,就走了。
杨大勇跟王老板合伙搞□□买马,两人在县城、县城和村里都有搞,一个月赚十几万,两个月每人赚了三十多万,后来突然,好多人中,说是要赔好几百万,王老板直接卷钱带着全家跑了路。
杨大勇跟着也跑了。他家都让人砸了,家具也搬光了。给他干活的工人,还欠着工资没给,找不到杨大勇,大家都不知道他跑哪去了。
小卖部老板娘最后总结:“不是个东西!幸好你跟着你妈走了。”她又叮嘱句,“要是没啥子事,千万莫回来。你爷爷呢,找到没有?”
聂然说:“找到了。我妈前几天结婚,他还来了。”
小卖部老板娘也可八卦了,问:“你妈结婚了呀?是不是上次带回来的那个?”
聂然说:“是呀。”
小卖部老板娘说:“那挺好,那人长得一表人才,说话斯斯文文的,我看他好像多勤快的。”
两人又聊了通八卦,聂然又把姜豫一通夸,之后挂了电话,洗完澡便上床睡了。
她睡得正香,突然有人敲门,自称是警察查房。
聂然让他们等一下,换了衣服,打开门,便见一群男的堵在外面。
一群人一窝蜂地挤进来,问聂然是不是杨大勇的女娃子?说是杨大勇喊他们过来找她收账。
他们把买□□的单据拿出来重重地拍在了茶几上,让聂然给钱。
有几个年轻的,把这屋子转了圈,之后跟领头的人说:“赵哥,有钱哟,在五星级酒店住套房,卫生间比老子的卧室都大。”
聂然拿起票据翻看了两下,闻言朝那叫赵哥的看过去,一眼瞥见他胳膊上的纹身是条大黑鱼,活灵活现的好像还能动。这条黑鱼跟她要找的黑鱼妖一模一样。她把单据放下,问:“你是水码头乌爷的手下?”
赵哥一愣,有点诧异,说:“哟,你娃娃还有点见识。那你应该晓得这个地头是我们乌爷的,你们两父女竟然敢跑到这头来,不晓得死活,识相的就赶快把钱还了。”
聂然把身份证摸出来,往茶几上一拍,说:“看清楚,我姓聂。给你们乌爷打电话,说我找他,喊他自己滚过来。”
赵哥拿起身份证,看到名字不姓杨,再拿着照片对比半天,想了想,问:“你妈姓啥子?”
聂然说:“我妈姓伍,我爷爷姓聂,我们家没得人姓杨的。”
赵哥觉得这事有点不太对劲,不由得慎重起来,毕竟能住这么贵酒店的女娃娃,家里头肯定不简单。他问:“你认识我们乌爷?”
聂然说:“你打个电话不就知道了。”
赵哥想了想,先给自己的上头打了个电话,告诉对方,“姓聂,叫聂然,十七岁,是个女娃娃,看起来就很有钱,口气大得很,不像是一般人家的娃。一个姓杨的,欠了我们好几百万,喊我们来找她收钱,结果……连姓都不是一个,怕是有坑。”
那边让他等着。
赵哥又坐回去,态度软和不少,说:“那等到嘛。”他又问:“杨大勇啷个喊我们来找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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