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尘顿了一会儿, 终于慢慢走到男人背后。
这几天,他没有主动来找这个人,就是因为不想看见他的脸。一看见这张脸, 他就会无可避免的想起薛朗已经身死魂消的事实。
虽然他理智上明白, 眼前这个魔头其实是他的救命恩人, 可感情上,他却抑制不住心头的怨恨。
就是这个人, 占了薛朗的身体;如果没有这个人,薛朗或许就不会消失。
他心中再次泛起一股密密麻麻的刺痛, 垂下眼皮掩住眸中情绪, 双手轻轻按在男人的肩膀上。
魔尊的身体几不可查的僵了僵。
青年手指的温度有些凉,纵使隔着一层衣料, 依然像是一捧初春的雪水洒在他的双肩上。与此同时,一股好闻的、似兰草般的幽幽冷香从身后传来, 若有若无的萦绕在空气里, 淡淡的,却直往人心窝里钻。
魔尊喉咙动了动, 一时间嗓子居然有点干。
孟尘虽不待见这位鸠占鹊巢的人, 但想找到让薛朗回来的方法,他必须有足够的耐心潜伏下去。他轻轻吸了口气, 手下用力,不轻不重的给男人捏了两下肩膀,然后感到指下的肌肉在一点点绷紧变硬, 而身前男人的耳朵, 也微微染上了绯色。
孟尘的目光不经意落在那片红上,然后渐渐凝固住了,他目不交睫的盯了片刻, 突然伸手,用冰凉的手指在男人红通通的耳朵上撩了一下。
男人身体猛的一抖,下一刻直接蹦了起来,转身气势汹汹的瞪着他,这下不仅是耳朵,连整张脸都红了:“放肆!谁准你不经允许就摸我!!”
他现下的模样,和先前那个高高在上、深不可测的魔尊一点也不像了,倒像是个被人踩了尾巴、炸着毛弓着身子狂吠的大狼狗。
似曾相识的话语和那过分相似的情态迎面撞来,孟尘骤然失神,一时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为什么?
这个壳子里,分明装着一个全然陌生的灵魂才对,为什么会和薛朗……这么像?
是巧合,还是说这个邪灵受了他寄居的这具身体,亦或是身体里残魂的影响?
一想到薛朗的魂魄还有未完全消失的可能,孟尘心脏急速狂跳,呼吸有些不稳,激动之下忘记掩饰神态,一时间眼眶都微微泛红了。
魔尊却傻眼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居然直接把人凶哭了,顿时整个人都慌了起来:“你、你别哭啊!我不是那个意思!”他心头生出一种冲动,很想去抱一下眼前这个人,踌躇片刻却又不敢,只得伸手试探着扯住了青年一只袖子,道,“给你摸!你想怎么摸都行!”
孟尘轻轻一甩袖子甩开他,偏头哑声道:“谁要摸你。”
虽然知道青年是真心实意的在嫌他,可魔尊还是被这一句似嗔非嗔弄飞了半条魂,像一口气灌了一坛十年老酒,又像渡雷劫的时候被九道天雷从头劈到脚,整个人都有点酥。
“……不摸就不摸。”他把无处安放的手拢进袖子里,悄悄观察着青年的神色。对方调整的很快,已经又变回那副波澜不惊的淡然模样。
好像方才那副眼圈红红、委屈的要命的表情,都是幻觉似的。
虽然不应该,魔尊想,可方才那模样,真可爱啊。
让人又心疼,又想再看一遍……
他吞了吞口水,蠢蠢欲动问:“天色很晚了,你要不要——”
孟尘:“不要。”
魔尊:“……”
我还没说完呢!!
他倒是没想什么下作事儿,只是单纯的想多和青年待一会儿而已。不过他想起来,对方本来就是冲着他的房子来的,并不稀罕他这个人,顿时有点蔫,只好郁闷又委屈的让人回去了。
——
修罗殿上下发现他们魔尊对芳草殿那位美人,好像是来真的。
他不再整日把自己关在屋里,而是开始有事没事就到芳草殿晃一圈,给自己刷存在感;与此同时,还派手下到各处去搜寻各种各样的宝贝,一股脑送去芳草殿,其沦陷之迅速,态度之纵宠,让所有人目瞪口呆,纷纷感叹爱情真他妈是个神奇的东西。
魔尊才懒得管其他人说什么。他就是对孟尘一见钟情了,怎么着?
反正他已经修炼到渡劫,说明年轻的时候一心一意在搞事业,如今事业圆满了,也是时候谈个恋爱了。
再说,他死了千年意外活过来,反而遇上了让自己心动的人,难道不说明这是上天赐予的缘分?
身世记忆什么的倒也没那么急着找,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先把人追到手再说。
于是这天,某位魔尊一大清早,便再次光顾了芳草殿。
孟尘没有赖床的习惯,已经起来收拾好了,此时正站在窗前,认认真真的给一盆花浇水。
魔尊的视线被那盆花吸引了,只见那花的颜色是罕见的霜白,表层像落了一层朦胧的光,漂亮精致的让人惊叹,于是走过去好奇问:“这是什么花?我以前都没见过。”
孟尘:“我也不知道。”
他一直不知道这花的品种和名字,后来曾问过薛朗,薛朗却支支吾吾的不肯告诉他。他有一次还特意去花市逛了一圈,可也没发现有同类型的花。
薛朗到底是从哪里弄来的这花,一直是个谜。
魔尊看看花又看看人,发现孟尘注视着这朵小白花的时候,目光竟分外的柔和,好像十分珍惜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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