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总有股淡淡的薄荷柠味。
沈倪挣了两下, 突然就明白是江以明回来了。
他疲惫极了,从来没有哪次拥抱,会把这么多重量压在她身上。沈倪没敢动。
等他抱够了,气息趋于缓和。
她才开口:“你怎么回来了。”
“回来找你。”江以明说。
他的嗓音低沉沙哑, 听起来让人心疼。
沈倪觉得心脏被什么抓紧了, 狠狠攥了几下。她倒吸一口凉气, 仍然坚持道:“江以明, 我们已经分开了。”
“……”
“我说过, 我是玩你的。我没有认真。”
“……”
“你也都听到了, 回来找我是——”她顿了一下, 才说:“报复吗?”
后半句很轻, 湮没在风里。
她听见江以明哑着嗓子说,“你是为了你姐姐,我知道。”
“不是。”沈倪挣扎,“你想多了。我就是骗了你,就是玩腻了。”
“好。”
他终于直起身, 漆黑的眼神与她对视。
静了许久。
他直视着她的眼睛,恳求似的开口:“那你再骗我一次, 好不好。”
沈倪忽然就垮了。
从里到外,整个人垮得溃不成军。眼泪唰得夺眶而出。
怎么回事,情绪怎么就不受控制。
她不该在他面前表现出这些的。
然而,越是压抑,眼泪涌得越凶。她都能想象出自己现在的狼狈模样。
可比起自己, 她更想知道他到底怎么了。
她心里的江以明不是这样的。
——你是江以明啊,你从来不显山露水, 你的情绪永远不写在脸上。
——你为什么要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 你为什么要用恳求的语气说话。
——你是江以明啊!
沈倪控制不住哭出声, 整个人蜷成一团蹲到了地上。
她把自己埋得像鸵鸟,在寒夜中瑟瑟发抖。
有人俯身,附在她身边。
他把手搭在她肩膀上,轻轻往身边拢了拢。
“好了,别哭了。”
沈倪把脸埋进臂弯,呜咽够了,才红着眼睛抬头。
她什么都不想问了,只想问他:“你怎么了。”
江以明曲起指节,在她脸颊上抵了一下,沾了一手眼泪。
他用指腹捻干净,抬眼看向她:“我回来了。”
“我知道。”沈倪点头。
他又擦去另一侧泪痕,说:“我只有你了。”
沈倪曾经相信,江以明遇上沈清会更好,所以她是为了姐姐,也是为了他选择退让。
他现在的模样,让她顷刻间信念崩塌。
他一点都不好。
这是沈倪能感知到的。
她不哭了,就睁大眼睛看着他。
眼泪滑过的地方一半被他擦拭干了,一半被风吹干了。她觉得脸皮板得有些疼。她低了下头,把下颌藏进高领毛衣里,瓮声问:“你到底怎么了啊。”
他不说话。
沈倪忍不住上前,小心翼翼抱了他一下:“我没有不理你。”
她在心里说,明明你也不理我了,你先拉黑了我。
冬天的夜色氤氲了一层白雾。
把孤独的路灯裹得温柔了几分。沈倪视线越过他,在身后的莹莹灯火上停留了片刻,忽然就想:这样的寒夜,要两个人才能报团取暖吧。
江以明牵起她的手。
小春天福利院的灯火慢慢从眼前隐去,他们回到镇里唯一那条主干道上。香樟树安静地守卫着小镇黑夜。
树叶扑簌簌地响。
江以明突然说:“以后,我不会回京城了。”
他的语气很平静,平静之下还有坚定。
沈倪微愣。
她知道一定与他的家庭有关,她不知道该不该问。
还在犹豫要不要问,她听到江以明的声音落在耳边。
“没和你讲过我的事情吧。”
“……没。”
“那你,就当听一个故事。”
说实话,江以明讲故事的能力很差。
他太平静了。
那么多光凭想象就让人愤慨的事情,从他口中说出来,平淡得宛如一杯白开水。但这并不妨碍沈倪以极强的代入感,和他站在同一阵营。
她和江以明不一样。
如果是她,她一定会拿到巨额遗产,而后当着对那笔财产还心存幻想的那些人的面,全部、统统、一分不剩全捐赠出去。
让他们看得见,摸不着,让他们难受得如万蚁噬骨。
江以明太温柔了。
沈倪忽然找到了一个姐姐比不上她的地方。
她能在江医生被欺负之前站到他前面。她足够凶,脾气足够坏,足够来护着他。
沈倪借着路灯的光细细打量他。
他瘦了好多,精神也颓了,下颌冒出一层淡淡青灰。刚才那种,心脏被人攥紧的感觉又来了。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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