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稚水:“……因为确实是我不对。”
尽管事出有因,可是不对就是不对,始皇帝都被他气活了,足以判断出对方的愤怒程度,他犯了错,又怎么能一走了之?
嬴政不置可否。
却在那一瞬间,举世皆动。
始皇陵内,以水银所为的百川、大海先亮了起来。
外面,江河大海一息一浪,仿佛连风拂过时都绷断了掉进水浪里,将其填得更加汹涌澎湃。
打渔的渔夫,出海的水手,都以为自己要葬身鱼腹,惊惧之后却发现,海浪虽凶,面对船只时却仿佛被驯服的猛兽,露出獠牙不过是为了用舌头亲热地舔脸。
但是对于妖族来说,那些水波就极其不友好了。它们卷起一个又一个的漩涡,将近水的妖族都拖进了水里,只有本来才会水的妖族逃过一劫。
然后,是代表山川的壁画,翠绿色蔓延,仿佛春风吹暖大地。
一处山林里,虎妖嬉笑追逐着衣衫褴褛的人,抓住了就咬下一口肉,然后再放他跑。听着那人凄厉的声音,看着那人逐渐绝望的表情,虎妖哈哈大笑。
壁画某处亮起,外界,树上葛藤仿佛只是和风摇摆,然而,当虎妖追逐猎物至树下时,葛藤倏地缠向他脖颈,将其慢慢往上拉吊。
虎妖瞠目,脸色涨红,双掌扯着脖子上的葛藤,然而此物本就割不尽,药不死,不论虎妖如何扑腾,葛藤依然死缠他脖颈,人族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起来,愣愣望着虎妖从挣扎到力竭,绷起的青筋慢慢平复,四肢逐渐耷下去,陡然一晃后,全软成棉花。
虎妖没气了。
人族怔了怔,靠着树干又哭又笑,“谢谢,谢谢。”
墓顶镶着的夜明珠,象征日月星辰的夜明珠,更添明亮,颜色渐渐刺目。
林稚水又一次见到了文曲星,星光恍惚间凝结成雾气,林稚水吸了一口,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脑子更加灵活了,以往某些不太明了的点,在文曲星的帮助下,豁然贯通。
世界各地都出现了星光雾气,有幸吸到的读书人欣喜若狂,有的更是忍不住赤足披发,在山野中狂走,抒发内心喜悦。
而妖族的妖吸到这些雾气后,却是爆体而亡。
文曲星是天下的文曲星没错,它没有种族偏见,但是,秦始皇是人族的皇,由他引动的星辰自然会对人族更有优待。
金光县,陆县令正在县衙批改文件,同时担忧林稚水的现况——也不知道人是否平安,哪怕平安了,也不清楚他有没有传信回来的机会。
陆县令一抬眼,就看到亲儿子踌躇不决地站在门外,“臭小子,磨磨蹭蹭是想要做什么?”
陆嘉吉沉默不言,脸上露出犹豫。
陆县令将笔一搁:“有话就说,吞吞吐吐像什么样子!”
陆嘉吉嘟囔:“我这不是不想你太劳累,再添一件事吗。”他快步进去,拉起亲爹的胳膊:“走,走,县外出事了!”
陆县令跟着他去看,县外的路不如县里是铺满石板的,原本的黄土大路依然是黄土大路,不过,路面透现两条木材,铺设得非常长,直通远方,两条木材中间,还横设一节又一节的短木头,望着奇怪。
这些都是若隐若现的,拿手去摸,没有实处。
陆嘉吉迷惑:“这都什么……爹?”他侧头,就看到陆县令激动得双手直抖。
“文同书……车同轨……这是车同轨啊!!!”
陆嘉吉略一思索,大惊:“始皇帝?!”
陆县令眼中闪烁泪光,重重点头。
陆嘉吉:“……爹,你崇拜始皇帝?我怎么不知道?”
虽然始皇帝的东西冒出来是很让人震撼,可也不至于到这种程度吧?
陆县令拿袖角掖了掖眼角,轻轻摇头:“你不懂。”
他哪里是崇拜始皇帝啊,他只是想起秦朝,那个朝代,所有妖族都只能夹起尾巴做妖,谁敢吃人?哪怕只是说一下,过过嘴瘾,都会被同为妖的亲族推出去,不让对方口无遮拦祸害全族。
当时始皇帝只听得天机一句“亡秦者,狐也”,便命大将蒙恬率三十万大军以除后患,若不是少部分妖族躲得秦人都没法找出来,只怕那时候,妖就该灭族了。
陆嘉吉:“我确实不懂,我还不懂最近到底怎么了,又是青莲剑仙,又是始皇帝,这些死去的先辈,怎么全冒出来了?”
陆县令也弄不明白,但是他隐约可以猜到:“或许,人族大兴要来了。”
妖皇宫中,妖皇感知到动静,金眸望向始皇陵方向,神态凝重:“嬴、政。”
他居然没有死?!
突然,妖瞳一疼,眼角淌出血泪,顺着鼻翼流下。
圣女眸光微颤:“父皇?”
妖皇摆摆手:“没事。那家伙还是如此霸道,不就是看他两眼吗。”
除去轨道,林稚水还看到空中虚现一条道路,平坦笔直,道宽五十步,每三丈栽一棵树,路启之地,是一辆战车,“秦”旗随风飞舞。
“驰道!”
嬴政径直拎着铁笼上了车,兵马俑小哥拦住林稚水,笑容清朗:“公子,请回宫中。”
林稚水愣了愣,也没多想,转身回去秦始皇陵。
驰道直通万妖城,战车疾驰而去,光明正大位于妖皇宫上空。
先是有重物从高空被抛下,随即,一道沉稳浑厚的声音响起:“九盖,不出来见见老朋友吗。”
妖皇指尖动了动。
那个被扔出来的重物,明显是他付以重任的儿子,然而,此刻却四肢瘫软地趴在铁笼子里,宛若被人肆意观赏的珍兽。
圣女脑子一片混沌:“……哥哥?”她也不管前面是不是敌人,毫不犹豫地跑出去,到了铁笼子前也没有遭受攻击。
嬴政一丝眼神也没有扔给她,只从大开的门扉,远望妖皇:“你现在可真是狼狈。”
圣女下意识回望妖皇,秀眉蹙起。她天生聪慧,只是这一句话,就令她回想起过往与妖皇相处时,一切细枝末节上的不对劲。
……父皇,为什么会那么轻易就被人族以“大闹天宫”战文相迫?那纵然是一道威胁,可是,他们难道还能举着战文,天涯海角去追一头以速度见长的狐妖吗?
妖皇从大椅上站起来,走到门前,抬眼看着他笑:“比不得你,我的皇朝仍在,你的大秦呢,你的秦军呢,竟然要为君者亲自到敌军大营来实施警告?”
嬴政眉头不动,把手一抬,一柄刻画日月山河的古朴铜剑悬浮天际,剑尖遥指妖皇。
九盖脸皮一抽,失声:“人道圣剑!如今分明另有人皇,你为什么还能将它召出来!”
嬴政神色平平,仿佛这对他来说,并非值得一提的事。
倒是替他驾车的御官俑早已不满妖皇嘲笑大秦已灭的话,闻此话,极为自豪地:“因为吾等陛下为始皇帝,功过三皇,德高五帝,任哪一代人皇在位,都需要承认吾陛下的位置。”
妖皇嗤笑:“那也是死了。”
随着一声沉鸣,那柄剑便是此时骤然穿过妖皇腹部,诡异地,没有血,也没有大洞,妖皇却脸色一白。他身后的妖皇宫,却是裂成两半,又奇特地没有倒塌,仿佛中间裂痕是画师大作。
人道圣剑亦消散无踪。
嬴政平和地:“九盖,管好你家狐狸崽子,再有下次,在人族地界撒野,追杀吾族之人,朕便将他抽皮扒筋,挂于杆上曝晒三年。”
青铜马也嘶鸣,载着始皇帝回归陵墓。
圣女把兄长放出来,抱着小狐狸来到妖皇面前:“父皇,您没事吧?”
妖皇摇摇头。
圣女又问:“那,人族那位始皇帝……”
妖皇身形微不可查地凝滞一瞬,很快恢复行动。“不必管,嬴政活不了多长时间。不然,他就不会急不可耐来警告我,而是会先蛰伏,把他的秦军重新练起,静待致命时机。”
“而且,倘若他还有时间,你兄长犯到他手里,就该没命了。”
没有时间去庇护人族,纵然是始皇帝,也需要考虑杀死妖族太子,人族所需承担的后果。
“不过……”
圣女眼波一动:“不过什么?”
妖皇顿了顿,“没什么。你的文章写得如何?”
圣女轻轻地自袖中拿出一页纸:“父皇且看。”
那文章竟有浓郁灵气,只见圣女指尖轻勾,纸页无风自动,忽现兽性黑影,恭敬伏于圣女指下。
妖皇大喜:“好好好!吾孩儿大才!文字有灵,素来是人族的专长,我们妖族不论怎么学习,皆写不出有灵气的文字,被绑过来的人族学子还说什么我们妖族没有那根筋,再学也只能学得匠气,学不出灵气。幸得天生我儿,为吾族希望!”
圣女道:“父皇,我们妖族也该有自己的文字,不能总用人族的文字……”
妖皇想到传说中仓颉造字,要窥探天地之秘,天道连劈九九八十一道神雷,摆摆手:“这个再说吧,反正人族的文字也挺好用的。”
圣女抿了抿唇角:“是。”
便抱着兄长回了住所,给他疗伤。
一段时间后,某段文书传入圣女耳中。
圣女:“……”
她看着妖族太子的背影,“……哥哥,你还好吗?”
太子整个身子坐在阴影里,狐狸尾巴一点活力都没有地散在地面,“还……好……”
圣女:“……”可是,我怎么看怎么觉得……你现在心如死灰?
嬴政回到寝宫中,跽坐桌后,眸色沉沉,似是在思索什么。
当他回去后,各地异像也散去了。
兵马俑进来,行礼汇报:“公子来了。”
始皇抬眸。
他现在身边只有一位公子。“让他进来。”
林稚水推门进入,脱履上堂,跪坐行礼后,坦荡询问:“陛下,我需要学什么?”
陛下目光停留在他身上,似乎带着一种诧异:“你就那么自信,朕会教你东西?”
“当然!”
不然,他哪里能够再次进入秦始皇陵?危机已经解除了,他也可以滚了。
“何况,您默许了兵马俑大兄称我为‘公子’。”
少年灼灼其华的笑容里,充斥着对自己判断的自信。
在春秋战国时期,各国国君称之为“公”,其子,统统称为“公子”,而等秦王一统,成大秦帝国后,其子再用公子相称就不合适了。
——虽说陈胜依旧称始皇帝长子“扶苏”为“公子”,却也不排除是轻蔑始皇帝,只还把他当做诸侯国君的因素。
总之,始皇儿子不好叫“公子”,随始皇学习的学生,称一声“公子”,倒也不算逾矩。
纵使李白知道此事,也并不会心里不舒服。
塾师能有很多个学生,学生自然也能拜很多位塾师。
而李白,属于林稚水的导师——这可不是大学里指导研究生的教师,而是在政治、思想、学术或某种知识上的指导者,譬如孔子之于颜回。一生仅拜一位。
“我猜,您只想当我的塾师,而非导师。您非常骄傲,认为没有人可以做您的传人。”
陛下不做痕迹地勾勾嘴角,立刻怒道:“私猜君上心思,左右,拿他下去,阬之!”
兵马俑就要拿了林稚水,林稚水依旧不紧不慢:“我闻陛下事皆决于法,我所犯之罪为非所宜言,该下狱,您阬我,是谓‘不直’。”
不直,也就是不公正,轻罪重判,或者重罪轻判,皆以此称之。
始皇帝神色莫辨:“你还研究过秦的律法?”
林稚水:“略懂略懂。”什么《云梦秦简》什么《史记》,他也翻过,“肯定不如生活在秦的人懂。”
始皇帝摆摆手,兵马俑们又站回了原地。
林稚水眼睛一亮,十分懂得顺杆子爬:“而且,您会满意我的。”
“哦?为何?”
林稚水眸光澄澈,自信得好像在说一项真理:“我聪明!记性好!文曲星也认同我!您教我,肯定能收获极大的成就感!”
——哪有老师不喜欢聪明的学生呢。
嬴政现在就很满意林稚水。
他喜欢聪明,机灵,懂得主动出击,把握机会的孩子。
“朕只说一次。”
林稚水坐直了,认真听。
“朕的要求很高,在教你的时间里,你但凡有一次达不到要求,就可以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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