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七流
奚越活了几千年, 基本什么阵仗都见识过。
但他的确没见过自己身体里如今这阵仗。
两枚金丹,一上一下遥相呼应。唯一有些奇怪的,是识海内那枚血红的金丹, 身上一层道纹也没有。
天地浊气所造成的那种不适感烟消云散,奚越觉得自己现在舒服的不得了。
跟当初泡洞天福地里的灵池似的。
奚越收敛了体内的浊气, 问云生:“感觉得出我是魔修吗?”
云生沉吟, 感受片刻, 轻轻摇头。
在奚越不动用另一枚金丹时,他感受到的是很纯粹的天地灵气。
奚越默然片刻,道:“那还不错。”
玄清炼气诀,的确是个好东西,怪不得为天地不容。
奚越的计划并不复杂,但一切都建立在他是个魔修上。
伪装成魔修,然后以上供的名义,把云生送过去。
顶着云生惊诧的目光, 奚越十分干脆的用真气直接烧去了剩下完好的半张脸。
云生见过很多美人,对好看的人早就没什么感觉了, 但以他的审美来看,奚越原本完好的半张脸很是不错。
如果脸上的天残好了, 奚越不仅在青云榜上有名, 在隔壁天姿榜上大约也是能排上号的。
都说悲剧是把美好的东西毁灭给人看。
云生现在就觉得很心痛。
“好好的, 你对自己脸这么狠干什么?”云生的语气十分惋惜。
奚越道:“很多人认识我, 还是不要冒险了。而且以后也能治,问题不大。”
就是麻烦点。
如果他还是玄清宗的真传弟子, 长什么样是不重要的。
但奚越好歹也曾当过青云榜第一。
幽冥血海的魔修猎杀修士, 尤其喜欢从青云榜上入手。
对青云榜上的天骄那可叫一个滚瓜烂熟。
在魔修最为鼎盛活跃的那些年, 出于保护年轻修士的目的, 天机阁都是不排青云榜的。
奚越的目光停驻在云生身上,顿了顿:“倒是要委屈你了。”
剑坟深处,俨然成了魔修的大本营。
仙宗弟子被围剿了十之六七,青云榜上的天骄都陨落了好几个。剩下一些人,也不成气候。
魔修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只是大家为了一个共同的目的,暂时聚在此处。
说一句鱼龙混杂毫不为过。
一个身穿黑色斗篷的人从迷雾中显露出身形,与之伴随的,是他身上缠绕的血色魔气,气势不俗。
他手里还提着一个人,看起来是什么仙宗弟子,此时一脸血污,生死未卜。
守在此处的魔修一惊,纷纷起身,暗忖这是哪位前辈。
“大人,您的天行令?”
一个小魔修硬着头皮起身询问。
“丢了。”
“那您不能……”
穿着斗篷的人微微抬头,露出半张狰狞恐怖的脸。
奚越的声音沙哑,抓住云生的头发,露出他的脸,给这魔修看了眼:“这是仙王宫仙胎,我要拿去给老祖上供。你耽搁得起?”
莫约是因为疼痛,仙胎发出了几声虚弱的喘息。他跪在地上,银白的长发垂落,沾了不少污渍。整个人被捆仙绳绑的严严实实,细白的一身皮肉都勒出道道红痕。
守在结界处的小卒咽了口唾沫。
仙胎常年在青云榜前三,他们当然认识。
云生已经是紫府境的仙修,虽然在剑坟内修为有所限制,但也是自己招惹不起的存在。
而这位前辈居然能生擒云生,那必定也是一方大能。
不少魔修因为功法原因,性格怪异嗜杀,底层修士的命在他们眼里都不算命,只是一只只散养的猪猡。
横竖魔修也不可能冒充,这小卒顿时赔笑:“前辈请进。”
奚越点了点头,身影很快消失在原地。
几息后,卫凌出现在结界入口处,眉间微蹙:“刚才那人,是谁?”
“是一位前辈,捉了仙胎云生,说要去上供。”
“姓名?道号?”
小修士脸上露出虚汗:“这,我却是不知。他说天行令丢了,大人,我不敢多问。”
卫凌脸上浮现怒容:“怎么跟你们说的?真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不成?此时正是魔尊复活的关键时期!哪怕是天王老子来了,没天行令也不得入内!”
他的手弯成鹰爪,跪在地上的小修士不受控制地被提了起来,满脸惊恐:“大人饶命,大人——!”
卫凌手一合,这名修士的脑袋顿时如同西瓜一样炸开,血色漫天。
周围的魔修见了,无不胆寒,跪倒在地,两股战战。
“再有违背,这就是前车之鉴。”卫凌冷声道。
说完,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木盒。打开一看,里面装着一枚血红色的蝉。
这是大夏王朝神机营的造物,数千年前,图纸流入幽冥血海,造就了魔修内令人闻风丧胆的血蝉。
这蝉唯一的作用,就是追踪。只要猎物出现在三百里内,哪怕躲进小秘境,也无所遁形。
之前,卫凌曾用它来追踪奚越。
但大约是超过了距离,血蝉趴在盒子里一动不动,犹如死物。
如今,嗡嗡的振翅声起,小小的蝉迅如闪电,朝一个方向飞去。
卫凌脸上露出狰狞的笑意:“我都没去寻你,你还敢主动上门。这次,我看谁又能救你!”
……
……
通过结界后,奚越已经隐约能看见远处的祭坛。
红光冲天而起,血色浓郁。
晦暗的夜空中,出现几只巨龙的虚影。时而又变换成其他神兽。
这是天地异象。
若非这里是剑山九峰、若非头顶还有一层结界隔绝天机,恐怕天劫早就劈了下来。
奚越对身边的人说着:“我们就在这守着,再近估计就要被发现了。”
云生在他身边,十分郑重地点头。
然后,揉了揉自己的手腕,用鼻音抱怨:“你弄得我好疼。”
他被养在仙王宫里数十年,武器是琴,不怎么出去,也极少
面对需要近战的时候。
这还是云生第一次如此狼狈。
奚越头也没回地道:“忍着。”
不知道为何,他总有些心绪不宁。
这种感觉,在一只红色的蝉径直飞来,然后落在他肩上时,达到巅峰。
奚越已经足够敏锐,神念覆盖的范围内,他连一只蚂蚁都没放过,然而直到这蝉落在肩头,他才有所察觉。
云生面色微变:“这好像是传闻中用来追踪的血蝉?”
奚越用魔气摧毁这血蝉,当即道:“走!”
然而,幽蓝的雾气笼罩,一条冥河潺潺涌来,猩红的彼岸花鳞次栉比地沿路盛开。
这是卫凌的法相,血色冥河。
云生也想运起法相抵挡,只是云雾刚刚升腾,便被血色冥河压制,消散如烟。
“往哪儿走呢?”冥河水分流,将两人围绕成一圈,卫凌冷笑着出现,“师侄?”
奚越拔出木剑,目光警惕。
云生也当机立断地取出焦尾琴。
琴弦无人拨弄,却发出阵阵弦音,清脆悦耳。
他们如今一个紫府境,一个神藏境。纵然都是天骄,但是在紫府境巅峰的卫凌面前,依然没有丝毫胜算。
大多时候,奚越是个表情很少且酷哥的男人。
但是在生死存亡之际,他是不介意卖乖并插科打诨的。
“师叔,”奚越的声音很是诚恳,“大家都是魔修,没必要一见面就打打杀杀。”
卫凌皮笑肉不笑:“是吗?那你带着仙胎来这里干嘛呢?看风景呢?”
“是这样的,我意外由仙入魔,但之前毕竟是剑山之人,想投靠幽冥血海,又怕你们不信,因此特地把仙胎骗来当投名状。”他指着云生道,“你看,人这不是就来了?”
云生面色微变,一时之间居然分不清奚越说的真话还是假话。
就在此时,奚越放在背后的手悄悄捏住了他的手心,用指尖写了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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