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忽然有动静。
符渊出来了。他看见蒲团上没人,露出纳闷的表情。
好像在说:我吱吱呢?我刚放在这儿那么大一个吱吱呢??
吱吱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坚决不吭气。
然而没用。
符渊像长着透视眼一样,扫视了一圈,就径直往安稚这边走过来。
他墨黑的长发和血色的衣摆无风自动,眼角一片艳红,好像邪魔附体。
他绕到石头后面,一伸手,又用捞猫的手势把安稚拦腰捞起来了。
他拎着安稚,冷着脸,这次没回蒲团那边,而是一挥手。石门无声无息地向旁边滑开。
“云碟。”他抬手召唤。
安稚吓得在空中扭回身一把抱住他的腰,抱得死死的。
“不要扔我,我保证乖,宇宙无敌超级乖。”
他现在脑抽,说不准还真能干得出从天上往下扔人的事来,安稚可没有戮魂高空无伞裸跳的本事。
符渊低头看看八爪鱼一样死死扒在他身上的安稚,慢悠悠地问:“你打算怎么乖?”
“呃……”安稚并不知道。
符渊无可奈何,用数学老师一种题型讲了八千次后全班还是没人做对的语气说:“你只要给我乖乖坐在蒲团上,不许乱跑。”
早说嘛。
这次符渊重新把安稚摆在蒲团上时,安稚像个端庄的布娃娃一样,老老实实没有乱动。
符渊终于满意了,紧靠着安稚,在她旁边跏趺而坐,闭上了眼睛。
两个人紧紧挨着,安稚能感觉到他的体温高得异乎寻常,透过薄薄的衣服传过来。
他好像是在继续用功。说不定再努努力,升了级,正常的符渊就回来了。
安稚只能等着,别无他法,也不敢出声吵到他。
无事可做,安稚靠着他坐着,渐渐开始犯困。
这会儿正是半夜睡得最香的时间,偏偏被他拉起来参观他发疯,而且他像个火炉一样,靠着特别舒服,特别暖和。
安稚也闭上眼睛,一会儿就恍恍惚惚,向前猛地一栽。
一条胳膊立刻揽住安稚。
安稚睁开眼,符渊正在距离她几公分的地方看着她。
他非但没有好转,感觉好像更不对劲了,胳膊烫得惊人,连眼角都烧成红的,盯着安稚不动,也丝毫没有放开她的意思。
“符渊?”安稚小声叫他。
他不回答,只死死盯着安稚。
他浑身都热得像一块烧着了的炭,温度逼得人喘不过气来。
好像觉得太热,他腾出一只手扯开领口,露出胸前一大片胸膛,光洁的皮肤被月魄珠映出柔和的光泽。
他他他该不会是想……
果然,符渊伸手轻轻一带,安稚忽然天旋地转。
被他压在地上。
他低着头,撑在她上面,死死地用手按住她的胳膊,盯了她一会儿,俯下身。
他用半裸的胸膛贴下来,烫人的薄唇贴着安稚的头顶往下滑,落到安稚耳边。
炽热的呼吸就在安稚耳侧,他的嘴唇软而烫,贴上她的脸颊。
他这是在亲她吗?
安稚整颗心都提了起来,在他怀里挣扎,“符渊,你醒一醒,我可不是什么妖女!”
符渊没理会她的反抗,仍然按着她,嘴唇移到和她的嘴唇很近的地方。
两人鼻尖几乎抵着鼻尖。
然后他嗅了嗅。
安稚:?
好像闻到了想要的味道,符渊一脸满意,拉开一点距离,然后抬起一只手,放在安稚的头上。
“吱吱。”他轻声叫她。
他的手掌抚上安稚的头顶,摸了摸。
这动作安稚太熟悉了——百分百就是她平时撸猫的动作。
果然,符渊的手向前滑下来一点,特别用大拇指捋了捋安稚的脑门。
安稚琢磨,如果是撸猫的话,接下来他应该……
果然,符渊的手继续往下,挑起她的下巴,用指尖温柔地挠了挠她的脖子。
僵直。
安稚:被一只猫rua了。
符渊深深地吁出口气,表情满足得就像平时安稚撸到猫了一样。
他坐了起来,却没放开她,连带着把她拉起来,紧紧抱在怀里。
“别动。”他说,然后闭上眼睛,又开始用功了。
安稚:“……”
这个把她当猫撸的男人太可怕了。
他的胸膛宽厚,像个电热毯一样裹着安稚,裹得实在太舒服,安稚又开始犯迷糊。
不知过了多久,轰隆一声巨响。
安稚在他怀里努力扭过头,看见身后一块巨大的山石像被炸了一样,碎成齑粉。
始作俑者也睁开眼睛了,这次连眼白都彻底变成血红。
他又不对劲了。
他放开安稚,抬起手。
又是一声巨响,这次石壁被他炸得爆裂开,一块块碎石滚落下来,到处都是纷飞的石屑。
大魔王疯了就开山凿岩。
让他这么乱炸下去,山洞说不定要塌方,两个人一起倒霉。
会生成幻象的圆球就在旁边,安稚在纷飞的炮火和石屑中爬向圆球,用力一扭。
洞壁上的光茧又出现了,无数人在茧中苦苦挣扎。
符渊好像杀神附体,一种无形的力量激射而出,一洞人同时化成了血雾。
漫天血雾纷纷而下,虽然没有味道,安稚却仿佛能闻到血腥,安稚顾不上这个,趴着再扭一档圆球。
倒吊的人又出现了,也只出现了几秒,就被符渊全灭。
安稚不等血雾消失,就拧了下一档,把吊在藤蔓上的人弄出来给他杀。
等重新转回光茧那一档时,刚刚被符渊炸成渣的人们又重新出现了。
安稚就像不停地给符渊刷怪一样,抓着圆球转个不停。
过了好半天,符渊杀怪的速度慢下来了,他垂下头,双手撑在腿上,胸膛剧烈地起伏。
“你好一点了吗?”安稚试探着问。
符渊不答,突然抬起头,眼中杀气四溢,目光凌厉如刀,吓得安稚一哆嗦。
这样的符渊不好玩,宁愿要刚才那个抱着她把她当猫撸的。
就算隔着一段距离,安稚都能看出他全身都在发抖,连长长的睫毛都在跟着打颤。
他闭了闭眼睛,喉咙深处发出低低的吼声。
好像困兽在哀嚎。
突然,符渊不见了。
出现在原地的也并不是看熟了的掸子形态。
他变成了一只大猫,比安稚还高,比安稚见过的最大的老虎还大了不少。
仍然是一身浅灰色带黑纹的毛,姿态矫健,脚爪上刀锋一样的爪尖隐隐可见,一看就能轻易置人于死地。
只是尾巴极粗,眼睛蓝到极致,仍然能看出是掸子。
安稚现在知道,他们的兽形能随心地变大变小,倒是不太惊讶。只是别人难受的时候都变成幼崽,他难受的时候,不知为什么,居然变出这么大一只猫出来。
“掸子?”安稚轻声叫他。
符渊低垂着头,喉咙里继续发出“呜呜”的吼声。
这声音意味着威胁和防备,但是凭借多年撸猫的经验,安稚却从里面听出了深深的无助和恐惧。
虽然他大,他长着能轻易撕碎人的利爪,但是他是掸子,长了一身毛。
安稚不怕任何毛茸茸的东西,尤其是猫,尤其是掸子,体型多大都不怕。
安稚试探地向他走过去,放柔声音,“你不舒服吗?”
符渊不回答。
安稚对猫有无穷无尽的耐心,一点点靠近,试探地伸出手。
在手指碰到他的一瞬间,他明显地抖了一下,不过并没有躲开。
他头上的毛又软又茸,手感奇好。
安稚受到鼓舞,想认真捋捋他的脑门。
大猫却突然低吼了一声,对着安稚呲了呲牙。
行,不摸就不摸。
安稚想收回手,符渊却盯着她,把头主动往前凑了凑。
这猫别扭得要命,安稚终于弄懂他的意思了:不能摸,但是可以用手指尖这样碰。
安稚用一根手指头抵住大猫的额头,好像在练一指禅。
大猫盯着她,一人一猫保持着这个奇怪的姿势不动。
就在安稚的胳膊快举酸了的时候,忽然发现他渐渐地不抖了。
又不知过了多久,符渊终于闭了闭眼睛,卧了下来,把头放在地上。
安稚也跟着坐下,继续用一根手指头戳着他的脑门。
一指禅了很久很久,久到安稚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安稚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四周天寒地冻,全是积雪,冷得受不了。
她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只幼猫,比小橘还小一些,路都走不太稳的那种,一身细软的茸毛,灰底黑纹,和掸子的花色一样。
她摇摇晃晃地努力跟着妈妈。
妈妈是只大猫,通体纯黑,看起来却很虚弱,好像受了重伤,走路一瘸一拐的。
除了妈妈和她,还有另一只小黑猫,和她这个小身体一样大,但是毛色和妈妈一样,全身乌黑得像炭,只有一双琥珀黄的眼睛闪闪发光。
安稚直觉地知道,那是哥哥。
妈妈带着他们俩悄悄穿过盖着积雪的荒地,好像在到处觅食。
似乎很久没吃过东西了,安稚饿得难受,一直对着妈妈喵喵叫,不过妈妈只偶尔回一下头。
妈妈的喉咙似乎受伤了,只能无声地张张嘴,好像在鼓励她继续走。
妈妈一直在带着他们努力往前。
走着走着,安稚觉得自己闻到了香喷喷的鱼味。
乱石堆里有个铁笼子,里面摆着一条鱼,虽然很小,只有一寸多长,饿的时候看却是无上美味。
这是一个明显的陷阱。
安稚心知肚明,可她的小身体却凑到笼子边,使劲嗅了嗅鱼腥。
小黑猫也过来了,用脑门蹭了蹭她,好像在说:“你等着,我进去拿。”
安稚努力想喊出来:“别进去!那是个陷阱啊!”
可是梦中的身体却不受控制,一动不动,眼睁睁地看见哥哥试探着进了笼子。
刚碰到鱼,笼门啪地一声关了。
两只小猫受到惊吓,一起朝前面妈妈的方向嚎叫,发出的却是颤巍巍的奶音。
妈妈瘸着腿狂奔回来,看清是怎么回事,对着笼门的机关又抓又咬。
然而猫爪不是人手,没那么灵巧,一时半会弄不开。
安稚也跟着抓笼子,抓着抓着,忽然觉得身后有人。
一个绳圈套在妈妈的脖子上,妈妈被人拎了起来,扔进一个袋子里。
安稚吓得呆在原地,听见妈妈在袋子里使劲嘶哑地叫,却只有一点信信的声音。
安稚还是听明白了,她努力想喊出来:“跑啊!快跑啊!”
可是动不了。
脖子也被人拎起来了,安稚也被丢进袋子。
妈妈拼命抓挠这袋子,安稚也跟着拼命抓挠袋子。
袋子做得太结实,好半天也没挠出洞来,而且晃晃悠悠的,晃了好久,才终于停下来。
安稚又被拎出来了。
这是个仓库一样的房间,光秃秃的水泥地面,安稚一眼就看见,旁边有个架子,上面架着个手机,好像打算拍什么东西。
一个年轻男人把安稚塞进另一个笼子里。
然后捞起妈妈。
画面混乱起来,安稚看不清了,只知道到处都是血腥味,安稚本能地和她的那个小身体一样,拼命地抓挠着,哭嚎着,哭到嗓子哑到彻底发不出声音。
这梦太可怕了,一定要醒过来。
安稚努力挣扎,可是好像被压住一样,怎么动都动不了。
不知挣扎了多久,恍惚中,有人摸了摸她的头顶。
限制住安稚的压力突然消失了。
噩梦褪去,安稚睁开眼睛。
眼前竟然是明亮的阳光。
昨晚符渊发疯,炸塌的洞穴一角露出一个大洞,旭日明亮的阳光毫不含糊地顺着破洞照了进来,洒落在安稚身上。
符渊就坐在旁边,看见她醒了,温声问:“梦到什么了?你一直在哭。”
在早晨的阳光下,他看起来清爽英俊,无比正常。
安稚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我做了个很可怕的噩梦。”安稚顾不上梦的事,先仔细看符渊,“你没事了?”
符渊对她微笑了一下,“没事了。幸好有你,我刚刚顺利升到了七层。”
昨晚都疯成那样了,还叫“顺利”,那不顺利得是什么样?
符渊好像能读懂她在想什么。
“十一阶的每一层都很凶险,昨晚还算是顺利。”
安稚好奇,“既然那么凶险,你为什么非要升到十二阶呢?不是已经很厉害了吗?”
安稚认真看过书,大梵天功修到圆满之后,基本就是神。
可是当神哪有那么容易,从十一阶到十二阶的九层,每层都能轻易要了人命。
符渊是玄苍王,什么都有了,功夫更是独步天下,安稚不太明白他为什么非要冒这种一不小心就失去一切的风险。
也许这就是高富帅的终极精神追求?
“修到第十二阶,就有神的能力,”符渊说,“我就可以做一件我一直想做的事。”
他没说是什么事,站了起来,伸手拉起安稚。
“回去吧,一会儿你要上网课了。”
结果网课又悲催了。
昨晚折腾得太晚,安稚硬撑了一会儿,就昏睡过去了。
符渊一直等到下课,才把她叫醒,体贴地帮她签了到,交了作业,该搞定的全都搞定。
还帮她记了课堂笔记,密密麻麻几页小楷,条理分明。
反正安稚是头一次看见有人用毛笔写阿拉伯数字和英文字母,还挺好看。
下午去七凉山时,安稚特别换上了那件水红的衣服。
要继续破解娑婆盒,当然要带上妖妖灵。
果然,今天一到七凉山,兰盏就让大家继续跟娑婆盒较劲。
昨天有人进过娑婆盒了,知道里面是什么样,关于娑婆盒的传言在七凉山发酵了一晚上,现在已经相当夸张。
每一组弟子都在低声议论。
“你最怕什么?”
“怕……怕我娘?”
“跟你说,”问话的人神秘兮兮地说,“你在里面会遇到一千个你娘!”
安稚:呃……
安稚:那他爹估计会挺开心的——或者挺不开心的。
熊七回头跟人家搭话:“我最怕我奶奶讲的故事里的七头蛇,所以今天能见到一个活的了?”
他双眼发光,搓了搓手,感觉还有点小兴奋。
安稚倒是觉得,在娑婆盒的第一关里,并不是怕蜘蛛就会遇到蜘蛛,怕鬼就会遇到鬼。
那是最浅表的直觉的恐惧,就像一层冰,鼓起勇气轻轻一敲就碎了。
如果真那么简单的话,其实没什么可怕的。
娑婆盒照见的是心魔。
它能找到隐藏在人心底深处的焦虑和纠结,不安和恐慌。
兰盏交代完,直接到安稚他们这组这里。
“你们今天要过第二关,这关里,你们几个是在一起的。”
他大概说了一下,总结起来就是,第二关的关卡是南沉设计的,但是只有一个基本的框架,框架里加的肉,是由安稚他们几个人心中所想而生。
所以里面的情况复杂多变,究竟会发生什么,谁都说不好。
“你们带着这个。”兰盏拿出一张纸,递给安稚。
是张白纸,上面什么都没有。
兰盏给了纸,却不解释是什么,只继续说:“今天要进娑婆盒的人太多,我看不过来,所以会让一个师兄跟你们一起进去,如果你们实在过不了关,他会负责带你们出来。”
居然有专属监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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