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是车里,他也没戴面具。黑『色』的面具被他随手放在一旁。
沈茴愣了一下,才推开小瓷盒的盖子,取出一块雪白的莲子糖,朝裴徊光递过去:“喏。吃的。”
裴徊光抬抬眼,瞥过来。漠然的神『色』忽然染上几分温润和善。他将糖接过来放口,语气温缓:“很甜。”
老太太在沈茴的腿上拧了一把,待沈茴转过脸,她凑过去在沈茴耳边低声说:“就对了!别连两块糖都舍不得。”
沈茴嘟嘟嘴,没说话,是又拿了一块糖,慢吞吞地塞嘴里。过了一会儿,她又偷偷抬起眼睛,望向坐在对面的裴徊光。没想到他正望着她。忽然对上他的目光,四目相对了一瞬,沈茴飞快将目光移回来。
她推开小糖盒的盖子,又捏了一块糖来吃。
老太太瞧瞧个看看那个,笑了。半晌,她心里倒是觉得有点遗憾,又无声轻叹了一道。
·
到了河边,里果然热热闹闹。
因为举国守孝,里的热闹也遮掩起来。比如飘满水面的河灯飘在夜幕的孔明灯都不是往年的红『色』,部分换上了浅浅的黄『色』。出门玩闹的姑娘和孩童们,衣衫也都是素『色』。
沈茴倒是觉得,在火光的飘曳相伴下,种黄『色』,更加温柔。
下了马车,沈茴戴上了面纱,裴徊光也不情不愿地将那黑『色』的面具戴上了。沈茴姥姥手挽手往前走。裴徊光走在沈茴另一侧。阿瘦落后几步跟在后面。至于阿胖,他并没有跟过来,而是守在马车那儿。
“已经些年没有出门瞧热闹了。”老太太感慨。
沈茴望着姥姥满华发,心里一酸。她温柔笑着,说:“那以后蔻蔻多陪姥姥出来逛逛。”
老太太笑笑,没接话。她知道她的蔻蔻有份心,可如今她已经是皇后了,陷在深宫里。连出门都十分不易,今日出来也要尽量遮掩,还哪有那么多以后一起出来闲逛的机会?
老太太年岁了,走了没多久,就觉得累得慌。沈茴瞧出来了,扶着姥姥在河边的一块石上坐下歇歇。
河边有很多样的石,都是人为搬过来的,供人暂歇之用。
今夜热闹,处处都是人。沈茴挑选的地方,因为路边高悬的灯笼照不到,有些暗,所以没什么人。
阿瘦见人在里坐下暂歇,赶忙买了两个很的花灯,摆在沈茴脚边,以供照明之用。
老太太看了一会儿远处热闹追逐的人群,有些感慨地说:“些年百姓的日子不过。也就能在一些节日时出门热闹热闹。”
沈茴顺着姥姥的目光望向远处,眉眼间慢慢浮笑容。她说:“日子会越来越多的。”
老太太却叹了口气。她想起今日临出门时,瞥见女婿一瘸一拐的身影,想起沈家不得善终的几个孩子。伤感忽然就涌上了心,伤感时涌上来的情绪,还有怨愤。
她说:“样的世道,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啊!”
沈茴一怔,转望向姥姥。她瞬间了然,姥姥定然是想起了两个姐姐还有二哥哥。
万家灯火,热闹一片,偏偏失去的人再也不能回来。
沈茴抿着唇,心里也有些伤感起来。可是她很快缓过来,去笑着拉姥姥的手,用软软的嗓子去喊“姥姥”,向姥姥撒撒娇,哄老人家开心。
“今上实在是太不像话了!”老太太心发酸,“怎么舍得『逼』长姐从城墙上跳下去?人人都说糟糠之妻不下堂,长姐可是他原配的发妻啊!”
“姥姥,咱们不说些……”沈茴宽慰。
“,就算情势所迫,他怎么就黑心到把二姐强抢宫日夜虐待!在婚之日强宫去,是人的所作所为吗?他是个人吗!”
沈茴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劝。
老太太想起旧事,心里发苦。
“还有司礼监的掌印太监裴徊光,更是个该杀千刀的东!”
沈茴一怔,立刻抬起望向裴徊光。
她和姥姥一起坐在河边的石上,而裴徊光却站在一旁,面无表情地望着河面上飘的河灯。
沈茴急忙说:“姥姥,人多眼杂,咱们在面不说些事情。”
老太太顺着沈茴的目光,望向裴徊光,说:“里也没旁人,,还有小光。难道些话当着小光不能说?”
裴徊光微怔,有些诧异地回过,望向老太太。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起了老东在那些年里掐着他的脖子,用嘶哑的嗓子饱含期盼的那一声声:“小珖!小珖!”
紧接着,长兄、『乳』母、母亲、姐姐们带着笑的语气唤他的声音,叠在一起,隔了二十多年,在一瞬间在他耳畔响起来。
他慢慢转过身,望着老太太,温声说道:“姥姥说的对,都对。”
“就是嘛!”老太太皱皱眉,“那死阉人就该被千刀万剐!”
裴徊光淡笑颔首,温声跟着复:“是,那死阉人的确该千刀万剐。”
沈茴慢慢挺直脊背,身子有一点僵。她抬起眼睛,望向裴徊光。沉静的眸子将复杂的情绪努力压着。
老太太骂过了,心里舒服了些。紧接着,她又叹了口气,说:“到底是个臣。若今上不是骨子里的昏『淫』残暴,怎么可能让下面的臣有可趁之机?天下人啊,怕被砍,不敢方方地骂皇帝,反倒是拿一个阉人撒气。嗐,阉人嘛,平白就比人矮了一……”
“姥姥别说了!”沈茴忽然声打断姥姥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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