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鸣锐发来一条消息。
-怎么样。
池青回:什么怎么样。
-问你房子怎么样, 你应该开始搬东西了吧。
-姜宇偶像说他那边有套空置的房子,正愁没人租,我一听这不是巧了吗, 我就让他赶紧过去,你俩谈谈看,这不是正好,你租房他出租。
池青虽然经常因为很多种原因想和季鸣锐绝交, 但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么认真过。
他摘下一侧手套, 手指触在屏幕上打字:我们认识几年了。
季鸣锐:那可太久了,从高中开始……
惨白的手指微顿过后, 继续发:我觉得这段友情可以到此为止了。
季鸣锐:?
与此同时,解临还倚在门口看他:“需要帮忙么。我多做了一份早饭, 进来坐会儿?”
池青收起手机:“你没说住对门的那个就是你。”
解临似乎知道他会这么说, 也不尴尬, 坦坦荡荡地说:“我要是说了, 你还会租吗。“
池青:“不会。”
解临:“那不就得了。”
“……”
“我们生意人, ”解临说,“为了达成目的, 有时候可以使一些必要的手段,何况我也没骗你。对门人确实不错,远亲不如近邻, 平时也有个照应。”
池青想起来季鸣锐似乎说过解临家里有经商背景, 只不过他好像志不在此, 家里那点生意有专人打理,他平时开着豪车闲闲散散的样子,偶尔去看看心理医生,还喜欢在命案现场乱转。
心理医生是让他多接触接触人。
但是人和神经病之间, 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神经病不算人,为了病情考虑,他最好还是别跟神经病走太近。
“别敲我门,我不需要邻居,一个好邻居就该像死了一样,”虽然现在他不需要触碰也能听到那些乱糟糟的声音,但出于习惯,池青还是将那只手套戴上,“否则我会认真考虑退租的事宜。”
搬家工人正好搬运完最后一箱东西,池青进去之前说:“早餐你留着自己吃吧。”
池青对着那堆被人碰过、在车厢里摆得横七竖八的家电看了一会儿,然后脱下黑色手套,很珍重地换上了一副医用橡胶手套,再掏出早就准备好的消毒水。
然而消毒水瓶子里余量并不多,池青晃了晃几乎可以算是空瓶子的消毒水,只好搜索最近的一家商店在哪儿。
这个小区的确很清净,但是清净的同时也就意味着周围各种配套设施离小区都有一定的距离,仅有的几家商店线上配送选项里也没有消毒水。
池青认了命,只好出门一趟。
手机导航显示最近的一家大型百货商店在两公里范围内,商店旁紧挨着一家浴场。
季鸣锐不清楚池青那边什么情况,他最近都在调查周博豪的行踪,他还是第一次参与这种人命关天的案件,虽然参与程度较低,但也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他放下手机,捧起手里的泡面,坐在车里吃了起来,边吃边看周博豪的个人资料:“他是本地人啊,昨天审他那个新上任的女朋友说他去厦京了,我总觉得哪儿不对。”
那位新上任的女朋友,也就是女方曾经的闺蜜。
昨天晚上坐在审讯室里支支吾吾半天,一开始说自己不知道:“我们已经分手了,其实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就觉得对不起珍珍……”
“对不起她你还抢人男朋友?”
“我也挣扎过很久,”她低下头说,“当初我来华南市,人不生地不熟的,工作压力又大,他说既然我是珍珍闺蜜,他可以照顾我,是我没有控制住我自己。”
“你不知道他去哪儿了,所以昨晚凌晨五点那通语音电话里你俩就是对着空气沉默?”
“……”
“还沉默了十五分钟,挺能沉的啊。”
季鸣锐透过车窗,看了眼川流不息的人群,以及重横交错的路口,长叹一口气:“那他会去哪儿呢。”
-
“嫌疑人还没找到。”武志斌站在窗边,和解临打电话。
解临一个人对着两份早餐,随手挑了其中一份,聊家常似的和武志斌说:“一个人在这种情况下出逃,要么会选择自己熟悉的城市,要么就是班次和因为当天出逃时间最接近。”
“可他两样都不沾,在厦京市没有认识的人,而那天夜里去厦京市最近的班次,又要足足等上四五个小时。”
武志斌:“你的意思是?”
解临将面包掰开,说出自己的猜测:“厦京市应该是他俩晚上临时对的口供,我觉得他没走。”
“人越是慌乱,就越是不太可能离开自己的心理安全范围,躲在自己熟悉的地方才能知道哪些店不需要刷身份证,哪些地方可以免费过夜。而在陌生环境里躲着反而容易增加难度,所以如果他没走的话,应该会在一些具备‘不暴露身份’且方便过夜的场所出现。”
“网吧,棋牌室,发廊,”解临拿着早餐走到阳台处,今天天气很不错,阳光照在他身上,将他浅浅地镀了一层,但他此刻却将自己代入到嫌疑人的思维模式里,阳光从侧面打过来,汇聚出半片阴影,他眯起眼,说,“或者是……浴场。”
-
“他会去哪儿……”
季鸣锐正想着,车窗被人从外头敲了一下。
苏晓兰手里提着刚买的面包,另一手维持着将手机塞进口袋里的动作,在季鸣锐摇下车窗后说:“斌哥说了,把范围缩小,我们去找找附近的网吧和浴场,总之就是找这种不需要刷身份证还能过夜的地方。”
-
池青去的这家百货商店一家中型商超,店内空间很大,划分出好几个区域。和人来人往的百货商店不同的是,隔壁浴场大白天的显得颇为冷清,浴场门口略显土俗的灯牌都暗着,门可罗雀,此时显然不是浴场的主要营业时间。
商店里人多,池青耳边的声音一下像是被人猛地摁下音量键似的,各路妖魔鬼怪争先恐后往他耳朵里钻。
“哎呀,你买这个呀,”一个上了年纪的阿姨说,“进口的,我家里用的就是这个。”
“啊,这个好用么?”另一个声音响起。
【嘁,整天显摆,张口闭口说自己只用进口货,以为大家都不知道你们家日子实际上过得一团糟。】
旁边货架站着一对年轻夫妻,有人远远跟他们打招呼:“好长时间没看到你俩了,陪老婆出来买东西啊,真羡慕你,平时可以在外面专心忙工作,老婆把家里照顾得井井有条的。”
“你那么羡慕,你也赶紧找一个。”
【有什么好羡慕的,她现在不像以前那样会打扮自己了,整天说来说去就是生活琐事,要不然就是孩子,跟她在一起过日子真是越来越没意思。】
【……】
池青将卡在锁骨下方的外套拉链向上拉起,只当什么都没听见,吐出一口气继续往前走。
这些声音随着距离拉远而逐渐变弱,然后新的声音又会响起来。
“妈妈,妈妈!”声音脆生生的。
货架尽头是零食区,一个穿姜黄色衣服的萝卜头在货架前努力蹦跶,也依旧够不到货架上的果冻。
她母亲在和别人谈话,没顾得上她:“你自己玩一会儿啊,妈妈和你王阿姨有事要说。”
【可是我真的很想要那个草莓味的果冻……】
小孩的声音可怜巴巴,即使失真了也透出一股委屈劲儿,感觉她下一秒就能哭出来。
池青全程没有看那个女孩儿一眼,但是经过货架的时候还是顿了顿,松开捏着外套拉链的手,抬手把货架上那袋粉色的果冻拎起来,往较低的货架上放。
女孩儿一愣,肉乎乎的手指伸手就能抓到那袋和她平齐的果冻。
她抓着果冻,只能看到那位大哥哥额前冷黑色的碎发,以及刚才在她头顶一晃而过的黑色手套。
女孩儿把果冻抱在胸前:“谢谢哥哥。”
“不用谢我,”池青径直往前走:“帮你拿只是因为你太吵了。”
池青在这一片叽叽喳喳声里总算找到了陈列消毒水的货架,拿了两瓶,然后在结账的时候听到一阵由远及近的急促警笛声,接着一个他很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这家浴场不用身份证,进去搜搜,等我抓到他他就死定了,我季鸣锐今天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挖出来。】
池青:“……”
季鸣锐雄赳赳气昂昂关上车门,扭头看到刚结完账,拎着塑料袋出现在浴场旁边的兄弟:“……”
然后一辆黑色轿车从斜后方开过来,车速很慢,停在他那辆车边上,车窗缓缓摇下,解临今天戴了副墨镜,遥遥冲他们打了声招呼:“巧了,都在这啊?人到得挺齐。”
季鸣锐也想问这句话。
他看看池青,又看看解临,心说为什么总能在这种很有嫌疑的地方碰到你俩啊!
你们专门往嫌犯堆里乱窜吗!
你俩知不知道你俩看起来可比嫌疑人可疑多了。
季鸣锐:“你们……一起来洗澡吗?”
解临停完车,笑了一声:“我倒是不介意,你问问他愿不愿意。”
池青将手里拎着的塑料袋提起来:“你觉得可能么。”
他说完又反问:“站着看我干什么,不进去抓人?”
季鸣锐:“抓,人肯定得抓。”
解临跟着他进去,进去之前经过池青时停了一下,没碰他,但是伸出手,勾着池青手里那个塑料袋拉住他:“来都来了,进去看看,还没带你逛过小区周边配套。”
男人两根手指勾在袋子上,这动作由他做出来总显出几分轻佻来。
池青现在站的位置离开了商店,靠近洗浴中心,一些刚才听得到的声音缓缓降下来,另一些新的声音浮现在他耳边。
他本来想直接走人,但是在这堆声音里出现一个惊慌失措的声音:
【妈的,警察怎么来了,我只是想跟她分手,我不是有意要杀她的。】
【……】
池青眼前蓦地出现酒吧里那个女孩的脸,那句再也不会有机会做到的“以后”。
最后他忍着耳边层出不穷的声音,没有让解临把手松开。
浴场和其他路边随处可见的洗浴中心一样,内部结构分为上下两层,一楼是大厅和洗浴的地方,并配备了几间桑拿房,只不过这点没有人来洗浴,澡堂子里空空荡荡,只有没拧紧的水龙头在滴滴答答滴着水,墙壁和地面的瓷砖因为年代久远、被扫帚扫出一道道痕迹。
“没人。”季鸣锐拨开布帘,走出来。
“女浴室也是空的。”苏晓兰说。
“我去楼上看看,你拿着照片问问。”
苏晓兰掏出照片,还没说话,从他们进来起就一直在打量他们的浴场经理主动说:“我们浴场完全是合法经营,没有任何问题的。”
苏晓兰:“我们是来找个人,这几天他有没有在这里出现过,你见过他吗。”
浴场经理飞速扫了眼照片:“没见过,问完了吗,你们快走吧。”
季鸣锐从二楼搜查完下来,冲苏晓兰摇摇头。
苏晓兰接收到信号,收起照片:“我们怀疑他和一起案件有关……如果有任何关于他的消息,都可以联系我们。”
苏晓兰说完,发现解临和池青两个人在看别的地方。
浴场只看得到前门,没看到哪儿有后门,但是越横跨过大厅,声音就越清晰:
【我不是有意要杀她的——】
【我不是有意——】
池青忽然问:“这里是不是还有一个门。”
浴场经理没有和池青对视,他紧张得大脑一片空白:“没有,有没有门,你们不都看到了么,咱浴场这就一扇大门。”
解临看的则是边上一间很小的员工休息室,休息室里有两排储物柜,正中间摆着张桌子,几张塑料凳:“桌上早饭都还是热的,一口没动过,就是人不在,能问一下这些人都去哪儿了吗。”
浴场经理:“……”
这种浴场里请几名年轻漂亮的按摩小姐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儿,所以浴场经理只想快些把他们打发走,要是继续查,事情就会变得很麻烦。
浴场经理站在前台,身后那面墙壁高悬着一整块姜黄色烫金丝绒布,看起来就像一面背景墙。
他说话的时候身体微侧,试图遮挡:“她们可能出去了吧,额,都是正规员工。”
浴场经理状态过于紧绷,以至于池青一开始没听到什么其他声音,然而这句话话音刚落,另一个声音总算响起。
【他不会发现暗门在我身后了吧……】
“这位先生,麻烦让一让,”解临也注意到那块布说,“把布撩一下。”
“这就是一块装饰布,我们店的装修风格是这样的,复古风,后头什么东西也没有……”经理说到一半,解临已经把布掀了起来,一扇隐蔽的铁门出现在布后,经理嘴里“哎——”了一声。
解临挑眉:“复古风?”
经理:“如果我说这扇门,其实是因为风水先生说过在这个位置装扇门,寓意着宾客盈门的意思,讨个好兆头,其实根本推不开,你们会信吗。”
解临笑着说:“信不信的没推开之前不好说,不过你这张嘴在浴场当经理倒是挺屈才的。”
暗门通往后巷,一群大冬天穿短裙的姑娘靠着粗糙的石灰墙,或蹲或站,她们不知道里头的情况,看到门被人推开,毫无准备,只能干干地站着。
季鸣锐:“刚才是不是还跑出来一个人。”
有姑娘点点头。
“他往哪儿走了?”
姑娘伸出冻僵的手指,指指巷弄口:“刚走。”
池青和季鸣锐对这片区域都不熟,全场唯一生活在这片多年的解临听到人跑了却一点都不急:“从巷口出去只有两条路,他跑不远。”
季鸣锐:“行,咱们四个分头行动。”
周博豪穿着浴场洗浴衣脚踩一次性拖鞋在街道上狂奔,大冬天只穿这么点,寒风从宽大的领口一路畅通无阻地往下灌,他本以为自己没留下任何身份信息,警察一时半会儿查不到这里来,却忘了“不留身份信息”这一点,本身已经是一个足够关键的信息了。
巷弄两侧摆着不少摊位,像个小型早市。
人群熙攘,摊贩不断吆喝着。
然而从街道转角处冲出来的男人打破了街道原有的秩序,他不顾眼前挡道的摊贩,忙于逃跑,“哗啦”一声,仓皇间打翻了摊贩推车上的几箱货物。
季鸣锐紧追而上:“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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