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吃的,是发黄生虫的陈米煮出来的清得能照镜子的水粥。
除了这,还一个便是还没有她手掌大的红薯。
一家人几乎都到了吃糠咽菜的地步。一想到家里越来越瘦的母亲,幼弟和已经快要倒床的祖母。
她就恨不得拿刀杀了连侯。
反观连侯对于女子的连番指责,他面有苦涩,只是道:“小姐,我们身为父母官,百姓受苦于心何忍,所以下官才和府城大人,县丞大人一合计,捐出来了家中粮食。
急百姓所急,才是我等为官等应当做的。”
周围来了领粮食的百姓,本是听了女子的话后一脸的尴尬,只觉得手里拿的袋子都变得烫手了。
可经连侯这么一说,他们顿时又感动不已。
“你……”
女子说不过他,她往连侯身后一看,正好看见那白花花的大米和面粉。
这精致的细粮,刺得女子眼睛发疼。
这些原本有她家里的,那些细粮还是母亲用光了家里的银子和父亲的俸禄拖人从京城买回来的细粮。为的就是让家里人吃好点,也让她能坐稳这胎。
毕竟他们去岁遭灾又恰逢母亲怀孕。吃细粮才能补好身子。
“你们吃的是我家的粮!”
女子愤怒地瞪着来领粮食的百姓,说完她又瞪着的连侯怒骂:“你别以为我知道,你哄我父亲送来上好的细粮,而你送来的是劣等的陈粮。你这个虚伪的小人。”
连侯听了这话也没有否认,他只是颇为羞愧地说:小姐明鉴,下官家中只有此等劣粮了。
下官俸禄低,实在,实在买不起细粮。”
连侯的态度越发显得这女子张扬跋扈,咄咄逼人。
当下就有许多刚刚领了粮食还未走的百姓,走过来将手里的布袋子放在女子脚下,卑微地说:“草民惶恐,小姐请拿回粮食吧!”
百姓再不舍,也知道官大一级压死人的说法。
连大人已经为大家争取来开仓放粮的机会。这会儿又为了他们得罪府城大人家的小姐,他们可不能放任事态这么下去。
万一府城大人往后为此事怪罪连大人可如何是好。
女子被这些百姓的行为惊的一愣,呆傻傻地看着他们。她动了动嘴喃喃自语般念了一句什么,可是无人听见。
“大家把粮食拿回去,若是出了什么事,皆有我连某人一力承担!”
连侯拦住了还要还粮的人,大声喊到。
“连大人,你一心为民我们都明白。我们不能让你为我们受苦了。”
“是啊连大人,我们贱命一条,不值当。”
“连大人你把粮食都收回去吧,我们不要了,反正叛军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攻进来了。”
有人跪到了女子面前喊到:
“小姐,您要怪罪。就怪罪小人吧!”
“是啊小姐,您千万不要怪罪连大人。”
“小姐,都是小人们的错,与连大人无关呐!”
无数的百姓都在高喊,站在了连侯这一边。
本是站在一旁维持秩序和分发米粮的衙役隐晦地看了一眼女子。那眼中的谴责,一眼便能看见。
这一下,女子彻底与所有人站到了对立面。
她慌了!
她不明白,她只是想拿回一点粮食回家,为什么这么难?明明不是她的错,为什么好像变成了全是她的错。
明明普通的百姓都能令一袋米和面回去,他们却只能饿着肚子喝一碗米汤一样的水粥。
她只是心疼母亲,弟弟,祖母还有早出晚归瘦得皮包骨头的父亲,怎么恶人就变成了她?
女子不解,委屈,更多的是不知所措。
脚下堆放的粮食变得更加刺眼!
“筝儿!”
女子听到熟悉的声音,立刻眼睛一亮转头看去。
当见到熟悉的身影时她的委屈再也忍不住了,她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叫到:“爹。”
来人正是应城府官杭拾甫!
与连侯不同,杭拾甫样貌清俊,眉目温润虽然他与连侯年纪相仿,但看起来却要年轻一些。
只是身材格外的消瘦,宽大的官府在他身上空荡荡的。因连日来都未曾好好睡上一觉加上昨夜一夜未眠,现下眼下青黑,脸色蜡黄憔悴。
他行色匆匆,满脸的焦急之色。
他走到泪眼婆娑的女儿面前,安慰地拍了拍她肩膀,而后向来此地领粮食的百姓深深鞠了一躬,诚恳地说:“请各位见谅,小女脾气急躁,涉世未深。又恰逢家中老太太病倒,我家夫人又怀有身孕,实在是太过担忧家中长辈情急之下才言语过激。还望各位原谅她年纪小不懂事!”
百姓们其实并不常见到府官,对他也颇为陌生。
但见他来二话不说就道歉,诚意拿的足足的。
自己也确实吃了人家的粮食,这会儿也实在说不出什么苛责的话,便都讪讪地笑了,说不介意。
见这些百姓也不计较了,杭拾甫又抱拳行礼,而后才拉着那叫筝儿的女子离开。
远远的,他们还能听到筝儿更咽着说着什么,但因为离得远众人也没听清是什么。
很快这里又恢复了热闹,众人继续派对令粮食。
而那句险些飘散在风里的话,一字不差地穿进了阿青的耳朵里。她听见那筝儿不服气地说:“明,明明说开仓放,放粮的是父亲!”
阿青一腿屈膝坐在房顶上,看着两个走远的身影,带了几分笑意道:“应城,真有意思!” w ,请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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