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说什么?说出来让我听听,看我来的这一趟,值不值。”
景虚缓了缓,等身体舒服了一些,才看着阿青说:
“听闻城主,喜欢做生意,我有一笔买卖想跟城主做。不知道,城主愿不愿意?”
杭拾甫和陆旷之一愣,随即两人对视了一眼后沉默不语。
说实话阿青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
对于景虚这个堪称这个时代第一聪明的人,阿青还是挺感兴趣的。
只不过他们见面的时机不对,在战场上景虚又激怒了她。
这让阿青对他的兴趣减半,方才把他丢在一旁自生自灭。
今天听说他要死,还扬言手里握着能决定应城生死的东西。
登时阿青的兴趣又来了。
她想亲眼看看这人的垂死挣扎,所以才会来这里。
不过阿青并不想跟景虚叽叽歪歪地,所以直接开门见山问:
“你想要,什么?”
景虚像是个破了洞的风箱一样,大喘了几口气后青灰着脸说:
“我想让城主放过楚殷,让他,让他跟着城主做事。”
景虚的话让人有些意外,阿青弯了弯红唇,脸上带着笑意慢吞吞地问:
“跟着我,做什么?”
景虚已是强弩之末,他拖不起了,索性就将事情和盘托出:
“城主,我虽是躺在了床上,可脑子没废。
这一年多的时间,我已将应城,将城主你和身边的人通通都摸了个清楚。
应城的情况,城主身边人的秉性,和你的弱点我已都心中有数。
并将其全部汇编成册,交于楚殷。
若是城主答应放过楚殷,楚殷自会将东西交给城主。
但城主若是,不答应,楚殷便会带着那册子去找宁远侯。
届时,仍由这应城是铜墙铁壁,也拦不住宁远侯了。”
准确地说那本册子落在任何人手里,都能轻而易举地攻打应城。
阿青没有说话。
景虚顿了顿,嘴唇轻动,就吐出了关于应城布防和情况。
应城是杭拾甫和陆旷之亲手治理,其布防也是两人研究的。
所以这会儿越听,杭拾甫和陆旷之越心惊,直至最后两人额头上都浸满了冷汗,扑通一声两人跪在地上:
“属下是失职,请城主责罚!”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景虚都瘫倒在床了,居然还能将应城摸透。
而且景虚没有撒谎,他刚刚说的应城布防竟是分毫不差。
到底是谁在一直给景虚递消息的?他们竟对此一无所知。
杭拾甫和陆旷之不知道该说他们自己无能还是说景虚太过厉害。
这处宅子偏僻,又有重兵把守。
宅子内没有旁人只有个聋哑婆在照看景虚,连采买的都是护卫买好了送上门的。
门口护卫更是三日一轮换,一个月可能都轮不到同一人当值。
可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
景虚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阿青瞥了两人一眼,鼻子动了动轻嗅了一下空气里的味道。
屋子里的味道并不好闻,景虚长期瘫在床上,纵使聋哑婆给他换洗的勤快,可还是消不掉景虚身上的味道。
所以屋内需要长期点香,驱散难闻的味道。
阿青不知怎的,忽而有些不高兴了。
她冷声说到:
“都滚出去!”
杭拾甫和陆旷之一愣,但很久就退了出去。
聋哑婆虽然听不见
说不出话,但见看得懂脸色。
她见阿青脸色凌厉,杭拾甫和陆旷之白着脸退出去,也连忙地退了出去。
等屋内只剩下他们二人时。
阿青又忽然面色一松,笑了起来。
她盯着景虚看了半天,弹了下舌说:
“真聪明,你是我在这里,见过最聪明的人。”
景虚沉默了,他知道阿青猜到了他的计划。
香炉里袅袅升起的轻烟,明媚的阳光被窗户柩分割成好几块的撒在屋内。
正好有块光斑照耀在了景虚的脸上。
他冰冷的身体终于感受到了一点温暖。
两人谁也没说话,没了刚刚剑拔弩张的争锋相对,反而多了几分岁月静好。
过了一会儿,景虚淡淡地问:
“你为什么不一起出去。”
阿青现下完全放松了,用手掌撑着下巴,懒懒地看着景虚反问道:
“我为什么要出去?”
景虚低声笑了起来,但很快又开始使劲地咳起来。
随着他咳得越来越厉害,他咳出的血越来越多。
只是这会没人再给他擦了。
他也不在乎,等气顺了方才说到:
“你很聪明,可是聪明人最忌聪明反被聪明误。应青你不是载我的手里,而是栽在了你自己的手机。”
阿青听见这话,并没什么反应,脸上的笑意甚至都没有消减半分。
她说:“你觉得,你很了解我?”
景虚盯着阿青浑浊的目光突然清亮起来,眼神锐利:
“应青,一年的时间,足够了。
其实我们是同样的人,我清楚你的弱点在哪儿。在你刚刚,拒绝我的时候,你已经失去了机会。”
这会阿青直接笑出了声,她的笑纯粹像是听到了一句让人觉得很高兴的话。
所以她笑的很畅快。
景虚却是愕然。
阿青满脸笑意,指着景虚说:
“你是这里第一个说,了解我的人。
以前也有一群家伙,以为很了解我,了解我的弱点。所以,他们想掌控我。
可是后来,我把他们一个一个都杀了。
然后就再也没人敢说他了解我。”
景虚的神色变得冷硬起来。
“你是不是以为,我跟你一样。”
说着阿青指了指脑袋,
“这里没人比得上,没人能跟得上你的脑子,所以觉得很孤独?”
景虚没说话,但是额上的青筋狠狠跳了一下。
阿青又说:“有人会因为强大而觉得孤独,所以他会不断犯蠢。
一个犯蠢的人就不叫聪明了。”
阿青眼神逐渐变得漠然起来,脸上虽还是带着笑意,可却有种深入骨髓的冷意:
“你不是一个聪明人,你也不强大,你凭什么觉得了解我。”
阿青的话一落,这一次景虚阴恻恻地笑了起来。
血水说着嘴角流了他满脸,他的耳朵,眼睛,鼻子都开始渗血,他却是不管不顾:
“我了解你也好不了解你也罢。你死了,这些就都不重要了。”
“真是可怜,你以为这个东西,能杀了我吗?”
阿青看着桌上的小香炉,然后用揭开香炉孩子,凑近了狠狠嗅了一下里面的味道。
其实很好闻,这就是可悲的地方。
世界上绝大多数,完美的东西都有毒。
就好比这香炉的里香,香味非常,引人不自觉地想要沉溺其中。
只是可惜,它是剧毒,人多闻几下就会中毒身亡,无药可救。
所以阿青喜欢也不能摆出来闻,至少现在她还不想杀光所有的人。
一个人待着多无趣。
阿青不过一个稀松平常的动作,却让景虚惊骇不已。
鲜血不断地从他身体里涌出来,他却是一眨不眨地看着阿青,半响终于失态地大喊:
“你没事,怎么可能,你怎么会没事?你为什么没有中毒?你怎么不死!”
景虚本是强弩之末,拼着最后一口气想要杀了应青。
可是她居然没有中毒。景虚神情癫狂,瞪大了猩红的眼睛,血泪大颗大颗从眼睛里流出。
很快阿青的脸就不再清晰,耳边的声音也变得迟缓。
景虚想杀掉应青,可他也知道计划很可能失败。
可是他无法接受的是它以这种方式失败。
应青居然不怕毒,她不怕毒!
景虚的心里忽然涌出强烈的恐惧感,那张美人脸好似成了地狱里爬出来的罗刹。
“你是妖孽,你是妖孽,你是妖孽,你是,妖孽……”
景虚惊声大叫,但在最后一声儿落下以后,他长大了嘴,断了气。
景虚的死状有些骇人,他七窍流血,眼珠子险些脱框而出,嘴巴长得大大的,面目狰狞死不瞑目。
要是旁人看见了,恐怕得吓得几天几夜睡不着觉。
阿青收回目光,只觉得丑。
随后她提起桌上的水壶将香炉浇灭。
景虚死前闹的动静有些大,屋外的杭拾甫和陆旷之早就听到了。
可没有阿青的命令也不敢随意闯进去,直到他们看到一旁垂头立着的聋哑婆突然倒地。
两人一惊,等把聋哑婆翻过来只看见她七窍流血地断了气。
两人立即叫了声不好,就冲进了房间。
他们进去时阿青刚刚把香炉浇熄,因为门一直是敞开的所以味道很快就散了。
杭拾甫和陆旷之倒是什么也没闻到。
他们二人也没想到那儿去,只是看阿青还好端端站在那儿,这才松了一口气。
随后他们瞥见床上景虚的尸首后,皆倒吸一口凉气,只不过他们还来不及说些什么时,突然有人急匆匆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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