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估计十分钟。
萧致开着手机电筒找进来时, 高高瘦瘦、皮肤白净、穿件白t恤孤零零站墙根底下的谌冰,被光线一照,不像□□后被困的学生, 更像深夜丛林中的男鬼。
萧致举手机朝他晃了下:“are you ok?”
“……”谌冰手指搭着额头,没脸见人,想着还是翻回学校比较好。
萧致两三步晃过去,拉着他手腕, 挑眉:“遇到鬼打墙了?”
谌冰手挺冷的, 说实话大半夜在墙根下杵着, 着实瘆人。
九中有很多传闻, 据说原身曾是火葬场,无人认领的骨灰都撒在背后这片树林里,再在坑上面栽一棵小树。所以林子里有多少棵树, 就埋着多少条冤魂。
谌冰也不能说害怕吧……但自己在这儿待着,总觉得非常傻逼。
萧致垂头, 给他肩膀抓着转了几圈,似乎在观察他有没有中邪:“你怎么回事儿?还学会翻、墙了?”
“……”谌冰不语。
这顿脑抽过于可怕, 突然想见他, 于是寝室里看谁都不顺眼,卫生间正好听见几个男生说一会儿翻、墙上网, 谌冰一直比较有行动力,想了几分钟跟着就翻了。
“出来有事儿吗?”萧致问。
谌冰:“没事儿。”他举起刚才不小心被笔划破的地方,“伤口。”
成功转移了萧致的注意力。
萧致握着他指尖, 捏了捏,随即拉着往外走:“行, 现在出去看看。”
他手骨骼修长, 掌心滚烫, 还喜欢搂搂抱抱拉拉扯扯,在小树林里明目张胆地牵他。一般来说只要谌冰不抵抗,他就不会松手。
夜里风很凉。
谌冰在寝室里的焦灼、不安、低落,被他单手牢牢抓紧,突然变得无足轻重。
谌冰看得有点儿明白了。
他就是想和这个人在一起。
在一起,就觉得快乐。
出小树林是一条公路,要往下走几分钟才能到学校正门大街。深夜路旁没有人,只能时不时看见几个学生鬼鬼祟祟奔跑,互相看见还打声招呼。
“狗哥,你也翻啊?”
“对,今天这墙还挺好翻。”
“……”
语气跟讨论今天食堂的饭好不好吃一样。
到路边萧致上自行车给脚踏一靠,说:“上来。”
谌冰:“自行车?”
“对,代步工具换了。”
行吧。
谌冰跟着上自行车后座,车辆开始摇摇晃晃。从小树林旁的公路下去有一条大斜坡,绵延起伏,萧致踩着脚蹬加速往下冲,吓得谌冰“操”了一声,随后给他腰死死地抱住。
“能不能别这么野?!”
萧致吹着风还挺凉快,闻言,捏紧了手刹:“别揪我……行,我慢一点儿。”
晚上路边也没几辆车,绕过围墙就是大路,车辆开始增加。周围繁弦急管,大半夜两个年轻人骑着自行车停在红绿灯底下,怎么看怎么像俩精神小伙儿。
“……”
谌冰给额头抵着他脊背。
幸亏是晚上,没几个人看见。
路口夜市开着,萧致下自行车推着走,回头问:“要不要买点儿吃的?”
谌冰应了声。
他俩在楼底下的烧烤摊坐下等,萧致拿手机看了下,半身前倾,饶有兴致地递过手机:“给你看看这个。”
是个新拉的讨论组。
讨论组名字叫“今天傅航吃屎了吗?”
群里正在疯狂刷屏。
伟子:[你吃不吃?你吃不吃?立了fg翻脸不认人?]
说不吃就不吃:[那我他妈哪儿知道冰神就在旁边看呢?要怪怪管坤,个傻逼,连冰神都拦不住,白让他蹲在教室里通风报信了。]
管坤:[是,全怪我。]
说不吃就不吃:[滚滚滚!谁他妈再来我直播间刷吃屎?女装呢现在。]
“……”
谌冰把手机递还给萧致。
烧烤摊弄好,萧致拎着东西回头喊他:“走吧。”
自行车锁在楼下,谌冰跟着上楼,刚推开门就见萧若坐在客厅沙发,困得直揉眼睛,但一直等萧致回来。
放下烧烤萧致招呼她:“来串?”
萧若摇头,对谌冰叫了声哥哥,转头回房间了。
谌冰看她关上门,才问:“你每次出门,她都起床等你?”
萧致:“嗯。”
“……”谌冰又看了一眼门,想说什么。
萧致到冰箱拿了两瓶可乐,回来坐下,说:“在别墅准备搬走的前两天,我在外面,她自己待家里被一群催债的地痞流氓恐吓过。一进门就砸东西,满口脏话逼着她给钱,说要把她丢水池子里,还不上还杀了她。”
“他们真敢吗?不敢,但萧若只有这么大,肯定害怕。”萧致声音低了不少,“那以后她就不愿意一个人待在家,怕被砸了门进屋逼着还钱。他们还打算闹到学校,让所有人知道这事儿,让我们身败名裂。小老板这么做我不是不能理解,损失的几百万全是血汗钱,要不是公司面临破产,也不会连人命都逼出来……”
“钱只有还了才舒服,但我拿什么还?”萧致笑了下,“你看看杨晚舟造的孽。”
谌冰抬手拉着他手腕,用力逐渐收紧。
萧致拆开了塑料盒,声音很平静,点了根烟叼在唇边:“我有钱也想还,但是,一想到我以后半辈子挣钱都是替杨晚舟还债,就很没意思,你明白吧。”
谌冰当然明白。
萧致不想逃避责任,想替老萧把钱还上。
但明明这些事情都可以没有。
现在呢,杨晚舟攥着钱大富大贵当资本家,不仅给老萧送进去,还让自己儿子女儿背上一辈子包袱。
就为了俩字儿,钱和权。
杨晚舟不肯给萧致钱的理由谌冰隐约猜到了,给了萧致估计拿去替老萧还债。她不如不给,每个月压死了几百块,除了维持基本生活什么都干不了,也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谌冰拿了串鸡胗,送到萧致面前:“你张嘴。”
“?”萧致,“干什么?”
“喂你。”
萧致怔了下:“你今天哪儿来的闲心?”
谌冰捅捅他手臂:“叫你张嘴,就张。”
萧致应了声,俯身靠近,给鸡胗咬了一块。咬完配合地说:“你喂的就是比较香。”
谌冰笑了下,吃完烧烤洗漱完了回他房间,拿起桌上的书本翻了几翻:“我看看你的学习情况。”
萧致也洗漱完从门外进来,往床上一坐。
“今晚作业都写完了吗?”谌冰转头,“数学还抄了两道题在黑板,你写了没?”
“……”萧致似乎才想起来,“问题现在都十二点了,该睡觉了吧?”
“你不写了?”
萧致:“……不想写。”
谌冰早给文伟发消息让他传一下题,坐近:“还是写完再睡,不能滋长惰性。”
滋长惰性?
萧致顿了两秒,似笑非笑:“听你开口,没个八年老干部经验说不出这话。”
“……”
作业发过来,萧致到桌前拉开椅子,转着笔写作业。
除了书桌开灯较亮,其他地方灯光都暗。他坐姿不太老实,单腿踩在椅子上,曲着腿,肩背平缓地滑下去。
谌冰拿手机给他传了几个音频,再下载了一个百词斩,进去设置了一套单词。
等萧致写完,递给他:“以后天天背单词吧。”
萧致看了眼手机,嗯声,到谌冰身旁坐下。
谌冰其实不太懂基础差应该怎么补,不过之前认识一些教育机构的老师,本来是想让谌冰去直播教学分享学习经验的,不过谌冰一直没理会,不知道现在再去找这些老师聊天,他们还理不理人。
谌冰胡思乱想着,身旁,萧致单手拽了下t恤的领口,用一种随便的语气问:“今天为什么翻出来?”
“……”
之前他支支吾吾不肯说,萧致就不问。
这个年龄最大的礼貌就是:你不说,我就不问。
现在随口提起,谌冰要是还不肯说,他估计能假装谌冰根本没翻过墙。
气氛有些沉默,谌冰静了两秒:“不想住校了。”
萧致看他:“跟人吵架了?”
不是。
因为……
这句话很难说出口,明明兜兜转转指向一个确定的回答,但谌冰感觉未来充满了不确定。
不知道怎么去捅破那层薄如蝉翼的纸,之前还不懂,但被萧致耳濡目染这么久,装傻都不行了。
谌冰现在的心情就跟鲁迅那句“孔乙己大约的确是死了”蕴含的准确性差不多,有点儿模模糊糊的意识,但又觉得待在这一头掩耳盗铃更好,不用去面临那阵过山车似的危险感。
谌冰想着什么,萧致牵他手查看刚才的刮伤,说:“不会被校园霸凌了吧?”
“……”
谌冰不清楚晚上到底算自己霸凌管坤,还是管坤霸凌自己。
可能前者更贴合。
谌冰跟他牵手特别不自在,把手抽出来:“别动手动脚。”
萧致抬了抬眉:“你凶什么?”
“……”
“不是你给我打电话让我来接你?”
谌冰开始掀被子往床上躲,给头蒙住:“我要睡了。”
他躺了估计四五秒钟,萧致开始拽被子。
谌冰拉着被子用力往自己这边扯,肉眼可见的不爽:“你干什么你?”
萧致指了下床铺,“被子你不得分我一个角吗?快冬天了。”
“……”
谌冰沉默了两秒,推着被子送回去。
萧致笑了声,掀开被子钻到床上躺下,距离一下子拉得很近。谌冰背过身免得直视他,没想到刚转过去,突然感觉腰间环过一双手,跟着好像把自己抱起来了,身体不受控制往后挪,接着撞到了微凉的怀里。
萧致手臂和长腿跟他折叠,压在一起,呼吸落在耳侧,气息又热又浅。
声音有点儿懒散,却滚烫。
“天冷了,我的心是冰冰的。”
“……”
谌冰刚想用力挣扎来着,但萧致已经放开,抱着被子一角完好居于他的位置。
操。
谌冰松了口气。
但自己居然出了点儿汗……额头和耳颈热的不可思议。
因为萧致的突然袭击谌冰一整晚都没睡好,心不在焉翻来覆去。第二天被闹钟吵醒时脑子里昏昏沉沉,掐断之后,继续阖着眼皮养神。
萧致没着急,在旁边坐着等他,看看表不知道说些什么:“步行。”
谌冰再眯了几分钟的功夫,他改口:“自行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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