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走进山门,洛羽与司徒熠紧随其后,直到四人的背影渐次没入山林,什么也看不到了,岑昭才收回目光,自嘲一笑,转身御剑朝赤阳峰驶去。
为保护玉折渊,使众人生活不受打扰,碧竹峰上上下下都设有防御阵法,常人进来只能见到成片竹林如汪洋碧海,身在其中仿佛迷失了方向,唯有破解阵法,才能走出来。
几人依次入阵出阵,再回首,山门已在足下,成为掩映于云烟渺渺山麓之中的一枚竹叶。
玉折渊身形一晃,抓住闻岳的手骤然收紧。
“请……段汐来。”
他艰难地说出这句话时,一直压抑的内伤再也控制不住,鲜血从口鼻中喷薄而出,把雪白的前襟瞬间染透。
眼前最后一幕,停留在闻岳魂飞魄散的面容上。
——噬魂鼎!
五日一晃而过,而闻岳度日如年。
那日,他眼睁睁看着原本清醒的玉折渊忽然口鼻喷血,昏倒在他怀里,霎时间三魂飞了六魄,整个人差点心脏骤停。
好在段汐并未离开,一直守在阁,这才使玉折渊得到了最及时的救治。
可纵使抢救及时,性命无虞,噬魂鼎还是再度摧毁了这具本就羸弱的躯体。这无异于雪上加霜,连段汐都道,虽玉折渊经脉早已无法修复,但这次之前,他的身体尚有一丝治愈的可能。
如今,这一丝可能也被毁了。
他将终岁与疾病为伴,如幽谷里一开一谢的昙花,只剩下短短几十年的寿命。
对此,司徒熠当场红了眼眶,想哭又怕吵到仙君,憋得整张脸红了。
洛羽一言不发,面色发白,定定地看着玉折渊,良久才道:“师父的身子早就被毁了,他是为了复仇才活到现在。”
她也是。
闻岳不知对于修士,只剩“几十年”的寿命代表什么。他只知道,因他的到来,剧情已经引起蝴蝶效应,引发出一连串脱离原著的意外。
譬如,他下灵蛇谷采蛇衔草,譬如,玉折渊以身挡噬魂鼎,受了原著中没有的伤。
对他而言,玉折渊现在还活着,就是上天最大的恩赐了。
这天清晨,洛羽与司徒熠不在,闻岳一个人坐在床边,静静地守着玉折渊。
起初三天,玉折渊一直昏迷,滴水未进,喂药都吐出来,整个人又瘦了一圈,呈现出一种枯萎的灰败。
纵使暖阁里贴满防风保暖的符箓,闻岳还特意全部检查了一遍,每到夜深露重,玉折渊还是会忽然咳血,在令人窒息的咳嗽声中,短暂地醒来片刻,又昏迷过去。
五日了……他几乎没有休息,彻夜不眠地守在暖阁,心想玉折渊何时能醒。
什么“有了蛇衔草,一日便好”,根本骗人的。
闻岳用瓷勺沾了一点水,点在玉折渊干涸的嘴唇上,看面前人如沉睡的瓷器,呼吸都轻到无法感知,不知道该如何描述此刻的心情。
只能说,当玉折渊为救他与洛羽拔剑,以病体对上噬魂鼎时,他便欠了他半条命。
他第一次无比真切地感知到,自己不希望玉折渊出事,哪怕只是病了都不行。
如果说之前种种多少有演戏的成分,这几日的照顾,闻岳绝对真心实意,任劳任怨。好在从第四日起,玉折渊的病情有了起色。他曾短暂地清醒过来,喝了一点粥,又睡过去,青灰的面色有所好转,化成最常见到的白皙透明。
大概是太累了,闻岳又守了玉折渊一会儿,趴在床边不知不觉睡着了。
玉折渊醒来时,有些意外地发现,床前守着的不是洛羽或司徒熠,而是闻岳。
青年眉目深深,面容苍白俊美,因连日的担忧与疲惫,他的眉头一直紧锁着,皱成一个浅浅的“川”字。
春日的阳光透过窗棂撒在他的面上,将高挺的鼻梁投下一小片阴影。睫毛也被阳光晕染了似的,微微颤抖地落下碎金,仿佛蝴蝶振翅。
看的上去居然是很乖的。
安静又乖,令人迷惑。
这让玉折渊感到一丝前所未有的新奇——明明是同样一具躯壳,装上不同的魂魄,看上去竟会更顺眼么?
这使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在闻岳脸颊上戳了一下。
闻岳迷茫睁眼:“……?”
不过茫然只是一瞬间,他发现玉折渊不知何时醒了,正用那双勾魂摄魄的眼睛凝视他,心脏莫名漏了一拍,整个人差点跳起来。
“啊……你醒了!饿不饿?想不想喝水?想吃点什么?”
闻岳一连串地发问,落在玉折渊眼里,那丝新奇逐渐加深,化作奇异的光芒。
“好呀,”玉折渊盯着闻岳,轻声道,“你喂我。” w ,请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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