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的课堂上他们都还没来得及互相认识。
宁馥因为被系主任留下谈话,回来得要晚一些。
一个年纪看起来挺大的女生将手中的书本放在桌上,“刚刚叫我们去领书了,这份是你的。”
宁馥赶忙从床|上爬下来,“谢谢!”
那位女同学友好地朝她笑笑。
“我们都自我介绍一下吧。”她率先开口道。
403宿舍目前加上宁馥只住了四个人,年纪大点的那个叫钱桂芝,河南人,已经25岁了,恢复高考以前她在工厂工作,却从没有一天忘记自己念大学的梦。得到消息的时候她刚刚生了孩子,还没出月子就开始复习,靠着基本功扎实,考试前硬生生熬掉十斤肉,考上了。
另一个女生和宁馥一样,是从云南考回来的知青,上海人,名叫宋真。她『插』队的地方条件极艰苦,她干活的时候割稻子割掉了一个手指,因此沉默寡言,讲完自己这段经历就不说话了,但也友好地朝大家点了点头。
第三个女生很害羞,浙江人,个子小小,说话软软,叫杜鹃,她只脸红扑扑地说:“我,我没什么故事……“她是这宿舍里唯一一个应届的高中生。
四个人正说着话,门又被推开了。一个个头高挑的女同学走了进来,手里也拿着刚领到的书。
宁馥正要和她打招呼,杜鹃悄悄扯了扯她的手,摇摇头。
钱桂芝和宋真也没说话,那女生竟也对奇怪的气氛视若无睹,将书放下略作整理,就背起挎包重新出门去了。
杜鹃这才小声对宁馥道:“她是数学系的,怪人一个!”
原来那女同学是数学系调过来和他们拼住的,脾气古怪,似乎格外不爱搭理人。人家一来就说了,不打算和大伙交朋友,用一种“你们都是庸才”的目光打量他们。
得。
都是奇人,宁馥想。
哪怕是自称“毫无故事”的杜鹃。
——因为在之前通过系统的金手指进行“预习”的时候,宁馥读的文献里,有不下二十篇第一作者署名是“杜鹃”。
如果这个世界她的人生不发生突然的转折的话,她将会成为b城航空大学的终身名誉教授,流体力学专家,桃李满天下。
——在时空定义上,宁馥使用赤子之心系统链接的知网文库并不是她穿越的原始世界的,而是这本书所能触及的“未来”。
不过其他人的名字她就没有特别的印象了。
但这也正常。
因为宁馥只顾着看文献,从来没关注过这位流体力学专家的个人报道。
其中有一张照片,是杜鹃教授学生时代与同学友人的合照。黑白的老照片里有五个女孩。
照片中左手第一个个子高挑的女孩,是后来攻克世界级难题,获得沃尔夫奖的陈芸。
流体力学专家杜鹃与我国着名女数学家陈芸的友谊一直为人津津乐道,杜鹃曾在采访中说,她第一次见到陈芸时很不喜欢她。两个人时有摩擦和矛盾,是另一位舍友经常从中调和,像哄小孩一样哄着两个幼稚的女孩,最终让她们建立了牢不可破的友情。
好多人好奇,这个“舍友”是不是就在照片上的另外三个人当中。
也有人八卦地分析,正是因为杜鹃和陈芸都是天才,都有幼稚的一面,所以才需要一个略显平庸的脾气温和的舍友从中调和。
这位“舍友”就像一个颜『色』极淡的影子,在人们谈到两位天才的时候,被偶尔提及。
没人知道,她们的那位舍友,『性』情桀骜,天赋奇才。
直到一些档案终于解禁。读者们重新翻出了那张老照片。
站在右手边的两个人,钱桂芝,宋真。
中国航天工业双女杰。
大家惊呆了。
现在只有最中间的一个女孩依旧没有名字,没有身份。
杜鹃在访谈节目中只这样说道:“她是个把自己献给国家的人。”
大家变得越来越好奇,只能去搜索相关人员的只言片语,试图追溯她是谁,她做过什么。但最后只知道——
她叫宁馥,是个搞“大家伙”的。
她的身份,她的成就,她的牺牲和付出,都要时间见证,才能慢慢揭晓。
*
入学后的第一场考试来得很快。
这是一场『摸』底考,主要为了测试大家的水平。毕竟这是恢复高考后的第一届,从消息正式公到考试,几乎只有两个月的时间,因此题目也以基础测试为主,学们来自五湖四海,素质水平也必然参差不齐、有所差别。
大家对这场『摸』底考也极为紧张。
谁也不知道自己的水平在如云强手中到底能排第几,到底配不配的上这个专业复杂繁多又各种严苛的要求。
宁馥不算紧张,但拿到试卷后却不由得一怔。
前面的题目倒是都还属于基础『性』的,但最后这道附加题却已经远超“基础”的水平了。
她飞也似地把前面的题目一扫而空,翻到最后一边咬笔头一边做附加题。
这一场系主任监考,转到她身后的时候宁馥听到好大一声呼吸,仿佛他松了口气的样子。
紧赶慢赶在考试结束前写完试卷,宁馥一看笔杆子上头都秃了一块。
这题太变态了吧!
等成绩出来,班上有五个人满分,包括宁馥。
众人倒是都知道她是以第一名成绩考进来的,并不意外,反而是宁馥心中绷紧了弦。
能考进这里,果然都不是普通人。那道附加题自己几乎是拼尽全力调动了所有的知识储备外加灵光一动才完成,班上竟然还有四个人和自己水平相同!
她不能做凤霸天了,夹紧尾巴学习吧。呜呜。
*
接下来的一个学期,六次考试,宁馥全部满分。但她的确狼狈,每次的附加题都难的要死,仿佛紧贴着她学习的极限,每当她掌握一部分知识,下一次的附加题就会更艰深。
每次都有四五个人考满分。
与此同时。
朱培青淡淡地问系主任,“这次她没咬笔头?”
自从宁馥入学后,就一直躬亲负责实验班监考的系主任回想一下,摇头道:“没有。”
老教授忍不住笑了,“她可学的够快的。”
他看系主任一眼,“你这回题给简单了。”
系主任:……
朱培青道:“把你们现在正在搞的那个项目,子课题的攻坚部分给她出到卷上去。”
系主任犹豫道:“这样……行么?”
他对老师一向信任,但实在怕宁馥这孩子次次考试都这样艰难,会打击了信心。
系主任四十多年就见这么一个奇才,惜才的心都快溢出来了,每场考试看宁馥在那咬笔头都心疼。
但是他又怕自己老师还不满意。
他的老师大笑着拍拍他肩膀:“行,你大可放心!她可是你挖出来的金矿,富矿!我都要佩服你的眼光了!”
期末考试,宁馥再次上演生死时速。
——不出她所料,又有附加题,而且前所未有的难,在考试时间内几乎不可能完成的那种复杂。
她骨子里那股劲又上来了。
就算不及格,她也要将这块骨头啃下来!
前面的题全部空着跳过,她翻到最后一页,奋笔疾书。
*
办公室。
整个飞行器设计系的讲师教授几乎全都围在一张桌子旁。
桌子上放着试卷,宁馥的。
试卷结尾的附加题要画设计图稿和整个力学原理图,她不得不附了一张草稿纸才完成,看起来有些潦草。
有人不可置信地问系主任,“你真就把咱们最新的项目摘出一块来给她考试时候当附加题做?”
系主任也晕晕乎乎的,“我简化了。朱老要求的。”
她真的做出来了,这谁能想得到啊!
众人一阵感慨。
——江山代有才人出啊!
刚入学,原理才学到哪,竟然就已经上手入行了!
他们在场有一个算一个,18、9岁的时候,没哪个能达到这种水平的!
听见一个三岁稚童突然熟练运用反三角函数『性』质有多令人惊讶,飞行器设计系的教师们看到宁馥的这张卷子就有多惊讶。
朱培青老先生惊讶的时间最短,他只是淡淡地收起试卷和成绩单,让人把宁馥叫到自己办公室来。
“考得不错。”他褒奖道。
这话是真心的。
宁馥一副乖巧老实的样子,真诚道:“只是普通。”
对于习惯了“独领风『骚』”的学神来说,和其他四五个人并列第一的确只能算是“普通”。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强中自有强中手。
没有金手指,她能凭借的只有在之前打好的基础上,努力,再努力。
朱培青用“孺子可教”的眼神看她,接着道:“科学是一门不断向上攀登的艺术。”老教授意味深长地说道:“每走一步,你遇到的阻力越大,就越可能将你送上更高的地方。”
宁馥虚心应是。
现在她没有狂妄的资本。
高考时狂,是因为她百分之百地确信自己可以取得什么样的成绩。但现在她不确定了。
学习!只有更快更多地学习!如饥似渴地学习!
送走宁馥,朱培青端起茶杯,美滋滋地啜饮一口,然后哼起了最爱的豫剧唱段。
“辕门外三声炮响如雷震,天波府走出我保国臣,头戴金盔压苍鬓,铁甲的战袍又披上身……”
“我的小女儿,她的箭法高,箭『射』金钱落在埃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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