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这样闻倦, 谢闲又默默闭了嘴。
算了,吃人家喝人家拿人家,好像这么说也确实不好。
谢闲如此自我安慰。
闻倦看着谢闲抿着唇走神样子, 知道谢闲肯定在腹诽自己, 眸光暗了暗,正想排揎谢闲两句, 外间屋子里自鸣钟忽然滴滴答答响了几声。
闻倦一听,竟然已经是子时三刻了。
闻倦长眉微微一皱, 罕见地没有再追究谢闲,便恢复了平静神色, 传音道:时间不早了,暂时不跟你计较,快去休息, 明日要开始融合你先天本源了。
谢闲听着闻倦话, 回过神来, 看了闻倦一眼, 见着闻倦认真神情,知道闻倦没有逗他, 便也瞬间收敛了自己嬉笑神情, 淡笑道:“好,那前辈晚安。”
话说到这,戛然而止——谢闲忽然意识到什么。
这时他迟疑了一下, 看了看面前矮榻,又瞥了一眼远处屏风后已经被自己弄得乱七八糟大床,忍不住就小声传音道:前辈, 我能不能睡在这, 跟你挤一晚?
闻倦眉头一挑, 谢闲连忙就有点不好意思地低声道:“那床上都被我弄脏了……”
涤尘咒倒是可以用,但谢闲学还没闻倦那么高级,顶多去去尘灰,可那大床上却不光尘灰,还有他汗水和……
想到这,谢闲又是一阵尴尬。
闻倦见着谢闲微红脸,知道谢闲在这件事上很敏感,倒也没有取笑他。
沉默片刻,闻倦抬手一扬,便将屏风后那一张花几也挪了过来。
锦被摊平一铺,就恰好够两人睡了。
谢闲一见,顿时露出了几分笑意:“谢谢前辈。”
闻倦看了一眼谢闲明亮笑容,唇角淡淡勾起一丝,随后他就哧哧几声熄灭了房中烛火。
一时间,屋内漆黑一片,氛围也骤然寂静了下来。
谢闲陡然跌入黑暗,一时间还有点不适应,好在很快,一半柔软锦被就落在了他身上,闻倦嗓音近在咫尺地淡淡道:“睡了。”
谢闲不动声色地一笑,再一次低声道:“嗯,前辈晚安。”
听着谢闲这句话,黑暗中,闻倦薄唇微微动了动,但最后却一句话都没说出口。
罢了,睡吧,那种小孩子撒娇话,他还是说不惯。
·
第二日清晨,闻倦早早就让酒楼送来了丰盛灵食,等谢闲饱餐一顿之后,便在整个房间四周布置下了重重禁制,道:“吃完了就赶快开始吧。谢家应该有高手要来了。”
谢闲听到闻倦这句话,心头顿时一紧,顿时也吃不下东西了——他倒不是不自信闻倦打不过那些人,只是不想再在这件事上横生枝节。
“那前辈我们开始吧,我吃饱了。”谢闲胡乱喝完了最后一杯灵酒,立刻就放下杯子道。
闻倦自然看出了谢闲心思,倒也没劝他继续,而是长袖一挥,便在屋内开始布阵——毕竟这种时候,自然还是融合先天本源最重要。
很快,一个偌大,静静散发着金色光辉聚灵阵就在屋子中央成型了。
闻倦这时就道:“进去坐下,按照玉简上面写去做,一定要心无旁骛,就算到时听到什么声音感受到什么动静也不要睁开眼。因为要么是幻境,要么我能处理。”
前面话就算闻倦不提醒,谢闲也一定会照做,但听到最后那句‘要么我能处理’,谢闲心口还是久违地颤了颤。
这么多日子以来,闻倦给他依靠便真如山如海一般,坚不可移,深不可平。
即便是他已经习惯了,但每一次还总是会有新感动。
只不过现在不是感动时候,谢闲闭了闭眼,很快便恢复了平静坚定眼神,这时他就从容地低声道:“好,前辈说,我一定都铭记在心。”
“只许成功,不许失败。”闻倦淡淡道。
谢闲粲然一笑,笑容极为明亮自信:“当然。”
说完这两个字,谢闲便义无反顾地走到了闻倦为他布下那个庞大聚灵阵中,盘膝坐下,再取出了那日抢回来七成先天本源。
原本散发着柔和金光先天本源经过这一个多月搁置,光芒已经暗淡了许多,所以谢闲才需要这个聚灵阵——否则先天本源跟自身差别太大,融合起来太费力。
不过见着这光芒已经暗淡了不少先天本源,谢闲也并没有丝毫胆怯和犹豫,因为当这七成先天本源一放入掌心,谢闲便能感觉到一股柔软温和生机跳动了起来。
他身体在渴望着先天本源,而先天本源也在渴望回家。
谢闲此时抬掌举起真气,轻轻将掌中先天本源聚拢在一处,凝成了一个宛若丹药小团之后,便仰头猛地吞了下去。
先天本源融入体内,一瞬间,谢闲浑身便震出一股淡淡风,乌黑长发都飘了起来。
但很快,他便再次平静地闭上了眼,在一片灵光之中缓缓开始重新融合炼化体内先天本源。
一旁闻倦一直静静凝视着谢闲举动,见到谢闲如此冷静果断,他眸中微微流露出一丝赞许,紧接着,他也没有闲下,而是再次检查并加固了房间四周禁制——即便这禁制已经很牢固了。
·
第一天,无事发生。
这让闻倦有些诧异,不过看着谢闲因为吸收了先天本源而变得愈发光洁如玉面容和周身逐渐浓郁起来淡淡灵光,他又觉得,或许是天也要帮谢闲这次。
第二天,依旧是风平浪静。
不过闻倦仍旧是没有放松警惕,因为打坐时谢闲已经度过了最初吸收期,进入了炼化期。
先天本源经过其他修士手,多少会留下一些杂质,而这些杂质在炼化过程中或会突然引起修士经脉逆行,或会变成幻境,扰乱修士心神。
呈现方式不一而足。
而谢闲先天本源在谢存蕴和薛闻缨这几人手中辗转,只怕还被谢乘月尝试融合过,杂质肯定不会少。
这一关,应该是最难过。
想到这,闻倦目光和灵识便丝毫没有离开过谢闲身上。
果然,谢闲在中午时候,一直平静清隽面容上终于出现了细微情绪裂痕。
一开始只是皱眉,但最后脸色都开始变得苍白,光洁如玉额头上渐渐冒出了细微冷汗。
闻倦见到这一幕,眸色不由得深了几分——他这辈子竟然从未如此紧张过,即便是为他自己事,也没有过。
但此刻他也绝对不能插手,否则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于是闻倦只能静静站在那,默默注视着打坐谢闲,希望他能够尽快在幻象中挣脱。
可是到了下午时分,谢闲脸色是越来越难看,他一直都像是在强行忍耐着什么一般,薄唇紧紧咬着,都已经咬出了血,身周原本还算稳定灵光都开始飘忽不定了。
“不是我做。”谢闲忽然哑声吐出了这么一句话,唇边一道鲜血血线也同时淌了下来。
但很快,谢闲又咬紧了牙关,硬生生把接下去血都吞了下去。
见到这一幕,闻倦薄唇紧紧抿成一线,眸光愈发森冷。
他这几日看着谢闲坦然笑意,便觉得谢闲定然是早已把先前遭遇抛诸脑后了。
可他还是想错了,有些事,或许可以控制着不想起来,但却会一直埋在心底,变成你最脆弱时候致命一击。
谢家那些人,他迟早让他们都付出代价。
这个念头冒出来时候,闻倦竟然觉得异常理所当然,全然忘了自己先前是从来最奉行‘各人自扫门前雪句话’人。
但想想,他为谢闲破例做事还少么?
既然都破例那么多次了,再多一次似乎也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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