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81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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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山高耸入云, 三大顶峰终年被白雪覆盖,巍峨不可攀。

曜雀帝君重生的消息已经传遍整个修真界,破军城自然也不例外, 城门口早早就挂满了锦缎。这一日, 人人都是天还没亮便起床, 穿上新衣收拾整齐, 准备恭迎帝君。

结果等啊等的, 等到太阳都快落山了,也没等来正主,甚至连传闻中那很喜欢吃流水席的、很喜欢听说书的, 谢小公子的爹娘都没有等到,白白准备了满城的酒宴和戏台。

但其实谢员外是想凑热闹的,却被宁夫人扯着耳朵给拽走了, 口中呵斥,儿子都要去那一看就很苦寒的荒山野岭修习了,你竟还想着要去吃席?

谢员外初时不以为意:“能被帝君收归门下, 吃些苦怕什么,我看你就是太溺爱他。”

结果进山之后,一看到修建在峡谷中的几间茅草屋, 自己也惊呆了,抽空将竹业虚扯到一旁,含蓄委婉地提出, 这房子是不是过于潦草了些, 您看这样行不行,我来出钱聘请一些工匠,至少将那漏风的窗户给糊起来吧。

竹业虚道:“此处深幽静谧,万物纯净, 倘若大兴土木,反而会坏了灵根。”

听到这话,谢员外不自觉就往山巅瞄了一眼,墨家的五千仙筑师还在那里忙碌着,虽说暂时看不出大殿雏形,但摆出的阵仗可不小,粗金圆木堆码得整整齐齐,正与雪光一起折射出日光,亮得刺目。这……这都不说是大兴土木,怎么我给儿子糊个破窗,倒不成了?

不过谢刃却对住处没有多少意见,他虽说也是殷实富户家中娇惯着长大的,但天生就心大又皮,到了长策学府更是常常挨罚,满是石子的思过院都能跪,漏风的房怕什么。

谢员外只好裁了些纸张,帮儿子将窗户遮了遮,宁夫人又将衣物行李整理好,眼看日头已西斜,夫妇两人差不多也就该下山了。谢刃嘴里啃着果子,有些奇怪地拿起桌上一个茶壶:“咦,这沉石茶壶不像是我爹会买的东西啊,哪儿来的?”

“哪儿来的,这不是你让木雀捎回家的吗?”宁夫人道,“你爹宝贝得很,一直揣在袖子里,没事就拿出来嘬两口。放进沉石茶壶中的水,能整日不凉,这山间阴冷苦寒,你且自己留一阵,修习完还能有口热水喝。”

谢刃:“我送的?”

他稀里糊涂地想,我没送过啊,又细问了半天,才猛然反应过来,为何那天捎家书的木雀会飞得又笨重又缓慢,一时间心里像是打翻了蜜酒,整个人都有些飘,连忙追问:“不是我送的,是小雪送的,除了这茶壶,还有什么?”

“你爹还高兴呢,搞了半天,不是你的孝心?”宁夫人被他晃得受不了,“行了行了,我再想想啊,东西可不少,有灵器有补药,琳琳琅琅铺满了两张大桌。”

谢刃听得傻乐:“怪不得,他那晚都不让我看木雀,原来是为了偷偷给你与我爹备礼。娘,你回家之后,也替我往青霭仙府里送些东西好不好,不要多贵重值钱的,能哄得小雪高兴就成。”

“都要送礼了,哪能只给一个人送,仙尊与两位上仙都不能漏。”谢员外大包大揽,“你只管放心,这事包在爹身上!”

他压根就不去想这非年非节的,两家人为何要互相送礼,既然答应了儿子,就要做到最好,于是直到傍晚时分出了山,还在与夫人商议着要去买些什么。

不远处的破军城已经灯火渐熄,归于夜色沉寂,与寒山之巅喧嚣御剑的仙筑师们形成鲜明对比,谢员外往高处看了一眼,又忍不住嘀咕几句,这都能修,为何一间破屋却补不得?

“这你还真说错了。”宁夫人道,“曜雀大殿最终会修建成什么样,是由诸位长老与各大宗门共同商议的。我听竹先生说,帝君现在一门心思都在阿刃身上,只想在他自己重归凛冬之前,将苍生安心托付,可顾不上什么金殿银殿。”

“阿刃才十七八岁,哪里就扯上苍生了。况且这世间妖邪一日不除尽,煞气就一日不消退,我看帝君少说也能在世间待上几十年,咱儿子不必着急,慢慢学就成。”

“慢慢学还是昼夜不歇地学,那是你与我能决定的吗?”

“这……夫人,你说儿子怎么就这么争气呢。”谢员外说着说着,竟然还开始摇头晃脑地叹气,“我先前只想着阿刃若有本事,你我就能在亲朋好友面前炫耀一番,却从没想过要在全修真界炫耀啊,现在走到哪里吃饭都不必付钱,还有人争相攀关系,一个个热情得上头,搞得我连好菜好酒都不敢多点。”

宁夫人实在不愿搭理他,心想,这幸亏你儿子也是我儿子,否则要是听旁人用这欠揍的语调跑来炫耀,拳头八成是忍不住的。

寒山深处,谢刃问:“师父不多留几天吗?”

竹业虚坐在桌边:“怎么,还有事要同师父说?”

“没有。”谢刃拖过一把椅子,反跨着坐好,“就是不想让师父走。”

竹业虚笑道:“在长策学府时想方设法不来上课,回回一见我就跑,现在倒是舍不得了?”

谢刃将下巴架在椅背上:“师父,待我同帝君修习完后,还能再回学府吗?”

“该念的书尚未念完,不回学府,你还想到哪里去。”竹业虚替他整了整头发,又叮嘱,“在寒山这段时日,可千万别偷懒闯祸,帝君此番重生,神魂尚且不稳,教导你是要花费大力气的,莫要无事生非,惹他生气。”

谢刃道:“是。”

“那为师就回去了。”竹业虚站起来,“你且安心待在这里,倘若有什么不能解决的事,就送封信回长策城。”

谢刃一直将竹业虚送到山口,目送着他御剑远去,方才转身回住处。走得心不在焉,步子也踩得深一脚浅一脚,没留神就撞到了眼前之人。

“嘶……”

他顾不上捂酸痛的鼻子,慌忙垂手站直:“帝君。”

曜雀帝君身材极为高大,谢刃放在人群中已经算醒目,在他面前也是矮了一个头,再加上身份地位的差别,两人站在一起,看起来就如长空烈鹰与刚孵出的白绒小鸡崽。谢刃连头都没怎么抬,心中想起先前白沙海的数千帝君,当时虽已觉得震撼万分,但现在一看,数千加起来竟也不抵眼前这一个。

曜雀帝君冷冷转身:“随我来。”

谢刃答应一声,小跑两步追了过去。这不是回住处的路,而是直通往山间寒窟,看来今晚的觉是没法睡了,他暗自撇撇嘴,向来喜欢惹是生非的混世小魔头,生平第一回有了“希望这三个月能平静度过”的念头。

所谓一物降一物,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在师父面前能耍赖,在心上人面前能撒娇,但在曜雀帝君面前,除了勤学苦练,做旁的事好像都没什么意思。

罢了,还是老实一些吧。

天边繁星闪烁。

云海深处,风缱雪坐在白玉亭中,白衣银冠,依旧有一下没一下的抚弄着指下琴弦。与数月前一样的场景,却是截然不同的心境,木逢春拎着一壶坐在他对面:“喝一杯?”

“不喝。”风缱雪尾音沙哑,“我困了。”

“困了怎不回去休息?”

“我想阿刃。”

木逢春听他这么说,觉得自己真是没事找心塞:“但你们才分开不到十日。”

风缱雪单手撑住脑袋:“十日也想。”

一日三秋,十日就是三十秋,三个月,九十天,两百七十秋。

一对有情人,两百余年见不得面,话本都不敢这么写。

风缱雪手指按住颤动琴弦:“师兄。”

“怎么?”木逢春替他斟酒。

“我想问问自己的身世。”

“身世?怎么突提起这个。”木逢春不解。

风缱雪端起酒杯:“只是觉得,我既如此不喜曜雀帝君,总得有个理由,今生找不到,就只有往前世轮回跑。”

木逢春提醒:“那你有没有想过,或许这份不喜,只是因为帝君要带走谢刃?”

风缱雪摇头:“不是,我不仅不喜他,我还怕他。”

“怕?”

“刻在骨子里的怕。”

木逢春犹豫:“这……”

风缱雪无心饮酒,又将杯子放了回去:“师兄,我前世不会真是什么妖物吧?”

“胡说!”竹影突然一动,从中走出一名青袍男子,身形很高,面容生得冷峻,令人望而生畏,正是青霭仙府的大师兄,夙夜上仙月映野。

他将木逢春赶起来,自己坐在风缱雪对面:“下山的时间不长,除了那姓谢的小崽子,怎么还带回了一身胡思乱想的本事,且跟师兄说说,如何怕,有多怕?”

风缱雪道:“自从帝君重生那日起,我几乎每一晚都会做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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