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随舟顿了顿, 眉头蹙起，垂眼往那大夫的弟子脸上看去。
小子头垂得太低, 除了方才一刹那间的一抹水光之外，什么没再让他看见。
江随舟正欲再看，便听那老大夫开口道：“还请王爷伸出手。”
江随舟看向他，便见他低眉垂眼，恭敬地候在原处，似在等着给他把脉。
他淡淡瞥了他那徒弟一眼，缓缓伸出手，搭在那老大夫摆出的『药』枕上。
“你徒弟，个子倒是挺高。”江随舟收回目光, 状似不意地淡淡问道。
老大夫将手指搭在了他的手腕上, 恭敬笑道：“王爷见笑。小子原是个种地的, 前些年自北方逃难此, 得小人救他一条『性』命，才跟在小人身边。”
说着, 那老大夫瞥了他徒弟一眼, 道：“乡下出的, 没见什么世面，王爷勿怪。”
江随舟淡笑一声, 没再搭腔。
片刻之后，那大夫收回了搭脉的手, 在江随舟面前恭敬地跪了下。
“说吧。”江随舟抬起手，接了孟潜山递上的热茶。
便听那大夫道：“小人探王爷脉搏, 略有几分拙见，只是……”他顿了顿，接着道。“需王爷屏退众人。”
江随舟垂眼瞥他一眼：“怎的, 有什么还需私下说？”
便见那大夫缓声道：“王爷脉象虽为弱症，虚浮于脉象表面，比起染病，似乎还有其他可能。”
说里，他谨慎地住了口，抬眼看向江随舟，静静等着他接下的指令。
那目光平静而通透，看得江随舟一愣。
他立马明白，老大夫是看出了他病症头的蹊跷。
他心下一顿，目光有些慌『乱』，第一时间往霍咎的方向看去。
他没想，大夫瞧上去是个江湖骗子，实际上有几把刷子。
不还好，霍咎静静坐在那里，垂着眼看，似乎并没注意他们边在说什么，想也没听出老大夫话中的端倪。
此时，他房里人多口杂，除了那个傻乎乎的孟潜山，还有不少侍女小厮。他给自己下毒之事，是他和顾长筠私下商议的，旁人一概不知，自然也不适合公之于众，让更多的人听见。
他沉『吟』片刻，淡淡吩咐道：“出去。”
孟潜山一愣：“王爷？”
便见江随舟的目光在那老大夫和他徒弟身上逡巡一圈，淡声道：“位老先生既想私下跟本王谈，本王便谈谈看。你领位先生的徒弟去侧间，且先喝盏茶。”
孟潜山连忙应下，屏退了一众下人，又躬身将那大夫的徒弟请了出去。
便见房中还剩下个霍咎。
孟潜山一时有些犹豫。
……霍夫人日日宿在主子房中，如今虽要屏退众人，也不知位夫人算不算在众人之列？
他连忙看向江随舟。
不等他动作，角落里的霍咎将往旁侧一放，径自按着轮椅，默默行了出去。
孟潜山松了口气。
位王爷放在心尖儿上的主子，自是他招惹不得的。不也幸好，位主子虽孤僻，自觉得很，让他做奴才的，能剩下不少的事儿。
——
按着江随舟的吩咐，孟潜山将那大夫的徒弟一路领了侧间的茶室中，请他暂且坐下。
那位霍夫人也一并“赶”了出，自然不能将他晾在一边。孟潜山一出门，便殷勤地将他一并请了茶室，给他们二人一人倒了一杯茶。
待倒好了茶，孟潜山便垂下手，侍立在侧。
霍咎的目光扫了一派拘谨地坐在茶桌另一头的那人，接着抬眼看向了孟潜山。
小子的脸上向藏不住事，最好糊弄不。
他会儿虽伺候在儿，难掩面上的着急，一看便是担心江随舟房里的情况，想去守着，没得命令，只好在儿忍着。
霍咎淡声开口：“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孟潜山一愣，连忙看向他。
便见端坐在那儿的霍夫人静静放下茶盏，眼没抬，道：“里用不着你。”
孟潜山如蒙大赦。
刚才听那似乎很会看病的大夫那么一说，他心下便已悬起了，只想在门口守着，等着王爷唤他。是王爷将他一并赶了出去，还要照应着位主儿，他自然不敢轻易走开。
会儿不同了，位主子发话了！
孟潜山自是知道，王爷不在时，听位主子的话准没错。他只当是位主子嫌自己碍眼，匆匆退出去时，还不忘感激涕零，连连冲霍夫人道谢。
不，霍夫人自然一个眼神没给他。
他垂眼看着桌上的茶，余光静静看着孟潜山茶室中退出去，还贴心地替他关上了门。
脚步声远去了。
霍咎淡淡抬起了眼，看向坐在茶桌对面的那个人。
他没有发话，只一双沉黑的眼睛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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