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术瞬间就蔫了。
一天时间过得很快,次日一早,所有人穿上了准备好的学子服,带上冠帽,浩浩荡荡往广场而去。
学子们按照班级站好位置,就见太学总长荀绲,率领所有人祭祀天地,祭祀过程中不仅仅有鸡鸭牛羊作贡品,整个祭祀的过程持续了近两个时辰,礼节虽繁琐,围绕的思想则是:天地君臣。
传道授业,薪火相传,一代又一代太学学子从这里毕业,走上政治的舞台,荒废了近三年的太学,终于在烈火中涅槃重生。
治世之能臣,战场之将军可不是轻易就能培养出来的,教导这一批学子的先生们阵容空前伟大,大宦官曹节,以陛下诏令告知朝堂众臣:学子代表着帝国未来,朕感念众卿对朕之教导,望未来能够诞生更多帝国栋梁,学子之教育,众卿责无旁贷,朕亦责无旁贷,今指朝中重臣为太学挂职,为帝国未来尽一份力。
曹节所为,有利于士大夫集团的发展,太学毕业的学子可都是朝堂之臣,他因此而迎得一片美名,甚至被人称为“当世大长秋”。
不久,曹节果真升任为“大长秋”,俨然走上了曹腾的老路!
看到祭祀场面下跪下敬谢上苍与帝王的数百学子,台上的教员们不由湿润了眼眶,心系大汉未来的小学总长何颙抬手拭去泪水,感慨万千:风雨过后,果真晴空万里,帝国未来的兴盛,指日可待啊!
祭祀以后,原以为教员们会放他们回去歇息,等到第二日才开始真正的授课。谁知道待祭祀完成,总长们下台以后,段颍大步走上了台阶,他声音洪亮似钟,响彻在广场上空:“其余学子可各自离去,一年级的学子全部留下,下面,将由我来教授大家第一堂课!”
段颍苍鹰般犀利的眼眸扫视全场,咧嘴露出了一丝有些邪性的笑容,他扬起手一招呼,立刻就有几十个官兵围了上来,一人领取十个学子,将他们带到了广场中央来训练。
段颍完全将学子们当作了新入伍的新兵蛋子来操练,对于他们的要求只有一个:听从军令!
无论让他们干什么,无论处于多么苦难的境地,只要军令一下达,必须立刻执行,不得延误,不得偷懒,不得交头接耳,不得喊苦喊累!
段颍朗声严厉喝道:“你们现在是即将上战场的士兵,所要做的唯有一件事‘服从’!”
他不仅让官兵们训练学子们,还要求学子们组成队伍跑圈,让他们在地上打滚,两两分组,让他们交战,搏斗!
跑圈的时候,所有的学子们都累成了死狗,拉长着舌头,大汗淋漓地大口喘气,曹瞒混在人群里轻轻松松,额头光洁无意思汗意,甚至连呼吸都未曾乱过一瞬间。
袁绍体质已经是学子之中的佼佼者了,他分了一丝注意在小个子曹瞒身上,心想着:到底是搭档,若曹吉利没有力气,就去帮帮他。
哪曾想他望了一眼,发现曹瞒竟无丝毫吃力的地方,视线不由带上了一丝诧异。
曹瞒眨眨眼,瞥到官兵的视线从前边人身上扫过,马上要到自己身上了,忙张大了嘴巴,呼哧呼哧假装喘气起来。
入乡随俗,大家都在哼哼哈哈,他也要一起哼哼哈哈,太特立独行可不好!
曹瞒以为这样做就不会引人注意了,他还视线飘落到了周围人的身上,看到大家狼狈万分、丑态毕露,独自一人偷着乐呵。
刚乐呵了没多久,段颍路过了他们这一组,如鹰的视线往曹瞒这里一扫,刷地一下冲过来,将曹瞒给拎出了人群。
段颍如刀子一样锋利的目光将曹瞒从头打量到尾,他勾了勾唇,语气不善道:“小子,演的挺好哈?”
曹瞒心道要糟,却见段颍转身,去拿了两块巨大的石锁来,递给曹瞒,喝令道:“拿上它们,跟上队伍一起跑!”
曹瞒一阵心惊肉跳,他视线盯着石锁,吞咽了下口水:“先生,这石锁至少得十斤吧!太重了,我拿不动啊!”
段颍两手一松,两坨石锁就落在了地上,发出了闷响声,他横眉怒目,揪住曹瞒的衣领喝道:“你该称呼我为将军!”
曹瞒被他拎起来,小腿儿几乎晃荡在空中,段颍的威慑如同大山一样压迫在他的头顶,他再次厉声道:“我让你拿起石锁,跟上队伍,军令如山,你听是不听?”
带上石锁跑,跑完他还能有小命吗?!
曹瞒瞪圆了眼:“我不!”
随着他的反抗,四周想起了学子们倒吸凉气的声音,袁绍急切地去拉曹瞒,示意他快点认错。
段颍大怒:“你再说一遍!”
“我不!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会损伤自己的事情,我不做!”曹瞒硬着头皮,顶着段颍的滔天怒火,丝毫不畏惧,目光焦灼似火焰在燃烧。他头皮硬,身子骨更是硬,段颍怒意之下将他给摔在地上,曹瞒滚了一轱辘,立马又站了起来。
“好,好的很,违反军令,当以处罚惩戒!”段颍又高声恐吓:“你是选择跑,还是选择接受惩罚!”
“我一个都不选,”曹瞒高声顶住狂风暴雨,一身硬骨头,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段颍连上战场的杀意都用上了,这小子就是死活不低头!
段颍眼底划过一抹诧异,上下又打量了曹瞒数次,忽然间想到了主意,他冷笑一声,无情说道:“小组有成员犯错,罪名将诛连一组,你一人犯错,将连累另外九人一同受罚!”
曹瞒惊愕地瞪大眼眸,怒视段颍:“我一人犯错一人当,与其他人何干?”
“就因为你们是一组的!”段颍声音粗犷,冷酷无情地指挥官兵:“去请军棍来!”
“你敢,在场的都是帝国的未来,是学子,又不是你手底下的兵,你凭什么请军棍,打死了人怎么办?”曹瞒指着段颍,斥骂道:“为人师者当传道授业,你受陛下所委任为第一堂课的先生,不仅不教导我们知识,还将学子们当作畜生来操练,若让陛下知道你欺君罔上,你该当何罪!”
“小子嘴皮子倒是挺利索,”段颍冷冷道:“打死了人,算我的!我是这堂课的负责人,我要如何教,用不着一个毛还没长齐的小儿来叫嚣,来人,上军法!”
眼看军棍要落在同组的成员身上,曹瞒急了,此时,段颍再问:“你跑还是不跑?”
同组学子瑟瑟发抖,在段颍的威慑下牙齿打颤,大气都不敢出,更有人以怨恨的目光盯着曹瞒,仿佛在责怪他脾气刚硬惹怒了将军,连累他们一起受罚。
曹瞒一噎,在段颍及学子们众目睽睽的围观之下,挺直的背脊弯了下来,捡起了地上的两块石锁,他梗着脖子道:“我跑,我跑还不行,不要用军法!”他一脸遭受折磨的屈辱模样,眼中闪烁出的敌意火焰几乎要将段颍给燃烧了似的。
段颍眼中笑意一闪而逝,表面上喝令:“还不快跑起来!今日我就要杀鸡儆猴,让大家看看违反了军令是什么样的下场!”
他吆三喝四,命令曹瞒跑别人五倍量的训练,带着石锁!
袁绍上前来,对段颍鞠躬道:“将军想要训练学子们的本心是好的,可是带着石锁多跑五圈,是否太过了呢?曹吉利不过身高六尺,时年十五,还在长身体的时候,若是伤了身体可就违反将军本意了。”
见有人竟然还敢为曹瞒说情,段颍冷笑道:“你倒是挺有同窗有爱,既然如此,就由你与曹瞒一同分担惩罚!”
原先五圈的量,若有袁绍分担,那就是两圈半,带上石锁以后足够将曹瞒的体力完全给消耗光,而袁绍则苦了些,他没有内力护体,只能靠着身体素质硬扛,待两圈半跑完,已是狼狈不堪地倒在地上,累到虚脱。
曹瞒呼哧呼哧喘着气,拿着石锁的手微微颤抖,见袁绍倒下了,吓得忙跑过去查看,发现他只是累瘫了,这才松了口气。
段颍更加诧异了,上上下下打量曹瞒:“小子,你还有力气?”
曹瞒心里头一咯噔,暗道一声坏了,忙学着袁绍的样子往后一倒,咚一声躺在地上,哈哈喘气道:“我没力气啦!我站不动啦!”
段颍:“……”
他呼吸起伏了几次,瞪着躺在地上耍赖皮的曹瞒,一时竟不知该不该继续惩罚这皮小子,眼看袁绍大汗淋漓,段颍张张嘴,终究还是一时“心软”,放过了他们二人。
训练结束后,袁绍是由曹瞒和几位同窗一起抗回住处的,曹瞒握着袁绍的手,感激说道:“今日的恩情无以为报,从今以后,你就是我曹瞒最好的朋友了!”
袁绍累成死狗,双目涣散望着天花板,不知怎么的,听了曹瞒这一句话,只觉得前途一片昏暗。
训练过度造成的是第二天剧烈酸痛的四肢,段颍还不准备放过他们,让他们两两一组,进行互殴搏斗。
曹瞒与高个子袁绍分到一组,看袁绍几乎抬不起来胳膊,每一下出拳都软绵绵的,心下不忍,也跟着用软绵绵的拳头去挠他痒痒。
段颍又一次将曹瞒给拎了出来,仿佛盯上了他一般,下令对身边的官兵道:“这小子违反军纪,还会偷懒,你来和他打。”
成年体型的官兵上前一步,高声回答道:“末将遵命!”
在军中会自称末将的,那是有官职的将军,最差也是个百夫长!众人目光时不时飘过曹瞒所在的地方,见那官兵几乎将他压着在打,更加惧怕段颍了。
段颍双手环胸,观看曹瞒挨打的场面,视线认真,他见曹瞒一直在躲藏,并未出声多言。
成年男子的体格与力量不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人能够抗衡的,这个时候知道躲避,而不是硬着头皮上去打,倒是让段颍高看了他一眼。
看来这曹吉利也不像他性子那么刚直,该躲藏的时候毫不含糊,只是这上蹿下跳的逃跑模样,也太狼狈了些,逃兵都比他有章法。
段颍悄悄嘀咕着,看着看着,发现对战的官兵额头竟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水,曹瞒依旧在躲避,官兵的攻势却因为力竭而弱了下来。
段颍轻轻“咦”了一声,定睛一看,意外地发现整个过程都是曹瞒在遛狗!
他看似狼狈躲藏,上蹿下跳,实则根本就像是耍猴儿一般将官兵遛地团团转。
段颍看不下去了,冷冷喊了停下,他目光意味深长再次飘过曹瞒,没有再继续纠缠,再次指挥众人进行搏斗,同时在站台上高声喝道:“战场之上可没有招式所言,与其学那些华而不实的拳法,不如在最关键的时候学会杀敌、保命的法子,用最简单有效的动作来达到目地,这才是你们必须要学会的!”
第一堂课整整持续了十天,整个大学一年级生哀嚎一片,一个个被收拾得闻者落泪,听者伤心,其余年长一些的大学生见此,背脊生寒,万分庆幸自己比一年级生要年长几岁,没有落到可怕的段颍手上。
短短十天,段颍在一年级学子们心目中成了最避之不及的恐怖之源,而敢于当面与段颍对抗的曹瞒,一夕之间成了众学子间最耀眼的新星!
少年人的思维往往会出乎人们的意料之外,同组的学子不仅没有怪罪曹瞒对他们的连累,反而崇拜起了敢于反抗段颍的曹瞒,在他们看来,不畏强权,不惧段颍的曹瞒很帅气。
课程结束的时候,一年级生们普天同庆,举臂欢呼,听闻段颍将回朝上奏,下个月才能归来,纷纷喜不自胜、奔走相告。
段颍之后是桥玄的课程,二人交接之下,桥玄含笑询问他:“如何?”
段颍还算满意地说道:“太学生们比我想象中的要吃苦耐劳,就连公主的儿子,都咬牙将训练给坚持下来了。”
“哦?”桥玄夸段颍道:“看来段将军是找到了让这群太学生们听话的法子了。”
段颍笑道:“少年人嘛,最讲的就是义气,最爱的是面子。”
桥玄又问段颍:“可有特别出彩的学子表现优异?”
段颍点了点头:“那是我带兵至今,见过最难搞的刺头。”
“最难搞的刺头?”桥玄好奇道:“难搞的刺头,你却想要赞美他表现优异?”
“他确实很优秀,”段颍感慨道:“若是我在军中遇上这样的后辈,定会心生喜爱,将他培养成接班人。”
桥玄来了兴致,目光灼灼询问段颍:“究竟是谁,让严苛的段将军都心生爱才之心?”
段颍扯了扯嘴角:“还能是谁?正是你之前夸过的曹瞒!”
桥玄惊讶道:“曹瞒?刺头?”
他摇了摇头,对段颍道:“那小子很乖巧。”
“乖巧?”段颍嗤笑:“看来,一向善于相看人的桥玄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桥玄:“怎么说?”
段颍赞赏道:“那小子,一身逆骨啊!”
他坚信,曹瞒日后绝对能够成为不畏强权,不惧显贵的治世能臣。
段颍道:“他像你。”
桥玄沉默了,他目光顿时复杂起来,视线飘落在远方,追忆起了自己少年时光的荒唐与执拗。
他摇了摇头:“还是不要像我比较好。”
段颍的课程结束了,桥玄的课程开始了,也许是段颍给学子们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以至于桥玄前来授课的时候,学子们犹如惊弓之鸟,瑟瑟发抖。
桥玄穿着文士服前来,头上带着博士帽,一副学者的打扮,丝毫没有传闻中杀破羌族人闻风丧胆的度辽将军模样。
桥玄将他们带到教室之中,看到熟悉的竹简与笔墨,学子们热泪盈眶,纷纷找回了作为学生的感觉。
桥玄对众人道:“四书与五经你们在小学的时候都已经熟读于心,我相信能够通过大学入学考试的,对于圣人之言的学习是不会差到哪里去的,太学的大学可不是为了教授出只会读圣人之言,只会做华美文章的文人,要做能够治世的能臣、争战沙场的将军,需要学会更多其他的知识。对于四书五经的精研,将会由荀绲总长亲自为各位授课,我是个武将出身的文臣,今日有幸与各位相逢于此,不如借着段颍将军训练后的成果,为各位说说军中事宜。”
桥玄对众人说着,抛砖引玉,开始了充满桥玄特色的授课:“在你们的面前,堆了一堆兵书,做将军可不仅仅要骁勇善战,还需要熟读兵法,善于指挥兵卒们赢得胜利,现在,你们需要用兵书之中的方法,来帮助我取得攻打蛮夷的胜利。”
所为的帮助,是以纸上谈兵的法子,让学子们进行言语上的设想。
桥玄说道:“如今我是军中主将,在你们都是我的谋士,我是一位性情保守的守成之将,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我不会轻易出兵。现在,开动你们的脑筋,翻阅面前的兵书,用你们的法子来说服我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为我出奇谋,来取得这场战役的胜利。”
桥玄为众人模拟了军中的设置,在整个过程之中,学生们学会了辨认军中文武官员的官职,学会了军中粮草、辎重的调动,学会了不同军中的运用。
军事战略课程,彻底唤醒了曹瞒心中对于兵书的热爱,在接触这些东西之前,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对某一样事物痴迷至废寝忘食的地步!
翻开兵书的那一霎那,他的血液开始沸腾,他的内心开始骚动,灵魂深处,似乎有某些东西在苏醒,在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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