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儿跟哪儿啊,你嘴里有谱没谱!”黄鹂作势要去拍他胳膊。
黄城邑也是瞎闹,大声喊着,“刚都说世交了,谁知道有没有定个娃娃亲什么的,”自己说着笑起来,“隔壁计算机专业还有夫妻一起来读书的呢,你们这都不算事儿!我回头给你们宣传宣传,让那些无论是惦记着你俩谁的,可都歇了吧,没戏!”
黄鹂那边不知道怎么样,反正这玩笑开得蒋易有些尴尬,毕竟香香女士可是确实有这个心思,才硬拉着俩人认识的。
蒋易站起身,“我去个厕所。”
隐隐还能听到后面黄鹂抱怨,“别瞎说,玩笑也有个度。”
黄城邑则涎皮赖脸的低声说着:“打发时间嘛,谁还当真了。”
蒋易说上厕所就是个借口,走到相邻车厢,随便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看着窗外缓慢掠过的草场出神。
毕业以后要做什么呢?
周围的人似乎人人都有个明确的目标,或大或小,至少可供前行参照。
自己当然也可以,即便迷雾锁着终点,可道路却在脚下,一步一步只管向前,总也能到达一个地点,无论那里拨云见日万丈霞光,还是空旷寂寥索然暗淡,却总会有一个地点。
可更使他感到迷茫的是,若无热爱和恳切,他实在找不到途中每一步行进的意义。
换句话说,他似乎是没有什么远大的理想。
小的也没有。
理想呵,真矫情。
“矫情吗?”有声音反问。
蒋易被打断了思绪,蓦然从自己的世界里抬起头来,才循声发现坐在自己对面的是个华人男孩,瞧着和自己年纪差不多,干干净净的十分清秀,手里的书半摊在桌板上,正抬头淡笑着望他。
从他的方向望过去有一些逆光,倒像加了一层幽暗典雅的滤镜,勾勒的那张脸庞都深邃神秘了起来。
蒋易和他对看了一会儿,忍不住笑了,指指自己,“我说出声儿了是吗?”
男孩颔首,稍微歪了歪头,“你觉得没有理想,是很矫情的事情吗?”
蒋易笑说我也不知道,“不过我觉得和陌生人在火车上谈论理想确实是很矫情的事情。”
男孩合上书,“我叫鹿云。”
“我叫蒋易。”
男孩才十八岁,是个荷兰籍的华人,在正式读大学前休学一年,打算独自周游世界。
上一站刚结束了埃及之行,上周才到了苏格兰。
“你已经到过怀斯特了?”蒋易问。
“待了三天,差不多了。”鹿云说。
蒋易很羡慕这份洒脱,“你要是早点遇到我,或许可以在怀斯特多停留几天,我们大学还是挺美的,我可以带你看看。”
“下次吧,”鹿云的手指在书上敲了敲,“世界一次是看不完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音一直是轻快的,像路遇的随便一株植物,完全不需要牵强的附着力度。
蒋易不知道要再说些什么,只是看着他,和他互望着笑了一会儿。
也许是出来的时间太久了,黄鹂打了电话过来。
“马上到站下车了,你在哪儿啊?”
蒋易向窗外瞭望一眼,确实隐隐看得见站台了,赶忙站起来,就要往回走。
走了几步又折返回来,掏出手机,有几分赧然,“你用微信吗?留个联系方式吧。”
鹿云掏出手机来,“我下载了这个app,不过没怎么用过,还不知道怎么加好友。”
车缓缓已经减速停车,蒋易只得将鹿云的账号拍了照保存,又冲鹿云摆了摆手,“那你一个人在外......注意安全。”
黄鹂的电话又打过来。
鹿云恬淡的点点头,像是早已习惯了一切随遇即分别的场景。
反倒是蒋易不知怎么,竟然生出几分不舍,倒退着走了两步,却再没什么可说的,只得转身朝对面的车厢走去。
“干嘛去了,这么久没回来?”黄鹂和黄城邑已经等在车门处的过道上了。
“遇到一个校友,聊了几句。”蒋易信口解释了一句。
黄鹂没再追究,拉着两人往商业街的商铺外去排队。
百无聊赖的排队中,顾仪范打来电话,犹犹豫豫的说:“在圣安德鲁斯下校车的时候,看到了街对面停着葛筝的车,他一直往车门这边看,我和西西坐在最后,我们下完之后,葛筝就开车走了。”
他顿了一会儿,语气里带着些抹不开的尴尬,“你俩是吵架了还是有事儿啊?我怎么觉得这情况奇奇怪怪的?他是来等你的吗?你要不要打电话问问,看是不是找你有什么重要事情?”说完又自言自语似的喃喃道:“那也不至于追到圣安来啊,有什么是打个电话不能说的嘛......”
蒋易只说知道了,就挂了电话。
有什么是电话里不能说的吗?
大概有些话是以现在的状况,即使面对面,也说不出的了。
蒋易调出照片截图,加了鹿云的微信,对方很快便通过了。
他发了个微笑的表情过去,对方回了张车窗外半挂彩虹的照片。
那天三个人都抢到了限量版球鞋,功德圆满。
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蒋易都没再见过葛筝。
偶尔远远的在人群里扫到,也会即刻偏身避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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