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芝吹头发的技术不太行, 吹风机举的时间长了手困老往下掉,砸了陈念脑袋三次。
陈念一声没吱,方芝跟她说对不起, 她就乐呵呵地道:“没事没事。”
她头发硬,吹不好了炸一脑袋, 方芝盯着她仿佛爆炸了的脑袋,深深蹙着眉头。
陈念找个皮筋一扑腾先扎成一束:“明天妈妈给我编小辫。”
方芝:“哦。”
陈念凑过去:“明天下午我们去福利院挖小花。”
方芝:“嗯!”
陈念说话算话, 第二天一早起床坐在镜子前乖乖地让妈妈扎了一脑袋的小辫子。
她家的碎步头子多,她妈妈喜欢用这些布头做五颜六色的发夹发带,现在这些发夹发带都飘扬在她的脑袋上。
方芝看了捂着嘴呵呵笑,陈念挑了个颜色最艳的去报复方芝, 结果同样的东西扎到方芝的头发上,就怎么都好看了。
“哎……”陈念长叹一口气,又觉得满心欢喜。
下午妈妈有事出了门, 陈念带着方芝按照计划先坐车去了家附近的花市,买了花盆铲子。然后又倒了两趟公交, 回到了福利院。
一下车,方芝便呆住, 眼睛定定地看着福利院门口, 脚下一点都没迈动步子。
陈念观察她的神情, 提出建议:“要么我去吧, 也要不了两个人, 你在这里等我就行。”
方芝眨了眨眼,偏头看她:“你行吗?”
陈念:“妹妹这点事还是行的,杀鸡焉用姐姐这牛刀。”
方芝:“????”
方芝:“你说我是牛。”
陈念哈哈哈地笑起来:“我说回家我们一起背成语词典吧。”
背书对方芝来说不是难事,她的记忆力特别好,只要理解了的东西, 读几遍就记得住。
于是方芝点点头答应下来,看陈念小小的个子提着一大袋的花盆往进走,又跑过去拽住了她的手。
“不用这么多。”方芝道,“家里放不了这么多。”
陈念:“嗯?”
方芝打开她手里的袋子,把空花盆往出取,最后只留下了四个:“四支就够了。”
她们种了可不止四支,后面菜园子贴着墙角那一排,几乎被陈念插满了。
她们走了这么些天,也不知道那些苗子长得怎么样,陈念保守估计了,这才买了这些花盆。
都是塑料的小盆子,不贵也不重。
但要是装了土,就凭她两这小身板,也是够受的。但陈念现在不确定方芝是想起来了这茬嫌重,还是有别的原因。
“可以在阳台边上摆一排。”陈念道,“不行我们种楼下。”
方芝眼神恍惚,想了几秒,最终还是摇头:“不用那么多。”
“行。”这些事陈念自然都听她的,“那我就挑最好的给咱带回去。”
“嗯。”方芝应下来。
陈念提着袋子继续往福利院走,老师和小孩还都认识她,一路进去一路招呼,直直到了后院。
她在墙跟前蹲下,发现种下的苗子几乎都发了新芽,饱满的小枝丫积蓄着力量,等待春天一到,就疯狂生长。
陈念有些感慨,她仔细挑选着最具有生命力的苗子,让这希望在家里也能够延续下去。
有人蹲在了她身边,是那个胳膊有残疾的小男孩。
“方芝去你家了吗?”男孩问。
“嗯。”陈念应他。
“方芝有很多好吃的吗?”
“嗯。”
“方芝有自己的房子住吗?”
“嗯。”
“方芝有爸爸妈妈了吗?”
陈念觉得鼻子有些酸,转头对小男孩道:“方芝一直有很好的爸爸妈妈。”
“嗯!”男孩笑起来,说,“那很好。”
他笑得真是灿烂,他眼睛里的渴望那么明显。
就像他坐在她们的饭桌旁边,问陈念那糖好不好吃,陈念能给他一颗糖,却没办法给他匀出一个家。
陈念继续挖花苗,男孩一直陪着她。
问她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最后在她搞好了花盆站起身的时候,道:“这些你不要了吗?”
花苗还剩很多,陈念道:“不是不要了,我只能带走这么多,剩下的它们在这里也可以长得很好。”
男孩问:“它们会长大开花吗?”
陈念:“会,如果有人照顾它们的话。”
男孩:“怎么照顾?”
陈念:“浇水就好了。”
男孩兴高采烈喊道:“那我可以!”
陈念又和他聊了好一会儿,把自己知道的不多的花朵养护知识都告诉了他。
男孩十分开心,跟在她屁股后面,非要帮她拿手里的袋子。
陈念把塑料袋分了一只提手,递到他手里。
两人抬着那几盆花往外走,走到大铁门跟前时,男孩把提手还给她,对她说再见。
“再见。”陈念冲整个福利院挥了挥手。
走出大门,方芝就站在原来的位置等她。
陈念加快了脚步,小跑着过去,到了跟前,张开手里的塑料袋给她看:“都发芽了!”
方芝:“哇!”
陈念:“过完年它们就长叶子啦!”
方芝:“哇!”
陈念:“说不定夏天到了就开花了呢。”
方芝:“什么颜色的花?”
陈念哈哈笑起来:“我也不知道。”
大叔给她的时候就是杆子,她种下去的时候也只有杆子。
如今冒了芽,陈念只能确定这花是好活的月季,却并不知道它们长大了会是什么颜色,什么形态。
不过这不重要,只要是她们亲手养大的花,什么样都让人喜爱。
两人回了家收拾好花盆,在方芝的房间通好风以后,把这几个小花盆摆在了她的窗台上。
刘春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问花是哪里来的,也不会问这两个人一块出了门,去哪里玩了那么久才回家。
方芝住进了自己的小房间,陈念也回到了自己的小房间。
她俩的房间挨在一起,床铺摆的位置也靠在一起,晚上睡觉前,陈念在这边敲墙,笃笃笃,方芝在那边回应,笃笃笃。
这是在说晚安,早安要敲开了门,当面说。
然后一起刷牙洗脸,一起吃饭看书,一起劳动,一起玩耍,一起逗刘春花和陈军杰开心。
眨眼就到了年跟前。
陈军杰放了假,刘春花也不再接活,两人分了任务置办年货,出门的时候要带小孩,陈念总是不愿意和方芝分开。
于是没法一大带一小,便只能这次爸爸带两个,下次妈妈带两个。
这样出去的次数多了,左邻右舍,还有附近商店熟悉的老板,都知道陈家的小孩从一个变成两个,那个新来的个高漂亮,虽然叫的是叔叔阿姨,可她叔叔阿姨对她好得很。
吃的要买,穿的也要买,说话和风细雨,跟伺候小公主似的。
到了年三十,一大早便起床,大包小包地回了老家。
这个时候爷爷奶奶都在,爸爸上头还有个亲哥哥,过年的时候两家人都聚一块。
下了车,方芝被村头的大白鹅吸引,眼睛随着鹅转悠,陈念跑到了爸爸跟前,示意他把自己抱起来。
陈军杰抱起了陈念,陈念同他说悄悄话。
“你跟大家都说了没?”
陈军杰:“说啥?”
陈念:“你多了个孩子呀。”
陈军杰笑起来:“你个小不点整天操心得还挺多,说了说了,都说了。”
陈念:“我爷奶没说啥?”
陈军杰:“你爷爷奶奶就嫌你一个小孩孤单呢,我跟他们说,现在念念可真是一点都不孤单了,一天到晚忙得很……”
陈念咯咯咯笑起来:“那不事情多嘛。”
陈军杰:“事情多事情多,给小芝扎个花头绳都是天大的事情。”
陈念把跑偏的话题带回来:“那我大伯和大伯母呢?”
陈军杰:“说了。”
陈念:“他们咋说?”
陈军杰:“他们还能说啥,这是咱们自己家里的事。”
陈念冲他竖了竖大拇指。
她爷爷两个儿子,这个伯伯就算是陈念家爸爸这边关系最近的亲戚了。
但这个伯伯陈念不喜欢,就像她妈妈说的那样,她这伯伯傻,伯母精,陈念一家现在在市里过得好,伯母心里不美气,整天撺掇大伯跟她爷爷闹,总觉得当年爷爷供爸爸读书,花了太多的钱。
小时候的陈念不懂,也不在意这些。长大后的陈念心里可跟明镜似的。
她爷爷虽然是农民,但人勤快又聪明,什么值钱种什么,还经常做些小本生意,所以家里情况比起同村其他人,好得很。
当年供两个孩子读书,根本没有让一个读一个不读的情况,大伯早早地辍学,是因为他根本不好好读,整天逃课去后山追着羊跑,说自己长大要当个放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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